第二十一章-事端

    30年前，天学腾城的郊外。

    “谢谢你，少年。”

    “哼哼，没什么啦老师，一些生活物资而已，你可是从思念体手上救了我的命。最近城里安定不少，你们要搬到我们腾城吗？”

    “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家伙…对了老师，我已经决定志愿了，我想要从政，从根本上改善保留地的生活！不用担心，和人竞争，我还没输过哦。”

    “我相信你，只是，越在高处，越要保持敏感和清醒…”

    “我懂我懂，老师你教过我！不能被权力冲昏头脑，不能蔑视其他人。天才如我，不会忘记本心的。你也说过，单打独斗做不成事。说不定，我会先他一步驱逐尤格哦。”

    ……

    墨枝墨绘二人刚走出大楼，整栋大楼就冒出浓烟，自行燃烧起来。

    魏青的功勋建树，以及墨绘来访的痕迹，至此被付诸一炬。

    “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结果了么，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他也是可怜人啊。”墨枝叹道。

    “那他安排这个闹剧的时候，有把他部下的死当一回事么，你不必可怜他。”墨绘淡淡指出。

    是啊，魏青一时的疯狂，毕竟让许多人白白丧生了。尤其，手沾鲜血的正是墨枝。

    可话已至此，墨绘终究没有压抑住失落的情绪，她回望燃烧的大楼，最终低声说：“该说对不起的，只有我而已。”

    严易靠在院子门口，静静等待着，静静跟随两人离开。

    ……

    自那次腾城之行，已经过去两天了。

    三人回到杨城，城南酒吧重新开业，今天，孟子尧念到的报纸标题是《天学腾城市长自杀，事件背后三大疑点》。

    诚然，战死的私兵就让自杀的论调站不住脚。市长特意打乱热气球轮班，使治安官支援缺位，也让真相扑朔迷离。但天学方面必不可能向外界透露说，“魏青市长不幸被转化为尤格灯了”。

    这次打扫战场有了精神力帮忙，墨枝不至于再去赌，他将院子里的血肉，指纹尽数搜集。毕竟这次是重大事件，即使翼公司内部没有更高级的分析仪器，也一定会把某些异常成分记录在案，怎么也是个隐患。

    说到隐患，得算上活口先生。为了逼格没有杀活口，墨枝一度懊恼。可在看见墨绘因为他人死去而失落之后，墨枝又感到内疚。

    就算是为了生存，自己对夺取性命一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太麻木了呢？这样的人，真的能去当墨绘，和母亲所说的“英雄”吗？

    魏青不就是么，始终以为自己在造福全人类，成就高尚的自我价值。可是在城市兴盛的暗面，他会让底层居民住“蜂窝公寓”，让私兵为了他的一己私情白白战死。不单是身居高位者，只需要当一个人自认为有别于大众，他就更倾向于忽略大众的真实利益。

    墨枝害怕这一点。因为他的生性，志愿，认知…行差踏错，离他没那么遥远。

    “师傅！回来啦！早上好！”林时忽然出现在身后，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时出现的时间照旧，只是隔了几天未见，墨枝确实被吓到了。

    “呼，林时啊，嗯，幻梦境的事你知道了吗？之前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没事，我说不定下次就能进去了。比起这个…锵锵！”林时掏出两张纸卡，“服装展会的门票哦。”

    “诶？你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吗？”

    墨枝说是对林时会感兴趣这一件事感兴趣，但其实吧，还是对服装展会本身感兴趣。墨枝在盯着纸卡。

    “姑且有点吧，我老爹推荐的，说这次展会地点轮到杨城。”

    乓——

    盘子摔碎的声音，墨枝林时循声看去。

    一个大概是初校生的小个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一个戴眼镜的男子。

    坐在眼镜男对面座位的是一个妇女，这会儿她急匆匆站起来，要把小个子拽走。

    妇女虽说像要避着众人的注意，但嗓门倒是不小：“肖扬，你抽什么风啊？大庭广众对贾老师这个态度。”

    这妇女大概是小个子的母亲，而眼镜男，就是贾老师了。

    “这家伙是个骗子！别相信他！”小个子涕泗俱下，和他母亲较着劲。

    众酒客哗然，不过，看热闹成分占了九成。

    小个子接着喊：“全部都是你杀的！爸爸也是被你杀的！”

    啪——

    眼镜男冷着面孔，飞快起身，扇了小个子一巴掌。

    众酒客哗然，不过，看热闹的成分占了七成。

    “肖扬妈妈，他爸爸失踪了，您也累了，我替你教育一下他，可以吗。”眼镜男说话倒是平平淡淡，但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的不善。

