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生活照旧

    这就是墨绘与墨枝的过去。

    墨绘讲得很连贯，很平淡，一始至终，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

    只是，墨绘那双鞋的矮跟每每敲在木地板上，让整个故事的叙述像是被割开了一样，容不得他人回味其间。

    “我和你在保留地外围生活了很久，因为那个时候保留地里还很混乱。而那时的你，很难想象是人类的产儿。”

    墨枝尘封的懵懂记忆被墨绘用经典的温柔音调吹开了一隅。

    带着墨绘越下山坡，摸到了喷出毒气的烟囱，用最顺心的几个肢体打砸闹脾气...

    原来我好长时间里，我都是以那个模样被她照顾的吗？

    “那...后来怎么了？”墨枝做不出任何活跃气氛的表情。

    “那样的你变数太大了。我冒险把抄本植入了你的脑部，希冀你像人工智能的学习模式一样，从混沌变向明智。”

    “所以抄本和你一样，也是我的老师。”

    我的偶像。

    “墨枝，无论如何，你都有追求理想生活的权力。”

    她把墨枝拥在怀里。

    “领口脱线了，明早记得放到我桌上，晚安。”

    烛光与墨绘走了，安眠久等而不来。

    秦羽，抄本搜索。

    秦羽，身份证编码...籍贯...手机号码...

    “小潘，洪城灾情严重吗？我可以带几个学生来当志愿者。”

    “为什么那几个国家宁可让人民受苦也不愿联合，分裂而治我们人类会输！”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你们加入的研究所真的准备让孩子们战斗吗！我不管她们以前在做什么，她们也是人，这么做我们会遗臭万年的！”

    “明天绯城也断电了，人类必胜。”

    “历史啊，百年后会有人记住我们的对吗？”

    妈妈...

    ......

    “早上好！师傅！师傅！为什么不开心？”林时在第二天早上堵在楼梯口。

    她似乎等了一会儿了，汗迹什么的已经打理干净。那个粉色背包挂在一张凳子上，桌子上有一本笔记，以及墨枝昨天丢在一楼的天学诗集。大概是林时打发时间，在摘抄好诗好句。

    墨枝摆出浮夸的表情：“有不开心吗？我睡得太久有点麻还差不多。”

    无论是维持体面，还是转换心情，都早已是他的长项。

    “孟子尧呢？”

    “去看《热血系列》吧大概，师傅，下次我们带他看点正经的电影吧。”

    《热血系列》还出电影？不过选电影的活也不能交给林时。上次墨枝被拽去看《我的高校恋爱机关枪》，那是真给雷得麻中麻。

    这年头，好电影实在稀少...对了，不如去找找哪家有卖旧时代的电影碟片，让林时他们也洗一下眼睛。

    真是个好计划，人类来保留地，又不是一穷二百来钻木取火的，总有人带过来点好东西。话说回来，翼公司里肯定有几家分到这些文艺作品的数据，却不肯放出来，真是让人窝火。

    “我有主意了，我们去...”

    “好耶！”

    孟子尧被甩了，正好可以两部自行车出行。

    林时是奢侈的喷漆，软垫，两个铃，两个辅助轮的高级自行车，墨枝则借了挨在边上的林时他父亲的破车。

    林时父亲远看着有时挺和蔼的，结果走近了交涉那必是板着一张脸，眼睛死盯着压上他小破车坐垫的墨枝。

    想当年远视眼近视眼设定的凶眼神美少女也不是您这么搞的呀...

    “兜风咯。”

    “别打铃，别胡闹。”

    夏末的大晴天，两人都骑得身上热腾腾的才到地方。

    林时蹦下车就让两个辅助轮帮她停车了，还得墨枝来给车锁上...老爷子的锁也锁这个，这俩辅助轮的钱就够买老爷子的了。

    这个集市名为牛车水，最开始是熟食集市，后来做大了就啥都有。这边相比市中心更多的店是小利小贩的那种，旧时代碟片这种小众市场在这里的概率更大。

    “师傅，有小泡芙可以吃诶。”林时当然不是碟里淘金的料子，不过她出门前特意把粉红背包的空间腾出来了不少。

    “那种东西门口就有啊。”

    提到小泡芙，林时和他是同学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那会还是没朋友的他，去主动找待人真诚的林时，送点心也是洒洒水啦。而为她赶走“苍蝇”，攻守逆转也是后来的事。

    两人在各种店家放的嗨皮音乐里听到了一些怪东西。然后墨枝流下了最感动的泪水。

    这歌，放旧时代那时候叫“萌豚歌”，放现在简直就是旧时代文明的星星之火啊。

    “大爷你好！请问，这家的货它正经吗！”他冲过去向门口躺摇椅的老爷爷询问，他后面甚至有一张萌萌纸片人海报。

    墨枝内心有个声音吐槽，唐突让林时他们看萌豚也太社死了。

    “哦哦，你问这个啊。我老家糊墙的，我看它花花绿绿的好看就拿来贴玻璃...歌？老家找到的碟片，不认得。”

    原来一点不正经的碟片都没有啊...

