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董卓的口碑并不好，要不是刘毅拦住，真如原来的历史一般，要落个被人点天灯的下场。可尽管如此，刘毅也不敢大张旗鼓，只将他骨灰葬在城北的一片墓地中。

    这儿只是平民墓地，条件当然不好。附近，全是一些矮小的坟堆。刚开了春，还未至清明，墓地周围冷冷清清，连个上坟的人也没有。

    天空阴风怒号，黑沉沉的好像要当头压下。前几天还只是零星小雪，现在的天空却像漏了一般，鹅毛般的大雪直朝下落。

    风雪中，长安城像只巨兽一般趴在远方，一动一动。刘毅站在蔡邕身后，两人身周，也就稀稀拉拉几个亲卫，人人身着黑色，以为哀思。董卓臭名昭著，除了刘毅，朝廷也就蔡邕还念着他的好，敢冒天下大不韪来祭奠他。

    对于董卓，刘毅到现在都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感情。感激么？肯定有的，毕竟救命之恩，要说无动于衷，那也太扯了。痛恨呢，也有一些，作为一个穿越者，不论是前世的灌输，还是今世所见，董卓所作所为，都称得上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

    但从私人角度来说，他对刘毅的帮助却不小，虽也有过猜疑，但最终的舔犊之情，确是实打实的。

    刘毅也不敢立碑，真若如此，以长安民众对董卓的痛恨，搞不好就是个开棺戮尸的下场，虽然墓里只余骨灰，但被人掘墓，也不是啥好事。

    坟包前方，立了一块小木牌，上书「义父董氏之墓。」没有落款，因害怕被人发现，刘毅连多余的信息都不敢留。

    跪在地上朝坟包磕了几个头，刘毅爬了起来，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是董卓又该多好，这样也没这么多功利，我们都可以放开心怀，接受彼此。

    人是复杂的情感生物，也是个矛盾共同体。前世的时候，刘毅没少读到这种名言警句，但大多付之一笑。错者愈错，对者恒对，又有那里那么多的弯弯绕？

    可这一世和董卓纠缠下来，他却从心底认同。人是复杂的，不但是因为构造复杂，还因为感情，每个人的世界观，是由方~方面面组成，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面孔，比如家庭观，爱情观，事业观等。

    董卓的事业观明显有问题，还有大问题，是个不折不扣的屠夫。但他的家庭观念却没大毛病。至少，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于自己来说，更像一个慈父多一些，他只是个舔犊情深的老人。

    刘毅默默想着，有泪水划过脸颊，他舔了舔，又咸又苦。自古忠孝难两全，大抵就是这个味吧。

    蔡邕肃立在董卓墓边，哭得眼泪鼻涕都是，好象最伤心不是刘毅，而是他。将一捧新土洒向坟头，蔡邕喃喃着：「董公，你走好，感谢你经年照拂。」

    他现在是尚书令加太子少保，此次事后，官职肯定还得再升。以蔡邕之能，能到如此高位，董卓确实出力不小。

    赤子之心，大抵说的就是蔡邕这种人了。可世上锦上添花者比比皆是，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他这种真性情，刘毅打心底钦佩，却不想学，也学不来。

    祭奠完董卓，蔡邕有些犹豫，但还是从怀里摸出张绢帛，递给刘毅：「这是那个叫红云的小娘给你的。王允托老夫转赠，但你这几天伤心欲绝，所以未能成行。」

    貂蝉的？刘毅大讶。董卓身死后，这妮子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刘毅也问过王允，但这老东西支支吾吾，神情闪躲，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留这么个纸条？

    忍住心头疑惑，刘毅三下五除二将绢帛展开了，几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老爷：奴家走了，谢谢你一年来的照顾。云儿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克死了奴儿姐，克死了师傅，也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

    缠着大兄杀董卓的是云儿，你别怪义父了。

    后方，只援引了苏武《留别妻》最后几句：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上面泪痕点点，尤其到「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一句时，已是墨痕微微，笔迹凌乱，显然笔者伤心欲绝，已是难以为继。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握着帛书，刘毅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那刁蛮的身影，清脆的声音，梨花带雨的脸……一幕一幕，如电影一般，在其脑海回放，又开始模糊。

    貂蝉，这个富有传奇的名字，也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红云，你在哪儿？我不求来生，只要今世。

    「小云！」

    面对雪原，他声竭力嘶的大喊起来。

    雪越来越大，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落在坟头，道路边，树枝上，掩盖了所有。远方的长安城也影影绰绰，并不真切，天地间苍茫一片。

    前面没有路！

    后面也没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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