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哑女

    被皇帝处死的、赶出宫的怕是找不到了，但被打发去做苦力的那些人，应该不难找到，宫里的下人犯了错，大多都会被赶去浣衣局，那些人大抵也是去了那儿。

    舒雨微于是便打算在皇后回来之后，立刻就去浣衣局找人，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等了半晌，没能等到皇后的凤驾归来，反而等来了皇后昏倒的噩耗。

    她正要出宫去看，就见下人已经七手八脚的将皇后抬了回来，急忙朝寝屋奔去。舒雨微心中挂怀，紧紧地跟在众人的身后，皇后的衣裙有些脏了，再结合下人将她抬回来，那便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昏倒的。

    她前脚刚进到屋里，后脚徐御医就已经闻讯赶来。

    他径直走到皇后的床榻前，搭了块绣帕便开始替她诊脉，须臾，他微微蹙起眉头来，声音沉重：「皇后娘娘此时需要静养，你们都先出去吧。」

    徐御医在宫中地位不低，下人们自然唯命是从，纷纷从屋中离去，但舒雨微却没有离开，仍留在他身边，想要探探皇后的病情。

    徐御医瞥了她一眼，道：「你也出去。」

    「我还是留下来吧，或许，能帮到你也说不……」

    「滚出去！」

    舒雨微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突然的一声怒吼吓得一愣。

    她还是头一次见徐御医发火，而且还如此严重，难免叫她又惊又疑。

    纵然想留下查探皇后的病情，但见徐御医如此愤怒，她也不好继续逗留，匆匆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皇后昏厥可不是个好兆头，现在又没法得知她具体的情况，舒雨微心中不免焦急万分，毕竟皇后一死，后面牵连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弄不好就又跟着原版剧情发展下去了。

    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徐御医才从里头出来，但他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想来皇后的身体状况应是不大好，舒雨微正要上前去询问，就听到徐御医出言道：「这段时间皇后娘娘需要静养，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来打扰娘娘了，再的，除了打扫娘娘寝屋或是近身伺候的下人，其他人都不要到屋里去。」

    常常跟在皇后身边的小姑娘闻言，不免蹙眉问道：「若是淑妃娘娘来，也直接推掉吗？」

    徐御医神色一冷，声音愈发严肃：「淑妃再得宠，也只是个妃子，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她难不成还硬要来找茬？晏家的人如今就在这，淑妃若是敢闯，我便让她去告诉晏老爷，我倒要看陛下还顾不顾及对她的宠爱！」

    徐御医本就生了张冷如冰霜的面相，尤其是那双狐狸眼，严肃起来当真叫人望而生畏，下人见他像是动了气，自然也不敢再多问，连连称是。

    平复了下人，他这才走下台阶，来到舒雨微的身边，神色却依旧冷然，毫无半点缓和。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都等到皇后娘娘的身体好些了，再过来。」

    舒雨微点点头，却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他：「大人，娘娘的身体究竟如何？」

    他垂下眼眸，神色有些复杂，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若晏府的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至于具体情况，你不需要知道。」

    他说罢，便越过舒雨微，径直朝太医院走去，看样子像是着急去给皇后配药。

    舒雨微虽然心中挂怀，但见徐御医对皇后这般上心，想着他应当会全力照看皇后的身体，便没有跟着他去，而是选择去了趟浣衣局。

    她毕竟对宫里不太熟悉，走走问问，寻了许久才找到那地方。

    一进院门，就看到一堆堆搭在晾衣架上的湿衣服，以及一群人蹲在水盆旁卖力地揉搓，看着十分辛苦。

    她缓步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宫女身边，准备询问询问，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杖打的声音，动静十分大，不禁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看什么看！都给我好好洗！再看我下一个打的就是你们！一个个都是懒骨头，不打不知道用力！」

    那老嬷嬷一声叫喊，吓得众人又连忙低下头去搓洗，没人敢再抬起头看戏。

    舒雨微也收回视线，重心再放到身旁的小宫女身上，她低声开口问了几句，但那丫头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半句话都不敢回她。

    正当她准备换个人询问时，忽然听到远处那嬷嬷又大声骂道：「你这贱骨头，你还当自己是皇后宫里的人呢？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看看你洗的衣裳，脏的能穿吗？你看我不打死你！」

