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愿尊您为主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大主教心乱如麻，彷徨不知所措。

    他的右手五指张开，然后虚握，似乎想要握住什么。

    但很明显，什么都握不住。

    身上的仪式彻底消失不见，能够让他回归现实世界的唯一凭证没有了。

    大主教此刻孤零零地漂浮在时间的长河里，周围除了无穷无尽的信息因子，什么都不存在。

    他变成了一个幽灵。

    一个真正的幽灵。

    怎么仪式忽然间就消失了？我该怎么回去……

    数不清的疑问在大主教的心中一一浮现，但下一刻，这些问题就统统被他自己驱散掉。

    他面色沉重，这种情况代表着迷惘已经开始入侵心神。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失去自己的心智，成为四处游荡的怪物，直至生命的终结。

    该死！

    至于仪式的消失，虽然超出了他对神秘的认知，但肯定是黄昏之主的手笔。

    为今之计，他只能依靠最后的底牌了。

    时之沙在脖颈轻轻晃动，然后被他一把握住拽了下来，紧紧捏在手中，用力之大仿佛要捏碎一般。

    就在他打算主动求死之时，黄昏之主终于开始动了。

    那一片橙红之色仿佛一堵没有边际的墙面，以固定的速度移动，不紧不慢。

    但是在大主教的眼中，就好似一整个世界，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向他这边碾压过来。

    随后，黄昏之主的身躯，如巨石一般，径直地砸进了时间长河！

    祂掀起了狂暴的波澜，向四周迅速扩散，似乎如巨兽的怒吼，汹涌翻腾。

    无尽的信息因子伴随着滔天的巨浪涌向远方，然后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亘古以来，一直平静无波的时间被打破，在此处出现巨大的缺口。

    宛如天摧地裂，山崩海啸。

    见到此景，大主教的理智仿佛在急速下降，他的心神剧烈震荡，陷入了迷惘之中。

    不过时间具有强大的包容性与修正性。

    黄昏之主用巨大身躯掀起的波浪向外翻涌，传递。不过距离越远，所起的波澜就越小，最后仅仅只是一点荡漾的波纹，继而慢慢平息。

    就如平静的池塘被投进一颗石头，虽然激起阵阵涟漪，但终究会归于平静。

    ……

    季言的意识迷迷糊糊，宛若梦游。

    他记得似乎是家里在突破境界，然后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呼唤他，不过并未理会，随后不知为何就来到这里。

    这里给他的感受十分奇怪，除了远处静静流淌的长河，一切都处于混沌虚无之中，但又与现实紧密相连。

    并且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就如醉酒一般。

    此刻季言只觉自己思潮起伏，喜怒哀乐变化无常。

    仿佛卸掉了正常的理智，所思所想，皆由心而定。

    当大主教清醒过后，睁眼便是橙红一片，随即反应过来面前是黄昏之主。

    大主教现在被祂从时间长河里拖了出来，然后置于身前。

    他默默感受着意识体的各种情况，迷惘不知何时占据了一小半的心神，身上也被信息因子冲击而变得有些黯淡。

    不过这些问题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抬头直视眼前的黄昏之主，心中稍微沉思片刻，决定激怒于祂。

    于是便率先开口道：“卑鄙无耻的邪神，你可知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

    然后大主教稍微停顿，仔细观察着黄昏之主的变化。

    不过见祂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便继续加大力度。

    “神圣而又伟大的光辉之主即将降临！”

    “在我主光辉的照耀下，尔等邪神再无藏匿之处！”

    “……”

    身为一个文明人，他辱骂的词汇量极少，翻来覆去也就几句“邪恶的你必将被正义消灭”“你只是个窃取了神秘力量的小偷”等等之类软弱无力的话语。

    若非黄昏之主乃天生神灵，无父无母。

    否则还可以听到几句“汝母”之类的词汇。

    季言将视线投向了叽叽呱呱的渺小虫子。

    而正慷慨陈词，语气激昂的大主教仿佛感受到什么，于是说的更加起劲。

    他此刻宛若正义的化身，誓要将面前充满罪恶的邪神消灭于此。

    季言对此疑惑不解。

    他在说些什么？这些不痛不痒的话真的是在骂我吗？

    大主教的心中有些急切，发现面前的黄昏之主在他的辱骂下，没有任何的动作。

    干脆咬紧牙关，聚集浑身的力量，然后向祂发动猛烈的攻势。

    一点一点圣洁的光辉在他的手上汇聚，隐约可见大主教的意识体越来越黯淡。

    他手中的光球愈发明亮，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里面游荡。

    随之轰向了黄昏之主，但那能令山脉化为乌有的攻击，却只是在祂的身体上挂起一层沙土，然后归于平静。

    季言在面对大主教的攻击不以为然，不过蝼蚁的攻击，又能如何？

    但他却从里面感知到一股气息。

    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股气息仿佛帮季言打开了某种开关，内心有无尽的恨意似乎想要将他掩埋，暴怒逐渐滋生。

    季言的心中不知为何有种想要怒吼的冲动，于是他真的吼了出来。

    “光辉！”

    他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

    黄昏之主庞大的身躯，直接碾向带有光辉之主气息的大主教。

    大主教眼中带着惊喜，握紧手中的时之沙，视线望向迎面撞来的山峰，顿时眼前一黑。

    然后手中光芒一闪……

    在那令人厌恶的气息消失以后，季言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压下心中火气，正打算就此回去时。

    那股熟悉的气息又出现了。

    季言盯着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大主教，被压下去的暴怒又爬了上来，径直碾过一脸茫然的虫子。

    ……

    成功回到一个时辰前的大主教惊愕地看着眼前橙红色的墙壁，那上面是一片连绵无际的山脉，他仍然记得那座撞死自己的山峰。

    我不是，不是回到一个时辰前了吗？

    为什么？

    我为什么还被困在时间的长河里！

    盯着手中的时之沙，上面幽深的蓝色光芒已经暗下一分。

    时之沙的确被启用了。

    但……

    还未等他想到什么，一阵剧痛袭来，竟是与黄昏之主来了第二次亲密接触。

    大教主再次苏醒，看着面前的山脉继续发愣。

    然后眼前一黑。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在第六次时，他的心中惶惶不安。

    因为时之沙所蕴存的力量，只够他支撑七次。

    也就是说下一次，他将真正面临死亡。

    殒命的阴影在大主教的心头缠绕不散，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小巧了邪神。

    神的伟力，凡人根本不能揣测，不可言状。

    大主教嘶吼着，眼中是怯弱之色，只求伟大的黄昏之主能饶他一命。

    但祂却仿佛听而不闻。

    在大主教绝望的目光中，那看了一次又一次的山峰，迅速在面前放大。

    第七次了，时之沙“咔”的一声，碎裂成了几块。

    大主教再次苏醒，看着手里的碎片，双目呆滞，白金色的眼眸混浊不堪。

    随即，他抛弃了自己的信仰，抛弃了日日夜夜教诲的理念。

    带着哭腔，对着面前的神灵道：“伟大的黄昏之主啊，我愿成您虔诚的信徒，尊您为主！将您供奉在吾心中！”

    但黄昏之主丝毫没有停下，大主教万念俱灰，只得闭上眼睛迎来自己的终结。

    过去良久。

    大主教预想中的死亡并未来临，他睁眼，望着巍然不动的神灵，双腿一软，径直跪了下来。

    他这是，保住了自己一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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