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指引

    死里逃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顾长生说不分明，但若是此刻真要将那心境摊开了说，或许一句‘喜出望外’，便是足以说明他当下的情况了。

    ‘居然真的让我跑出来了！’

    即便是有些后知后觉，顾长生依旧是在此刻面露庆幸之色。

    毕竟他这是第一次面对五级修士，本以为自己因为一时大意，说不准就得闯个大祸出来。

    却没曾想，这突然有了反应的浮屠树果，居然也算是变相地化解了这一轮的危机。

    顾长生此刻穿行在了迷雾之中，心中也是思绪不断。

    ‘暂时安全了不假，但这些信息可都是宝贵，千万不能忘掉了去……’

    其一，阴老爷与九里英两相联手，借助信息差的优势斩了黄平原与阁老。这事等他出去之后必然得想办法扭转过来才对。

    其二，浮屠树果是真真切切地如同他料想那般夸张。

    ‘这东西是活物，只是不知道究竟得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激活出来。’

    简单地思索一二，顾长生也是很快就回想起了那威武僧人的只言片语。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再加上那凭空落成的肉身，还有仿佛心脏那般的浮屠树果……

    ‘若是我猜想不错，恐怕金山寺的核心之物，那浮屠树便是某人长远之下的布局所在。’

    ‘蕴藏于树果之中的神识有存，却是需要历代的方丈以血肉浇灌，再以心魔相辅。如此手段……这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古怪事情？’

    实诚地说，若是这球果里头蹦出个面目狰狞的怪物来，顾长生可能还更接受一些。

    可这里头偏偏却藏着个不分男女，脾气古怪的僧人……

    顾长生就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半身，对了，那僧人还提到过，它的半身不在此地。’

    这句话具体看来又得何解？顾长生这边沉吟片刻，却也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出答桉来。

    思绪起起落落，却也是很快，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纷乱的思绪一并都抛至脑后。

    ‘球果太邪性了，这玩意儿能跟黑白煞战平，若是继续带在身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定时炸弹。’

    得敢在下一次进入到圆桌议堂的时候，就及时将它给处理掉才行。

    ——这般的思绪浮现在脑海之间，却也是因为顾长生之前跑得急切，未能见到黄平原被那僧人生生敲成肉沫的结论。

    要是他慢了半拍，能见得那半城血腥，此刻这念头恐怕也得是更加坚定……

    却说这边浮现联翩，虽是步履不停，可未能等上多久，顾长生身后便已是传来了一阵阵呼喝之声。

    这动静由远及近，又急又快。此刻突兀入耳来，便是让顾长生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要知道他如今可还在迷雾之间，周边那匍匐之气丝毫不散，正是尚且还未‘落地’的场景。

    ‘在没有切换场景之前，应该不存在外物进入到梦境之中的情况……’

    ‘这么看来，那情况只有一个了。’

    有东西从那段噩梦之中追了过来，如今就跟在了他顾长生的后头！

    就像是早些时候，曾经发生过的马面入侵黄龙年间一般。

    念及至此，顾长生脸上也是多了三分的急切。他下意识地低垂下了眼眸，只是一瞥右手，那眉头便是皱得更紧了去。

    掌心处的焦状丝毫不减，此刻一只手与残废无差……如此现状之下，他顾长生怎还能有余力去对付追兵？

    说时迟来那时快，就在顾长生思索之时，一阵劲风拔地起，自他脑后爆旋而来。

    彷若警告那般，一股子尖锐的刺痛感好似细针入体，痛得顾长生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

    他咬紧牙关，脚步腾挪，只得是将将测过身子。

    随后一道破空黑影，便是蹭着他的右脸一侧，狠狠地没在了他身前的土地之间！

    哗啦作响的摩擦声接连不断，漆黑轮廓的粗钢鞭再一入眼，顾长生当即便是心头微颤一片。

    毕竟这东西他可不陌生，他顾长生曾经就死在这粗钢鞭之下！

    当下也得亏是顾长生死出了几分的经验来，再加上神经紧绷，这才使得对方一击落空。

    若是放在平时，恐怕到了这会儿，他这脑袋就得跟那日的腰子一般无二了……

    ‘追来的难道是牛头马面？’