    皇后宫里的人？

    舒雨微眸光一闪，当即放弃在眼前的人堆里寻找，直奔那嬷嬷而去。

    她责打的那个宫女，看着年纪也不大，左不过二，脸上满是红肿，就连眼睛都乌青发紫，叫人看着都怕，身上的伤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舒雨微一把抓住嬷嬷即将落在那丫头身上的棍子，沉声道：「别打了。」

    那嬷嬷显然还没有出够气，一脸愤懑地扭过头去，尖声骂道：「你是谁啊？！」

    「我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现在在徐御医身边当差。」

    徐御医的名头在宫里还是可以用的，那嬷嬷一听这话，态度立马收敛不少，但却未对她露出半分恭谨的意思，只是没有方才那般凌人，神色里还是带着几许傲慢。

    「我是听说太医院来了位太医，原来就是大人您啊。」她说着，上下打量了舒雨微一眼，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大人来这做什么？」

    舒雨微半垂着眼，脸色也不大好看，声音淡淡：「我是奉了徐大人的命令，来这儿寻一个人。」

    那嬷嬷似是有些不耐烦：「大人要找的是谁？」

    舒雨微指了指她身边的那个小宫女，问道：「她可是从前在皇后身边当职过？」

    嬷嬷斜睨了那丫头一眼，再度看向舒雨微，道：「是啊，怎么？徐大人要找的是她？」

    舒雨微点点头，见她似是不想放人，便只好从袖中摸出钱袋来，取出一块银锭，递到了嬷嬷的手里，道：「皇后娘娘近日凤体欠安，食不下咽，徐大人特地派我过来询问询问，当年在娘娘身边伺候的人，知不知道娘娘从前爱吃什么，或是有没有什么喜爱之事，好帮娘娘舒舒心。」

    那嬷嬷收下银锭，态度瞬间一八十度转变，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她道：「害，大人早说啊，这点事儿有什么，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成。只是那丫头今日的活还没做完，看在徐御医的面子上，就允许大人您跟这丫头说两句。但烦请大人动作快些，那儿还有一堆脏衣裳等着她洗呢！」

    舒雨微点点头，算是应下她的话。

    那嬷嬷揉了揉手中的银锭，又道了声：「大人尽快」，遂喜笑着离去。

    小宫女被打的蜷缩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身子也还在微微颤抖，看着叫人心疼。舒雨微蹲下身，伸手撩起她额前的乱发，又从袖中取出随身带着的擦伤药，一点点的替她撒上。

    「怎么不反抗？」

    那丫头眼中噙着泪，垂头摇了摇，嘴里还在不断地发出低低的抽泣声，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

    舒雨微用绣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再次出声问她：「那你为何不反抗？」

    她又摇了摇头，仍是一语不发。

    舒雨微蹙了蹙眉，疑声道：「不会说话？」

    那丫头点了点头。

    「会写字吗？」

    她再次摇了摇头。

    这不禁叫舒雨微犯了难，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要怎么才能问出当年的事情。

    她正犯难时，就见不远处的几人纷纷朝这儿投射过来异样的目光，她没再多想下去，而是带着地上的人暂且离开此处，一直来到一处角落，才停了下来。

    那丫头一路都是低着头的，像是不敢让人看到她的真容。舒雨微停下脚步后，先是细心地将她的长发撩到耳后，而后才出言问道：「这儿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人从前侍奉过皇后娘娘吗？」

    她摇了摇头。

    舒雨微皱了皱眉，这还真是麻烦了……

    犹豫片刻，她决定还是先问一问这个人，说不定她有办法给自己传递讯息，毕竟眼下她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只能试一试。

    「当年皇后娘娘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陛下将你们这些人都赶出去？」

    她又摇了摇头。

    舒雨微心一沉，看来她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这丫头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微微叹了口气，她将手里全部的擦伤药都递给了这个姑娘，嘱咐她好好养伤之后，便打算离开。

    但那姑娘却突然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抽泣着冲她摇头，目光中露出几分恳切。

    舒雨微见他这样，不免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不是我不想救你，是我也无能为力，你的去留，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太医就能决定的。……这样吧，我给你些银子，你且拿去给那嬷嬷，见到钱，她应该也会对你收敛一些。还有，我叫舍予，你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来太医院寻我。」

    那姑娘摇了摇头，目光中的祈求竟愈发浓烈。

    「不是想让我带你离开？」舒雨微疑声道：「那你想要什么？」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人接上了她的话，幽幽道：「她是想让你替她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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