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燃尽一切

    莱特站立当场，不知所措。任何一项选择，对他来说都极为困难。

    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那各种各样的目光，让他有着如芒在背，难以动弹的感觉。

    就在这时，道斯克低沉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莱特，我们之前累死累活冒着生命危险干这行为的是什么？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世界的和平？哈哈哈，还不是为了搞钱，过好日子!”

    莱特听到对方的话，额头冒起了冷汗。

    对方的话十分真实，令他一时间无法反驳。

    不论前世今生，自己工作的目的都是为了搞钱。

    没有高尚的理想，没有深明大义，只是不同层次的苟且。

    道斯克斩钉截铁的继续说道。

    “但是，作为一名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个最下等的人类罢了，到头来还是要看上等生命的脸色，再强的人类终究只是人类……但只要加入我们，你就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低声下气，到处小心翼翼了！”

    “我们是圣鳞帝国的行差，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哈哈哈，就连之前的组织老大在我们面前也什么都不是！难道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倒在地上的瑞斯特口吐鲜血，用尽力气怒斥道。

    “住口！你们这些圣鳞族的走狗畜生，背叛了我们所有人，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呃啊！”

    道斯克狠狠一脚踹在瑞斯特脸上，恣意妄为道。

    “哈哈哈，人类还有什么尊严可言？!你们不会以为你们还是世界的主人吧？!早不是了，你们只不过是些一无所有的下等生物罢了，这是个资本的时代，没有与生俱来的超凡资本，根本什么都不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你算什么东西？！这就是你们这些贱种的下场！”

    将一幕幕尽收眼底，莱特心灰意冷。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拼尽一切捍卫自以为是的荣光，最终的下场就是倒在地上无济于事。

    人生就是这么的无奈。

    反抗命运能够成功，是因为命运本就如此。

    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他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们能够坚守的……

    望向狄戈和菲克，莱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狄戈正全神贯注的抢救着菲克，没有看他一眼，而菲克依然陷入沉眠之中，没有任何声色。

    莱特知道他们都是好人，是这个世界上少见且需要拥有的那种，但在这个世界上，当好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当坏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选择。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从地上颤颤巍巍的捡起一把武器，莱特眼中闪烁悲哀的目光，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加入到现实的潮流中去……

    这一刻，如走马灯一般，他的两世人生在脑海疯狂放映……

    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历经无数磨难，历经无数抉择，最终还是回到了一切的原点，这种宿命一代代延续下去，不知还要继续多久。

    莱特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是没有意义，像他这样的中年老社畜，早已经受过人生的浮沉，再没有了年轻人的那种热血冲动。

    但心中那个错误的答案，却让他心生向往。

    他看了一眼菲克，为什么那个男人可以站出来反抗，而且成功了呢……

    也许这只是一个奇迹罢……

    “你……你怎么可以……”

    倒在地上的瑞斯特怒目圆睁，尽管他现在浑身是血，被踩在脚底，却依旧拼命挣扎着，想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但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位于底层的弱者就算拼尽一切挣扎，还是免不了被踩在脚下的命运……

    底层的人是没有力量的，想要获得力量，就要舍弃人类的身份。

    何其困难，何其无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无征兆的，莱特突然怒吼咆哮着，似要将一切怯懦与过往尽弃，前往全新的未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只见莱特瞬间暴起，猛的挥动手中的武器，狠狠向道斯克斩去！

    他的眼中燃烧着舍弃一切的决然，这是大无畏的勇气与目空一切的精神！

    莱特在心中不断祈祷着：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也能创造一个小小的奇迹吧！！！！

    这一刻，是舍弃过往，铅华洗尽的灵魂升华！

    一切的一切，已经不再重要，莱特拥抱着呼啸而来的寒风与狂风骤雨般的打击，不断挥斩。

    然后，莱特在数名狗头人狠厉数倍的打击下，沉重的倒在地上。

    嗅着土腥味与鲜血的刺鼻，倒在地上的莱特微微一笑。

    现实，还是这么现实。

    客观的存在，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的。

    仰望天空，鲜血模糊了视线，让原本灰暗死寂的天空，变得温暖红艳起来。

    感受着身上刺骨的疼痛，莱特本以为此刻他会懊恼，会感到自己的愚蠢，会嘲讽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实际上，他此刻像是卸下了所有沉重的包袱，内心无比安详。

    此刻虽然身躯匍匐在地，但他的灵魂却在自由的天空飞翔。

    现实尽可以击垮他的身体，让他倒在地上难以站起，却无法束缚他的灵魂，将他打倒跪地求饶。

    他是一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愚蠢反抗者，心中祈祷的奇迹，不过是为这愚蠢的决定，找一个遮掩的借口罢了。

    但现在，莱特已经看清了一切，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舍弃一切的愚蠢之人。

    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瑞斯特看着莱特倒下的身影，心中不断沸腾翻涌着，像是体内的热血即将沸腾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人类无法战胜这些怪物！

    难道这个世界并不属于我们吗？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却无人能给予其答案。

    迷茫困惑愤怒不甘让瑞斯特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再度疯狂！

    莱特舍弃一切的身影，不断在他眼前闪动，似乎在隐约间某种东西传递给了他。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道斯克心中猛然悸动起来。

    它感受到脚下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蠢动，就像是有一座火山在他脚下爆发一般！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瑞斯特陡然爆发，狠狠将踩在他身上的道斯克掀翻，猛然一刀斩向对方。

    在他的体内，一股滚烫的能量在血液中翻涌咆哮，让他的鲜血如沸腾般疯狂的搏动起来！

    心脏如失控般疯狂跳动着，不断将体内的鲜血泵出，让四肢百骸充满着爆发性的力量。

    道斯克蜥蜴般的瞳孔陡然一惊，猛的收缩起来，它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这个男人的刀光在它眼中，好像一团火焰闪烁着灼热的能量，让它心惊的难以直视!

