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晏谪江的过往（上）

    舒雨微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倒头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她只感觉浑身冰凉，只有额头和面颊滚烫的不成样子，估计是有些发烧。

    她正想睁眼坐起身，额间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散去了她不少的混沌和灼热，一睁开眼，就发现若歆正端着一碗药站在床边。

    她看了眼舒雨微，嘴角浮出一抹微笑。低下头，她吹了吹将将舀起的一勺药，微微起皱的手指捏着把勺，将药递到了舒雨微的嘴边。她柔声道：「夫人醒的正好，小少爷说了，您体内余毒未清干净，发烧是正常的事，待您退烧以后，体内的毒素就会完全清除干净，这是退烧药，您若是难受的紧，多少喝点吧，不过小少爷说，若想体内余毒清理干净，还得靠您自愈，不能完全依靠药物。」

    原来如此……

    舒雨微又闭上眼去，胳膊随意地搭在额间，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是一块冷水浸过的手帕，难怪散热效果立竿见影。

    她说话鼻音极重：「那就不喝了，我能扛住，麻烦你了。」

    若歆也不多劝她，将手中的药放回桌上，转头回来将她额头上的手帕翻了个面。

    事实上，她这次发烧不算太严重，至少冷手帕盖在额头上后，她的意识便是完全清醒的。

    前几日对于晏谪江过往的求知欲其实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多日不曾散去，但她又清楚，依晏谪江的性子，必然是不可能告诉她的，所以她总是欲言又止。

    她想，若歆跟在他身边多年，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情。她于是睁开眼，歪头看着若歆，问道：「我一直好奇，小少爷和大少爷的关系究竟如何？若说是兄弟情义，可小少爷似乎并不喜欢大少爷，可若说是厌恶，大少爷如今身处的宅邸，又为何会是小少爷赠与的？」

    若歆刚拿起她头上的手帕，准备重新浸水。听到这话，她手上的动作不免一滞，垂眸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别的属下倒是不清楚，但小少爷……确实是不大待见大少爷，至于府邸一事，其实是大少爷从小少爷手中买来的，并非是小少爷赠与。当然，小少爷给出的价格，是比应出价格低了不少的。」

    舒雨微勉强从床上坐起身来，她靠在床柱上，将被褥往自己身上裹了裹：「那小少爷，为何如此讨厌大少爷？」

    若歆摇了摇头，回道：「这属下就不得而知了，属下遇见小少爷的时候，他便已是满京城谈之色变的活阎王。不过，属下跟在小少爷身边的这么多年，其实也能察觉出他年少过得应该不太如意，夫人若是想知道这些事情，得去问九侍卫，毕竟他是从小就跟在小少爷身边的人。」

    九翊是晏谪江心腹中的心腹，要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只怕比登天还难。

    舒雨微叹了口气，心里并不抱有希望。

    然而若歆竟主动出言劝说：「其实若是夫人去问的话，说不定九侍卫会愿意说。因为夫人在小少爷心里很不一般，属下跟在小少爷身边的时间也不短，还真没见过哪个被小少爷怀疑是细作的人能活这么久。」

    她说着，不免戏笑一声，接着道：「小少爷那样的人，心口不一的，偶尔对三小姐都要说两句反话，对您就更是如此，但属下看得出来，小少爷根本离不开夫人。在您失踪的两年里，他多次情绪失控，那样子您应该见过，一副恨不得将全天下的人都杀干净的模样，除了九侍卫谁都拦不住。」

    舒雨微不禁蹙起眉头，因为她还真记得有这么一回，就是她刚来到这里不久，晏谪江问她是选他还是选晏谪湘，她当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晏谪湘。

    但是后来，在她跟在他身边的这么多年里，却再没见过他情绪失控过。

    若歆的目光渐渐空洞，虽然一直盯着她的双眸，但却并非是在看她。

    「其实在夫人出现以前，小少爷也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属下从前问过九侍卫，但他也只是含糊其辞说，是因为小少爷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他说小少爷身上有一个极其不好的习惯，他比旁人更容易触景生情，但这种生情却又与旁人不同，他永远只会在熟悉的场景里回忆起他最想忘记或是最痛苦的事情，令他情绪失控，但那事情是什么，属下不得而知。」

