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你知道为何我只和你停战一年吗？

    死亡之路。

    从柳城通往幽州的这八百里路程，是不折不扣的死亡之路。

    两个多月来，每天都有上百名曹军士兵倒下，剩下的人，依然没有食物，没有淡水，仅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在烈日的暴晒下，一步一步继续迈着沉重不堪，早已经麻木的双腿，甚至靠爬行，与残酷的大自然做着最后的抗争。

    曹军的人数，从一开始的数万人，锐减到两万、一万人、数千人……终于有一天，这数千人的眼睛里出现了城郭，出现了绿色，老天终于开眼了，这时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冷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的拍！

    幸福就是来得如此突然！

    “我们活下来了！”数千衣衫褴褛，手无寸铁，比乞丐还狼狈的曹军在雨中欢呼雀跃道。

    “前方就是幽州了，到了那里，立刻犒劳三军！”曹操吩咐手下道。

    这一战实在太惊险了，连我曹操也差点有去无回，好在，此次出征成果喜人，不但将袁氏最后的残余力量彻底除掉，还极大削弱了乌桓这个日后可能会成为大敌的潜在对手。总算不虚此行。

    数万精锐虽然损失过半，但曹军的骨干力量都活了下来，只要回到河北，让他们养好伤，重新穿上盔甲，拿起武器，他们依然是百战百胜之师。

    “主公，前方似乎不太对劲。”就在曹操陷入沉思之际，有一名曹军将领突然手指前方，提醒他道。

    “哪里不对劲？”曹操猛然惊醒。

    “那里有旗号，但不是我军的！”

    “怎么可能，现在整个河北都已经被我军掌控，幽州境内，怎么会出现其他军队的旗号？”

    就在二人答话时，那支军队也远远看见了曹操等人，快速向曹军逼近，一刻钟之后，双方已相距不到百尺。曹操仔细打量过对方将领的容貌，如同白天见了鬼一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你是袁熙，你是袁熙！”

    “对，我就是袁熙，袁绍之子袁熙。孟德大人，别来无恙！”

    “快把那两个锦盒拿过来！”曹操挥手命令手下道。

    “曹公，不用看了，那个盒子里的人头，只是我的替身。过去两年，我从未离开过幽州，一直在等你打败蹋顿归来！”

    曹操终于明白过来，他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他大声怒斥阎柔等人道：“是你们，是你们一再确定，袁熙早已逃往塞外，他和这么多骑兵，其实一直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整整藏匿了两年，两年时间啊！你们竟然无一人发现，废物，你们统统都是废物！”

    袁熙淡然一笑，替阎柔等人辩护道：“曹公，这真不能怪他们。你别忘了，幽州南部是我的地盘，阎柔等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幽州北部。我在八年前，就是幽州南部的主人，此地方圆数百里之内山川地形，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

    “你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吧！”曹操知道此时若与袁熙交战，必死无疑，头颅一昂，准备引颈就戮。

    袁熙收起笑容，目光冷若寒霜，慢慢地从腰间拔出了利剑。曹纯等人见状，急忙抢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将曹操挡得严严实实。还有两名武将紧握拳头，一瘸一拐地冲向袁熙，想与他同归于尽。随着一声怒斥，袁熙左右护卫将手中的长矛刺出，那两名武将身上没有任何防御，胸膛被长矛刺穿，应声倒地。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众将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他苦笑道：“诸位，死有何惧。只是，我属实输得不甘心哪，以我曹操如今的势力，若非中了袁熙的李代桃僵之计，又不幸在回师途中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天灾，除掉他便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袁熙，你杀了我吧，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你为父报仇的唯一机会！”

    袁熙持剑上前，与曹操四目相对，双方近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袁熙左右护卫生怕曹操使诈，一步不离的小心跟随。见曹操毫无惧色，袁熙收剑回鞘，返回马背上，朗声说道：“曹大人，我知道你平生喜好杀戮，绝非善良之辈。但从你义释关羽一事可以看出，你也不失为一个讲义气，重承诺的汉子。今日我不杀你，也不杀你帐下的任何人，我放你回邺城，让你和你的妻子团聚。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曹操不敢置信地看着袁熙，急切地问道：“竟有这等好事？说吧，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半个月内，派人将我的妻子甄氏送回幽州。并且从即日算起，一年之内，我们双方暂时停战，我的兵马不会离开幽州，曹军兵马也不得踏入幽州半步！”

    “哈哈哈！”曹操听后焦虑的神色一扫而空，放肆大笑道：“看来是我高看你了，我还以为你会仗势欺人，趁机向我索要河北四州，眼下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再苛刻的条件，我也不得不应。想不到你放着大好的江山不要，竟然只是索要一个妇人，哈哈，哈哈……”

    袁熙听后也不着恼，平静地说道：“你知道为何我只和你停战一年吗？”

    “为什么？”

    “一年之后，我将亲率幽州铁骑南下，尽数收回我父亲打下的河北其余三州。那时，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曹操的笑容凝固了，他再次仔细打量对方，目光所及之处，是从未见过的自信和坚毅。须臾之后，曹操点头道：“好，一年之后，我在邺城等你。如果下次我再被你俘虏，绝无一句怨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几日后，幽州境内的所有曹军接到曹操命令，潮水般向南方退去。鲜于辅、田豫、阎柔三人，则带着他们手下的两万军队，悉数跪倒在蓟城城外，向城楼上的袁熙高声宣誓道：

    “祝贺刺史大人王者归来，从今往后，我三人永世是袁氏家臣，若再有一丝背叛之心，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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