    目光兜转，只是半圈，顾长生便已是穿过了那重重迷雾，瞧见到了后头那耸动不停的庞大身影。

    追来的还不止一个？！

    这边这是乍一眼地望去，那足有十多个耸动着脑袋数目，如今便已是让顾长生感觉到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光是一只正儿八经的阴差都能把他当年糕那般捶，如今居然还平添了这么多个狠角，这让他如何是好？

    顾长生心中凛然一阵，此刻脚步生风，下意识地就想要把这些‘追兵’给甩掉了去——可就在下一刻，顾长生却又是犹豫了小会儿。

    ‘不行，我若是自己跑掉了去，让这些牛头马面迷失在了这迷雾之中……其后说不准它们就找到了什么出口，直接穿越到了其他的时间线里头去作乱。’

    尽管并没有这一方面的相关证据，但考虑到可能会诱发而出的严重后果，此刻紧张到了极致的顾长生，最终还是没能去赌这么一下。

    毕竟黄铜门的力量是顾长生的底牌所在，既然能够不断地通过扭转时间去‘重新开始’，那他就必须要保证这底牌的‘纯度’足够高。

    ‘不能因为这次可能浪费掉的机会，就让这些鬼怪去扰乱其他的时间线……意料之外的情况如果发生，我只能是得不偿失。’

    念及至此，顾长生也不急着跑路了。他反而是站定在了原地，等着远处的牛头马面身影逐渐清晰，他这才咧开嘴，大喊一声。

    “你爷爷在这会儿！

    ！”

    顾长生说完这话，便是掉头就跑。

    气急败坏的牛头马面嘶声不断，此刻也是顾不上对周遭的好奇，径直就朝着远处的顾长生追了过去！

    双方你追我赶，其中钢鞭甩动不断，好似套马的杆子那般，不过一会儿，便又是让顾长生体验了几次‘死里逃生’的感觉。

    这么一来二去，当事人虽无性命之忧，但如今冷汗不止，却已是将整个后背都给打湿了去。

    ‘不行，我没有它们快……就这么跑下去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得想办法，又能逃出去，还能把这些追兵给做掉才行！’

    顾长生心中焦急一片，此刻嘴唇紧抿了去，他思绪起伏不定，最后也只能想出一个办法。

    ——找到一处合适的时间节点，如同之前的‘黄龙年间’那般，借由外力的介入，将这些鬼怪给一并剿杀了去！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仅是顾长生记得的这些人物里头，能把牛头马面给当成小鸡崽子那般拿捏的，少说也得有一手之数了。

    只是……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去往什么年代啊！’

    地图外的探索更像是开盲盒，以顾长生的角度而言，他根本无法预料到自己究竟会去往什么年代。

    若是如同黄龙年间的时代，那或许还是好说……只是在街上晃悠一阵，十有八九便会有厉害人物去收拾它们。

    可若是反过来说。

    ‘要是一个不小心，穿越到了荒郊野岭的地方去。那我死的冤枉不说，连带着放这几个鬼物自由，恐怕也得闹出什么祸事来。’

    不确定性。

    这便是让顾长生最为犹豫的理由所在。

    眼下他这一路走来，零零散散之间……顾长生也是微妙地感觉到了好几处能够打破迷雾的‘节点’。

    只是因为身后的追兵不断，吃不准情况的顾长生，最后还是未能下定决心，直接选择一处穿越了去。

    他生怕选择不慎，一不小心就给那未知的节点带来灾祸。

    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顾长生此刻脸色难看，心中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吃一堑长一智啊顾长生，以后可得记住了……这探索噩梦绝非是没有代价的！’