    舒雨微听得认真，不由的深思起来。

    「那你为什么就觉得，九翊一定会告诉我？仅仅只是因为我在小少爷的心里不一般？」

    若歆浅笑着点点头，同她语重心长道：「小少爷心中有心结，所以不愿意说自己的往事，但不说的话，旁人又如何能解开他的心结，九侍卫是忠仆，定然比属下更希望有人能解开小少爷的心结，而除了三小姐以外，您是唯一走进小少爷心里的人。」

    舒雨微沉默起来，不自主地将脖子往下缩了缩。

    其实她没想过晏谪江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感情，毕竟这个人性格古怪，做什么事都可以没有缘由，一切都能按他的心情决定，就算偶尔对她露出温柔，就算默默在她背后做了许多事情，舒雨微也仍不敢将这些事情往感情上去牵扯。

    晏谪江……这个全书里心思最深重的反派，也会和常人一样，允许别人走进他的心里吗？

    舒雨微独自坐在床上，想了一下午。

    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晏谪江才带着九翊从外头回来，到书房继续处理杂事。

    舒雨微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珍珠花钿，犹豫良久，终是选择披了件外衫，朝书房门口走去。

    九翊果然守在那里。他见舒雨微朝这边走来，正打算替她推开书房的门，却没想到舒雨微喊停了他的动作：「九翊，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你。」

    九翊显然没想到舒雨微是来找自己的，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去，并不直视她：「不知夫人有什么想问的。」

    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舒雨微不免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晏谪江都是怎么跟身边人下的命令，一个个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一不敢靠近二不敢直视的。

    她轻咳一声，缓了缓自己想笑的心思，出声对他道：「这里不太方便，还得你跟我到别处，放心，就在院子里，我跟你保持一丈距离，如何？」

    见九翊还是有些犹豫，她于是再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我也不会强撑着尚在发烧的脑袋来见你。」

    九翊抬头看了她一眼，见舒雨微的脸色确实有些不佳，面部发红，担心她在外头站久了会加重病情，便只好点头应下。

    舒雨微冲他微微一笑，道：「多谢。」说罢，便转过身，先一步朝不远处的小石桌走去，九翊随其后。

    到了地方，舒雨微也不拐弯抹角，坐到石凳上就言明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想知道，小少爷为何如此讨厌大少爷？是两人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吗？」

    此话一出，九翊神色与动作明显一顿，像是触及到什么禁区一般，他连忙出声说道：「夫人，关于小少爷的过往您还是莫要再提了，尤其是在小少爷面前，以免惹他生气。」

    舒雨微微微蹙眉，似有不解：「为何这么说？从前我也问过他的过去，只是小少爷并未同我讲起，含糊其辞几句，看着像是已然释怀，怎会因此生气？」

    闻言，九翊不免疑惑地抬眼看向她，但转瞬却又收起了这份疑惑，重新垂下眼去。

    「你也不要误会。」舒雨微顿了下，继续道：「我想了解小少爷的过去，是因为，我觉得他心里有一个结，我想……打开他的心结。」t.

    这话当然是她抄若歆的。毕竟晏谪江在她面前提起往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又怎么可能看得出他有心结。

    不过，若歆的猜测倒是一点没错，九翊听到她这番话，竟真的认认真真思索起来。

    良久，他再度抬起头来，与舒雨微对视，紧接着，便说出了一句令她难以置信，又诧异不解的话。

    「小少爷并不讨厌大少爷，而是……恨他。」

    舒雨微愣在原地，甚至连眨眼都忘了。

    九翊短叹一声，幽幽道：「说出来夫人或许会觉得很可笑，但小少爷恨大少爷，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嫉妒和不甘。」

    他深呼吸了下，像是将要说出一件天大的秘密一般，缓缓道：「您要知道，大少爷是正室所生，是晏家嫡子，他的出生是众望所归，十六岁便状元及第，官途一路平顺，他受皇帝重视，受百姓爱戴，一路走到现在，他已然平步青云，名满京城。」

    「但小少爷不同，小少爷是妾室所生，是晏家的次子，是他母亲眼中天生患有溯病的废人。属下记得最清的一件事情，便是大少爷金榜题名，举家欢庆的时候，小少爷却要在寒冷至极冰窖里，独立承受病痛的折磨。而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那样孤独寒冷的时刻，自己的母亲却宁愿假意去为大少爷贺喜，都不愿陪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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