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昏睡

    夜已经深了，许琅和罗佳妍从博阳县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相对于喧闹不已的城市的夜晚，博阳县这个小县城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安静，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而大多数的居民楼除了点点灯火之外，一片漆黑，似乎，每一个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都在忙碌了一天之后，陷入了沉睡当中。

    许琅谢绝了杨局长邀请他们到他们家去休息的提议，也婉拒了杨局长打算请客吃饭的要求，许琅和罗佳妍直接去了县城里的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而已。

    中午都没有吃饭的许琅他们，此时此刻早已经饿的不行了，如果是在S市里，这个时候，街道上肯定还有很多小餐馆或者夜摊还在营业，然而，这里是博阳县，许琅他们从公安局到招待所的路上，已经没有看到什么营业的餐馆了，于是，许琅在前台要了两桶泡面和一些零食，带回房间。

    招待所的房间不大，或许是因为长期没有人来居住的缘故，许琅他们在进入招待所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那些放置在床铺上的床单被褥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是，伸出手略微一摸就可以感觉到被子潮潮的，不知道是因为很久没晒的缘故，还是因为靠近大海的缘故。

    许琅但不是特别的在意这些，毕竟，男人嘛，有个地方睡觉就可以了，其他的无所谓，但是，罗佳妍毕竟是个女孩子，哪怕她是个警察，可是，在闻到那股淡淡的霉味，看着潮潮的被子，她还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许琅买回来泡面之后，罗佳妍就拿着房间内的热水壶去卫生间接水烧水，准备泡面，她拿着水壶在卫生间待了很久，哗哗的水声响个不停，许琅知道，她肯定在不停的清洗着热水壶。

    许琅站在房间的窗边，打开窗户，微凉的夜风瞬间涌入了房间，吹散了房间内的霉味，风吹拂着许琅的脸颊，同时，也吹起了许琅的雪白长发，长发被夜风吹得漫天飞舞，看起来，就像是许琅的头上长了很多白色的触手一般，滑稽而诡异。

    按理说，在犯罪嫌疑人出现之后，许琅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毕竟，嫌疑人的出现意味着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可以获得更大的突破，只要抓住犯罪嫌疑人，案件基本就可以告破了，然而，许琅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一来，一想到近期的排查走访的结果，看着办公桌上一沓又一沓的调查报告，报告上那一个个受害者的名字，还有她们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们是那么的童真而可爱，可是，当许琅看到她们近期的照片之后，发现原本清澈干净的眼眸，现在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许琅尽量不去想哪些受害者，在受到伤害之后，都是怎么度过的，然而，那一张张可爱而稚嫩的脸颊时不时的就出现在许琅的脑海当中。

    二来，虽然犯罪嫌疑人杨荣伟出现了，可是，在一番追捕之后，还是没有抓到他，至于是他逃掉了，还是被人挟持了，谁也不知道。

    三来，听完杨局长对杨荣伟过去的讲述，许琅感觉，或许他们现在发现的案子，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或许还有更多的受害者。

    一想到这些，许琅的心情就变得凝重而阴郁起来。

    如果说，周佳美在十三小学的门口，发现杨荣伟是个意外的话，那么，在发现杨荣伟丢弃的自行车现场发现的一切，是不是也是意外呢？

    许琅希望这是一个意外，如果不是意外的话，就说明，杨荣伟还有同伙，或者，有人早已经盯上他了，在警方抓捕杨荣伟之前，把其带走了，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许琅想看到的，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杨荣伟在哪，而早一点抓到他，就意味着少一个小女孩受到伤害。

    丝丝缕缕的凉风让许琅的思维变得愈发的清晰起来，他趁着罗佳妍在烧水的时候，拿出手机，拨通了丁昊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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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找到杨荣伟没有？”许琅开门见山的问道。

    “没有。”

    丁昊穹的声音无比的疲惫，声音有些沙哑，沙哑当中还透着深深的无奈。

    尽管许琅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听到丁昊穹这么说，许琅多多少少还是感到很失望的，所以，他也选择了沉默。

    “听吕星说，你们去了博阳县，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丁昊穹开口问道。

    许琅简单的把从杨局长这边了解到的情况跟丁昊穹讲述了一番。

    丁昊穹听完之后，沉默片刻，说道：“如果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案件都是杨荣伟犯下的话，那么，他之所以犯罪，可能和杨紫菲有很大的关系。”

    丁昊穹的话和许琅的猜测不谋而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琅说道。

    “找到杨紫菲没有？”丁昊穹问道。

    “自从七年前，杨荣伟猥亵了季海娇，杨荣伟被捕入狱服刑，她就带着女儿季海娇离开了博阳县，据说是去了S市生活，但是，具体的还不知道，我打算明天去见一见杨紫菲的父母，还有杨荣伟的父亲，询问一下他们，可能他们知道这其中的隐情。”许琅解释道。

    “我也会安排人在S

    市调查杨紫菲的，看看她是否就在S市生活。”丁昊穹说道。

    “可以，双管齐下。”许琅微微点头。

    说完这些之后，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说杨荣伟是有同伙协助逃走了，还是.......”