    越是高级的修士，黄铜门的效果就越是微妙。

    如同此次发生的场景一般，若不是顾长生身旁还有浮屠树果，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短暂的思绪随着身后的呼喝靠近，最后一并消散。顾长生这边咬紧了牙关，却是正打算再绕行两圈，看看能否想出什么其他办法的时候……

    于他怀中，一个物件却在此刻颤抖些许，让他心神微颤。

    彷若条件反射那般，顾长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去，抓住了那东西，便是直接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定睛望去，这东西也正是之前让顾长生感觉到了惊讶的源头所在。

    只见那化作了大妖的凋像，此刻还留在了他的怀里头！

    是了。

    大妖明明都被黄平原给当场拧得面目全非了去，可那作为源头的凋像，此刻却依旧还在顾长生的怀中。

    只是它周身的纹路破碎不堪，这一眼望去，脆如琉璃般的质感也是让顾长生看得眼皮子直跳。

    ‘我本以为你都已经死了，可这会儿还能有所反应……这意思是，外头出现的肉身并不是本体。’

    ‘这个凋像，才是你真正的肉身所在？’

    掌心之中，那小小的凋像微微发烫，似是在此刻回应着顾长生的问话。

    也是趁着这么个交流的功夫，顾长生也是不难看出，这凋像的情况应该很不好……

    不然也不至于连半子字都吐不出来。

    当初顾长生看到怀里头还有这东西，着实也算是吃了一惊。只是如今再仔细想来，凋像在这当口有动静，显然是有什么目的性才对。

    ‘明明之前在外头看到你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反应，可这会儿却有了动静……你这是想要对我说什么话不成？’

    后者无法言语，此刻却似是尽全力地放出了光与热。

    透过那一丝丝细密的缝隙，顾长生都能瞥见到里头闪烁不定，明灭不熄的金色流彩。

    大妖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生心思微微一动，他为了躲避身后的追击，此刻下意识地半转过身，便是在此刻调转了方向。

    而随着这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手中那微光不熄的凋像，便在此刻暗澹了三分。

    ‘光变暗了……’

    鬼使神差之间，顾长生尝试着将方向又是调转了回来，随后便是瞧见，这凋像光亮再度开始放大。

    ‘有亮度的差别，是根据我面朝的方向进行调整的？’

    ‘你是想要提醒我方向……你在告诉我，具体要往哪个方向走？’

    似是为了回应顾长生那般，他手中的凋像光灭扑朔一阵。眼见如此，顾长生脸上也是多了些许的惊色。

    大妖居然在提示着他去往一个特定的方向。

    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今的状况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身后跟着这几个煞星，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就酿成祸事。’

    顾长生似是自言自语，但更多也是为了提醒大妖。而后者即便是知晓了这些东西，如今依旧是保持着那稳定的光与热。

    态度已是相当坚决了。

    于是在察觉到了这点过后，顾长生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是选择相信大妖，一个方向走到黑。还是继续绕上两圈，尝试着自己想想办法？

    答桉自是不言而喻。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一口气吞咽下肚，顾长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此刻便是朝着凋像指定的方向，一头闷了过去！

    却说这边突然牟足了劲，开始疯狂赶路。身后的牛头马面只当是顾长生穷途末路，此刻熙熙攘攘不断，也是脚步不停。

    双方你追我赶，也是很快，顾长生就感觉到了一个‘节点’，正在他的面前浮现而出。

    ‘凋像上头的热度不减，没错了……’

    ‘就是这里！’

    彷若薄膜般的隔阂在瞬间被击穿，顾长生一头冲了进去，周遭围绕不散的雾气，亦是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明亮的环境在此刻突然转暗。

    干燥的热风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不过片刻之间，便已是将顾长生彻底包裹。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燥风吹了个严实，一时气短。正欲调整状态，脚下又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便是直接摔了个滚地葫芦。

    身体一倒，触碰于地，尚且还有昏昏沉沉的顾长生，便是在此刻惊醒了过来。

    这不是土地，这……

    ‘这是沙子？’

    我到哪儿了？

    愕然之间，顾长生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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