    不过还行，墨枝这次旅程最终收获了《魔鬼代言人》《雪国列车》。墨枝看过，觉得还挺经典，决定推荐给林时孟子尧，墨绘或许也会喜欢？

    以及《EVA·极意真剑》，虽然抄本查无此片，不过姑且看这盗版图一乐吧。

    以及那张萌豚歌碟片。以及小泡芙。

    ……

    墨枝，愤怒了。

    他很自信地把旧时代电影的碟片甩到孟子尧脸上，他回了句：“要我陪你看嘛，那谁家有电视呢？”

    电影院可只会放《热血系列》，于是他们三个托了家长的关系才找到了一个肯让他们过去看电视的电器商。

    两天后。

    孟子尧：“女人不错。”

    林时：“读了...看了这部电影，我的感想是，冒号，呃，电影不错。”

    读书读到哪里去了！

    好在墨绘真的很喜欢，顺便决定给家里整一台电视机。

    墨绘为什么是神...

    这两天墨绘的心情真的不错。如果以前她看起来的忧郁程度，是旧时代电影里抽华子的那种，那现在就是抽电子烟的那种。

    这不是完全没有在忧郁吗！

    ……

    “喂你好，说你的问题？”一个安静房间内，长发少年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

    “在记的，请后台等待。”

    “喂你好...说话啊。”

    长发少年名叫严易，他是个深夜电台接线员，他没有亲人，没有挚友。对他来说，这个工作实在是算可以了，良好的工作环境，数得过来的同事，勉强温饱的工资，静谧的归家夜路。

    对他这个混吃等死的人来说真是好工作。

    “你是严易吧，你等一下。你最近工作得顺利吗？”电台导播在节目结束后叫住了他。

    “我？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有事吗，要下班了。”

    “严易，我想说，我们的深夜节目可能要暂停了，最近来电咨询，收听率什么的，确实减少了吧。”

    “那我，快要失业了？”

    “别这么消极，快去和领导说说情，先在电台混个杂活，等行情好了，再接着干。我们人生在世，就得吃苦肯干，顽强拼搏嘛。”

    “不用了，告诉我结果就行。”

    要失业了，想不到之后想干的活。

    能选择不太痛苦的死亡，严易认为这将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其它的事情，他也不想争取。

    下班，严易喝着啤酒走在夜间小路上。

    “打劫，钱交出来。”突然跳出的男人厉声喝道，比严易壮了一圈。

    “哦。”

    “嚯，走运，碰见个怂包。嘿，这么细皮嫩肉的，小爷我给你添点花吧。”劫匪夺过了钱包，又一时兴起，举起小刀在他面前晃。

    严易站定在原地，而这劫匪虽然奇怪，但也不至于收住手。

    “...”

    “切，还有你这种人，死了一样。小爷我要走了，下次还找你帮忙啊。”

    劫匪收回刀，将刀尖鲜血在裤子上蹭干净，大摇大摆回头走了。这条街真的很暗，几乎不会看清面孔。

    “我说…很痛啊！”

    严易突然吼出来，他的嗓子不知是多久没有喊过这么响，前几个音节开始就破了音。

    劫匪也被吓了一跳，回头却看见了恶鬼。

    严易整个人处于阴影，脸上流出的血殷红亮起，他的双目也是同样的红。他手上拎着一根细棍，有节奏地轻甩着。

    劫匪吓得呆住了。

    那细棍不知从多远处而来，干脆地挥过他的左小腿，皮肉瞬间截开大半。

    “啊！！”劫匪连滚带爬逃走了。

    严易停留在原地，慢悠悠耍着细棍。他嘬完最后一点啤酒，许久才走，像是没等到治安官抓走他而感到失望。

    这么挑衅人无论是谁也会愤怒，只是平常人不至于退让到这一步罢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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