    丁昊穹想了想，酝酿了一下措辞，说道：“还是被人挟持了？”

    丁昊穹问的，也是许琅此刻心中在想的事情，他想了想，说道：“两种可能性都有，加大排查的范围。”

    “我已经把搜查的范围扩大了一倍，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那就继续扩大排查范围，另外.......”

    许琅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道：“你通知一下S市的各个媒体，把杨荣伟的照片给他们，让他们把这则新闻报道出去。”

    “你是想使用人海战术，逼迫杨荣伟出现？”丁昊穹问道。

    “对，杨荣伟有过前科，对警方的办案手段肯定有一定的了解，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光靠我们警察想要找到一个人不太容易，那就让所有人一起来找。”

    “这.......”

    电话那头，丁昊穹听完许琅的话之后，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怎么了？”许琅问道。

    “受害者都是未成年人的小女孩，如果大肆报道的话，恐怕会对那些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我担心，如果有人发现了杨荣伟的话，会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尤其是受害者的家属。”丁昊穹说道。

    丁昊穹说的这些，许琅也考虑过，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让各个媒体把握报道的尺度，把案情透露给媒体，只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尽快找到杨荣伟而已，只要找到他们的负责人，说明利害关系，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要不要请示一下田局？”丁昊穹问道。

    “可以，不过，不管田局同不同意，我们都必须这么做。”

    “这样不太好吧？”丁昊穹犹豫一下说道。

    “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说完这句话，许琅就挂断了电话，随即，他又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一番，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拨通过去。

    手机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许琅也没有急着挂掉，而是耐心的等待着。

    第一次，没有人接，许琅接着就打了第二遍。

    “叮铃铃......”

    这次，电话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通了电话。

    “喂，你找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有些粗重，还在微微喘息，隐约的还能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

    “谁啊？”

    “黑八，是我。”许琅缓缓地开口说道。

    “琅哥？”对方试探性的问道。

    “嗯。”

    在许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对方却没有问下去，而是陷入了沉默当中，似乎，他在接到许琅的电话之后，感到十分的意外。

    “帮我找个人。”

    “琅哥，我已经不干这行了，你找别人吧。”

    出乎许琅预料的是，对方听到许琅的要求之后，选择了拒绝。

    “哦？是吗？那你说说，你现在从事的是什么行业？开酒吧，还是洗浴中心啊？”许琅似笑非笑的说道，语气当中透满了不屑。

    “琅哥，我已经金盆洗手了，开始做正经行业了，你要找人的话，去找别人吧，我可以帮你介绍。”对方还想拒绝许琅。

    “黑八，你以为我在几年不在S市，就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是吧？信不信等我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让人去抄了你所谓的正经生意，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和你说的那么干净。”许琅讥讽的说道。

    “别，千万别，琅哥，琅爷，你是我亲大爷，我好不容易做点正经生意，你可千万别来搞我，我找，我找还不行吗？”

    听到许琅这么说，黑八瞬间就怂了，他虽然不是警察，可是在许琅还没有从警校毕业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了解许琅，知道许琅做过的很多事情，正因为了解许琅，所以，他知道许琅这么说肯定不是吓唬自己的，而且，他也知道，许琅不是不得已，肯定不会让自己帮忙的。

    而他之所以拒绝许琅，一来是许琅已经离开S市好几年了，而许琅的离开，让他身上的枷锁出现了松动，没有人管着他，他开始不停地在犯罪的边缘试探着，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尤其是一个常年混迹在黑道和白道之间的灰色地带的人来说，他既不想得罪黑道的人，也不想得罪白道的人，他最渴望的还是自由，真正的自由。

    二来，他认识许琅很久了，凡是和许琅扯上关系的事情，都非常的棘手，尤其是六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枪击案，死了那么多人，他也害怕。

    “琅哥，找谁啊？”黑八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荣伟。”

    “哦，就是你们今天没有抓到的那个家伙啊。”

    听到许琅让自己找的人是杨荣伟，黑八顿时松了一口气，语气还略带调侃的说道。

    对于黑八能够这么快知道这件事，许琅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如果黑八没有这么强大的情报网，许琅也不会让他帮忙找人。

    “能找到他吗？”许琅问道。

    “能肯定是能找到，不过......”