    在刀锋即将落在它身上时，道斯克终于猛的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它强自淡定下来，将不安的心神重新镇定。

    在它的心中，一个声音疯狂的叙述着一个事实：对方不过是个人类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它们没有反抗的力量……

    转瞬之间，重新淡定下来的道斯克猛的扭转身形，就要避开对方突然爆起的一刀。

    以它的眼光来看，不论如何，对方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在身体素质上与自身有着巨大的差距。

    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固定观念，也是为大家所接受的事实：人类就是最底层的存在，下等人是无法反抗上等人的力量的。

    道斯克从生来就接受这样的理念，并且在这一刻，依旧深信不疑。

    唰——咔——

    直到刺痛的感官刺激着它的神经，浓烈的血腥味溢满鼻腔，道斯克依旧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事实……

    凌厉的刀锋划过侧身，发出闷沉的低响，灰黑的坚硬鳞片被一刀斩破，在它强壮的身躯狠狠留下一道血痕。

    这……

    这怎么可能？！！！！！！

    刹那间，道斯克疯狂了，它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一个人类，一个就在刚才，还在它脚下踩着，匍匐在地的人类，居然在此刻拥有了伤害到它的力量！

    这给予了道斯克无与伦比的精神冲击。

    在此前建立的一切观念，都在疯狂颤动着！

    在那之前，菲克虽然也展现出了恐怖的力量，疯狂屠戮无数参与袭击活动的狗头人，但道斯克却并没有感到观念破裂。

    因为菲克使用的黑暗力量太过强大，那种非人的特性在它眼里已经不属于人类范畴，在道斯克看来菲克只是拥有人类外表的某种高等生物罢了，在它的认知中，的确有几类高等物种拥有人类的外貌特征，却拥有诡异的超凡的力量。

    但瑞斯特不同，道斯克明明白白的知道，这家伙不过是一个指挥着一群不入流的山野村夫的民兵队长罢了。

    他只是一个人类，区区一个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击败得到高等血统加持的我！

    道斯克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为了成为一名狗头人，它已经舍弃了过去的一切。

    身份，尊严，过往积累的一切社会关系……

    它将这些统统舍弃了，并且心甘情愿，甚至欣喜若狂，在它看来能为圣鳞族服务，已经是它这辈子所能达到的巅峰！

    多少人类渴望成为这些上等种族的附庸，而没有门路，道斯克是完全了解的！

    虽然明面上人类顽强的抵抗着上等种族的侵袭奴役，展现出不屈团结的精神，对这些异族有着强烈的抵抗精神，誓死捍卫人类的种族尊严。

    但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是人类高层忽悠着普通民众的把戏，道斯克在组织中厮混多年，早已对此了如指掌。

    这些家伙让其他人保持对高等种族的强烈敌意，拼死抵抗到鲜血流尽，也绝不屈服。

    但……只要自己有机会成为这些高等种族的附庸，这些人类的领导者们会比任何人都跪的更快，更没尊严！

    因为它们远比那些被种族精神洗脑的底层人类更清楚什么是时务，什么是明智，什么是大势所趋，什么是现实！

    它们都清楚这些，却要让那些一腔热血的底层民众们拼死抵抗，死守所谓的人类尊严，好让它们更有机会成为上等种族信赖的忠实走狗，加入它们的阵营，摆脱作为人类的命运！！！！

    正是明白了这一切，在得到机会后，道斯克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人类的身份，成为了狗头人的一员！

    因为它知道的太多，早已对人类这个种族不抱有任何期望。

    正是因为认为自己早已明晰一切，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所以，在此刻，面前这个人类展现出颠覆它以往认知的力量时，道斯克绝不能接受这一切！！

    它已经踏入深渊，绝不允许背后突然升起曙光……

    “杀了他！！！！！！”

    身上浸染鲜血的道斯克歇斯底里的嘶吼咆哮着，冰冷的蜥蜴瞳孔爆发出扭曲的疯狂目光！

    周围和道斯克一样，原本隶属于帮派组织运输成员的狗头人们在道斯克的嚎叫声中一拥而上，对着瑞斯特展开了疯狂的打击！

    数把锋利的武器一齐向着瑞斯特砍去，瑞斯特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火光，身形如火焰般充满爆发的力量，不断挥动手中的武器，使其如一团烈焰般护在周身，抵抗着周围狗头人的进攻。

    但纵使瑞斯特在莱特倒下的刺激下，激发了体内那种舍弃一切的力量，却依然无法和数名狗头人同时对抗。

    他的躯体上，很快留下了数道血痕，拼搏的身姿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在瑞斯特与数名狗头人血战时，狄戈焦急的做着抢救手术。

    他很想立刻冲过去参与战斗，但菲克的情况属实不容乐观。

    菲克残破的躯体正逐渐冰冷，失去了恒温动物的温热，如死物般变得冰冷僵硬起来。

    感受着这一切的狄戈双手止不住的颤动着，失魂落魄般疯狂念叨着。

    “菲克坚持住……快醒醒……赶快醒醒啊！我们需要你……不要睡过去，赶快醒醒！！！”

    尽管无法接受事实，但冰冷的躯体告诉了他可悲的事实。

    面前这个男人的生命，已经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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