    妇女捋了捋刚才争执时乱掉的头发，充满理解地点头，退远了些。

    服务生跑来，等墨枝拿主意。

    这？这都可以？墨枝也挺震撼的。

    “不舒服的话就别看了，我去管管生意。”墨枝对林时说。

    “妈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哗众取宠，满嘴胡话，目无尊长，你适可而止吧！”眼镜男贾老师抬手，大庭广众做这种荒唐的事情，他也红了脸，羞愧？亢奋？

    啪——

    贾老师和墨枝击掌。

    “哇，疼，你这砂锅底大的巴掌，认真的吗？”墨枝夸张地甩着手。

    “你看着你儿子被砂锅底大的巴掌打，认真的吗？”

    妇女顿时羞红了脸，赶忙扯走了发愣的小个子。

    “有事记得找我啊。”墨枝挡着贾老师向外的去路，对着小个子说。

    而贾老师，真的一动不动。

    墨枝没有说什么，来缓解他与贾老师这半米以内的紧张气氛。

    “这么不体面的事情，都没人阻止，是不是太不给我家大姐头面子了？”

    他扫视一圈，这是对着酒客们说的，说罢，他擦着原地不动的贾老师，走回吧台。

    贾老师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样，他只是看见了一份，快要把他吓死的“食物”。

    想象你徜徉在布丁和糖果的美食世界，一切都等待你去品尝，可下一秒，你眼前的布丁变成了一份暗黑海鲜料理…

    天真的没见过世面的贾凯申老师真是要被吓死了。

    或许，这个家伙被【批判性外交家】判定为没有营养。至于这家伙强于自己的概率，也的确有一丝吧。总之，为了惊吓之后的放松，加快些使用意志的节奏吧。

    这两周，贾凯申从最在意外人眼光的一类人，转变成了最不害臊的一类人。而他的风评也求仁得仁。说是两极分化，但其实，也就可爱的学生们欢迎他了。

    他就站在事发过道，发呆了许久，才静悄悄离开。

    “这家伙有问题。”墨枝盯着贾凯申离开，随口对林时说道。

    “他被吓到后的生理本能有些奇怪，我的精神力感知到了。”墨枝说到这，注意到林时担心的表情，于是刻意说得轻松了些，“这种教师，我去投诉一下总是应该的吧。”

    首先，城南的初校不就只有他们的母校么，墨枝决定明早去学校打听情况。

    ……

    翌日。

    距离服装展会还有一周时间，墨枝在城南逛了一遭，宣传力度不是很大啊。

    想来这种展会本来也不是面向温饱线上的居民。不过几位熟悉的裁缝（墨绘的行头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倒是早早筹备了内容，如果服装设计能受到富人们的赏识，那生意可就不用愁了。

    逛了大半个小时，到了学校开门的时间了。墨枝身旁也不时窜过赶路的学生。

    毕业几个月，墨枝又来到了城南初校。据说，这一批新生生源是历届最好，所以他也费解，怎么学校新招了这样一个人当老师。

    墨枝和门口大爷寒暄一番，直问正题。

    “大爷，别来无恙。我想打听一下，咱学校有新来一个姓贾的老师吗？”

    “贾…贾凯申啊，嘿哟，小贾惹到你头上了？他和我一样，是城北人，平时挺憨厚，就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大爷提到贾凯申连连摇头。

    大爷以他视角所见，缓缓说道起来：“大概是学生家的事让他受刺激了吧，毕竟他和学生们关系那么好。他教的那个小朋友，叫唐谷吧。先是小唐昏迷，然后他的父母也接连失踪。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就住附近，贾老师老关心他们一家了，现在他也想不开。嗨哟，作孽啊。”

    墨枝回想起，肖扬在酒馆吵闹时也提到“失踪”，杨城，虽说藏污纳垢之处不少，但到底就是片大点地方，真正的“失踪”可是挺罕见的。

    “嗯？说到贾老师，今天没瞧到他进校门啊，这都到上课的点了啊。”大爷糊涂了。

    没来么，这个贾凯申，到底是误会，还是师德不佳，还是精神失常，还是做了什么更加糟糕的事？

    找到贾凯申负责的班级教室，墨枝的确没有看见贾凯申。

    可令人不安的是，教室里却安静地端坐着几十号学生。他们一致向前看，像是聚精会神地听课，只是课桌上没有课本，教室里也没有讲课老师。

    在中间，明显有几个座位，是近期没坐过人的，可那积着灰尘的座位，就那么扎眼地，碍事地，不合理地摆在了教室中央。

    在这诡异死寂的教室门口，墨枝试探性开口：“你们…”

    墨枝刚一出声，数个学生呆滞地看过来，然后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们“活泼”了起来，“自然”了起来。他们开始哄哄闹闹地讨论起八卦，家常，电视剧。他们唯独没有在意到这是上课时间。

    虽然没有证据，但墨枝心里有了答案，这其中，必定有资格者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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