    “给你三天时间，把他给我挖出来。”

    然而，不等黑八趁机提出要求，许琅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因为他知道黑八想要什么，然而，黑八想要的，许琅可以给，公安机关也可以给，但是，许琅不想轻易的给他，对于像黑八这样的人，如果不时常敲打一番的话，他们的狐狸尾巴就会藏不住，会上天的。

    挂断电话之后，许琅放下手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点点灯光的夜幕，他没来由的想起了一个人，孙文耀，还有他背后的那个神秘的组织。

    惩罚者的案子是结束了，可是，孙文耀却还没有落网，而且，他已经回来了，对于孙文耀的回来，许琅不知道他是回到了S市，还是回到了哪里，也许，此时孙文耀就在S市的某个角落，观察着自己和警方的一举一动，也许，他正在酝酿着更大的案件，在惩罚者案件当中，没有找到孙文耀，是许琅感到最遗憾的一件事了，然而，这也是无奈之举。

    “琅哥，面泡好了。”

    就在此时，罗佳妍的声音在许琅的背后响起，打断了许琅的思绪。

    许琅回过神，看到罗佳妍已经端着一碗泡面，正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还吃着零食，发出咀嚼食物的响声，似乎泡面很好吃一般，许琅看到罗佳妍吃的这么开心，这么香，他也感到饿了，于是，就走到罗佳妍的身旁，端起另外一桶泡面吃了起来。

    吃完泡面之后，许琅跟罗佳妍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安排，然后，就让罗佳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而许琅则再次来到窗边坐下，看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道：“杨荣伟，你在哪呢？”

    ————

    还是那间狭小的房间内，那盏一百瓦的灯泡，依旧散发着橘黄色的灯光。

    房间的铁门紧闭，杨荣伟赤-身-裸-体的蜷缩在铁皮床上，眼睛看着门口，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奇怪的男人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除了给他留下了一瓶水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瓶水还放在门口，杨荣伟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触碰过那瓶水，尽管他此时此刻又饿又渴，嘴唇已经干裂，但是，他还是没有去拿那瓶水的意思。

    男人是谁？杨荣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对方肯定不是警察，自己没有落在警察手里，这本来是应该开心的事情，可是，杨荣伟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反而还有些害怕。

    自己现在在哪？

    杨荣伟在男人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希望能够从外面听到一些声响，哪怕是一些闲言碎语都可以，然而，从他醒来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听到，外面格外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慌。

    杨荣伟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自己是在S市，还是已经离开了S市，他都不知道。

    杨荣伟再一次把身体蜷缩起来，眼睛充满了血丝，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他现在除了感到又饿又渴之外，还感到很冷。

    对，没错，就是冷，这种人不是人害怕的时候产生的一种感觉，只是单纯的冷，杨荣伟感觉房间的温度很低，他的肌肤上布满了鸡皮疙瘩，他的衣服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了，房间内除了那张床和那瓶水之外，只有那盏灯泡而已。

    在寒冷和饥饿的双重折磨下，让杨荣伟感到困倦，他很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他害怕自己睡着之后，那个男人会不会出现，对自己做些什么，会不会在自己熟睡的时候杀了自己，他还不想死，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死。

    周围安静的可怕，而杨荣伟越来越困倦，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来到门口，从地上捡起那瓶水，又走回了铁皮床躺下，他不想让好不容易被焐热的床铺变凉。

    躺在床上，他看着手里的水瓶，眼神晦暗不明，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再一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喝下瓶子里的水，最后，在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还是拧开了瓶子，喝了一小口。

    冰凉的水进入口腔，让他舒服的下意识的呻吟了一声，他没有急着把水咽下去，而是停留在口腔，他在感觉水是否有问题。

    大约半分钟之后，他感觉没问题，就又喝了几口，然后就盖上了盖子。

    大概十分钟之后，杨荣伟感到一股深深地困意袭来，他再也支持不住了，缓缓地闭上眼睛，手里的水瓶也掉落在一旁，他陷入了昏睡当中。

    而在杨荣伟昏睡过去之后，原本紧闭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那个男人出现门口，径直走了进来，来到床边，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杨荣伟，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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