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举杯邀明月

    最近这些天，神都洛阳这里确实很乱，随处可见那种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家伙们，而城里的官兵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巡逻的队伍比往常多了几倍不止，可整个偌大的神都洛阳就仍旧是那么一种暗潮涌动和山雨欲来的情景。

    反正，就李白亲眼所见的，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大白天或者大晚上的时候看到那些武林人士或者别的什么人在因为种种原因而互相械斗，或者是和不良人以及执金吾们乱战并杀得双方头破血流脑浆迸裂的样子了。

    不过，那种事情跟他无关！

    因为，他晚上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被人发现过，至于白天那就更别提了，因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来他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那些忙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不良人或者执金吾们可没有谁会浪费时间在白天来盘查或者跟他这样的一个赶考的书生过不去。

    就比如这些天，坊里的那些不良人曾不止一次来他们租住的这处宅子盘查，但是却从未多问他一句过，他们的做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了，除了他，住在李白对面东厢房的张书生也同样没有被盘查过。

    但那些都是小事情，且还跟他李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他便从未放在心上过，就那么在他租住的那套宅子的厢房里一住就是好几天，且平时也就最多是练练字，书也不读，剑也不练，就那么无所事事般整天在神都洛阳里到处乱逛着。

    不过李白可不是真的闲逛，他只是在踩点，为即将咬到来的某件事情做好准备。

    “……”

    今天的月色很好，因为过两天就到元宵了，而现在李白正拎着一葫芦的酒缓缓地走在坊里的街道上，并在恰到好处且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一队巡逻的不良人，直接推开宅子后的小门，走到了里边。

    “……”

    走到自己的院子，看到某个书生的房间已经熄灯后，李白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傍晚的时候，李白委婉地拒绝了对面东厢房的那个张姓书生的邀请，拒绝了对方想要他去对方的厢房里一起秉烛夜谈和讨论经义的请求，仅仅就只是跟对方攀谈了几句而已。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来考科举的，再加上他自己身上还有许多不敢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他又哪里有心思去跟对方秉烛夜谈和共论经义？

    况且，他跟对方又不熟！

    所以，拎着一壶酒回到自己房间的他，连油灯也不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空荡荡且冰冷的房间以及那还放着一大堆书籍，但是却完全不想去翻动的书箱发呆着。

    许久……

    当发现外边的月色似乎要比黑乎乎的房间里要更加亮堂，当发现同一个院子里租住的那个张书生以及主卧那边的那两个小娘子都没有任何声息，似乎已经熟睡后，想了想，李白便拎着他手里的哪壶酒，轻轻推开房门走到了那个并不大，但是却有着一株杏树和一株正开始花，以至于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梅花香的院子中。

    “……”

    元宵佳节快到了，所以今晚天上的月亮很圆也很亮，但是，不知为何，李白的心情却并不是太好。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小正月、元夕或灯节，是神州大地上的传统节日之一。它的时间，为每年农历的正月十五，而正月是农历的元月，古人又称‘夜’为‘宵’，而正月十五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所以才会称正月十五为‘元宵节’。

    元宵节主要有赏花灯、吃汤圆、猜灯谜、放烟花等一系列传统民俗活动。而神都洛阳这里当然也不能例外！

    反正，李白这两天已经看到城里的很多居民们都开始准备花灯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而官方或者一些商贾和官员家的门外也开始挂上了红艳的灯笼，只不过还没有正式点上灯而已。

    也许那句名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说的就确实没错，眼下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在神都洛阳这里，抬眼望去，左右四周竟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熟人，这便不免让李白心下孤独寂寞之余，开始想起了以往的种种。

    他想起了某只曾窝在他身体里，死活不出来，也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动静的狐族少女，想起了在青丘国里看到碰到的种种，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牛妖一族的朋友御旌，想起了西湖边上自己的那栋宅子，还有曾经的那只女妖精……当然了，他想得最多的，就还是当初在长干村里时的那段日子。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那可不是随便写写而已的！

    此时，他确实想起了跟他的梅儿一起生活和相依为命的那六年多的日子……

    或许，那将会是他这一生永远无法忘怀的回忆以及永恒的梦魇吧？

    在这夜深人静且月光皎洁的这个时候，他便忍不住地又回忆了起来，且怎么都止不住那种泛上心头的思念和深深的自责……

    虽说李白在神州大地这里已经失去了他的梅儿足足有三年了，但是，在他记忆里，他却还是像去年才刚刚丢失的她一般……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就只是在‘去年’秋季时离开的长干村，然后跑到西湖边上过了一个冬，最后又跑到青丘古原的那座破庙里呆了‘十几天’而已？

    虽说，在那古庙里呆的十几天却是外界的足足两年……可是在李白看来，他确实就是去年才刚刚失去他那最最重要的东西而已……他还记得，‘去年’的元宵，他可是还跟着他的梅儿俩人一起过的。

    那时，在山村里可没有什么喜庆的灯笼、花灯、焰火或者别的，他们就是抓了只鸡炖上，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等到月上枝头后跑到河边坐在石头上，就着河岸边的柳树以及天上的月光，就那么趁着四下无人时偎依在一起并说着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悄悄话……

    然则，正是那看似普普通通的回忆，此时此刻却让李白不由得悲呛地往前踉跄地走了一步，径直走到了院子的中间。

    此时此刻，此景此景，让他不免想起了可能还要三百年后才会出世的一个叫做欧阳修的家伙写的一首叫做‘生查子??元夕’的词：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只是……

    仅仅是心中默念着哪一首词，李白却更觉悲从中来，心下的某些思绪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哈！！”

    然后，先是悲呛地往自己的咽喉中灌了一大口苦酒后，他看了看左右，发现了一根树上掉下来的枯枝，就那么踉跄地走过去并捡起了它。

    “苍天何其不公？！”

    在这早已被踩踏得有些发黑的庭院积雪中，先是指着深邃的苍茫星空骂了一句后，李白便猛地以枯枝当做长剑乱舞了起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他知道，他没有亲人了，再也没有了……

    这段时间里碰到的人，就只有半个妖怪的朋友和一堆变着法儿来利用他的人而已，他们或是她们就都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人，一个都没有！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左手酒葫芦，右手破树枝，先是直接将酒水往雪地上的孤影洒了一道后，李白才再次抬头，对着天空中的明月比了比，然后才一口喝下了几乎半壶。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看着脚下的影子，悲从中来的他便恨恨地一脚踩了上去，然则，除了让他一个踉跄之外，就什么用处都没有。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李白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只可惜，酒入愁肠，化作的，也就仅仅只是相思的苦泪罢了……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就这样，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李白开始完全不顾章法，就那么用一根枯枝当成长剑在庭院里乱舞着。

    此时，他的剑法已经完全就没有了往日里的那剑光璀灿夺目，有如后羿射落九日，又或者是舞姿矫健敏捷，如同天神驾龙飞翔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喝酒后正在撒酒疯的疯子一般。

    或者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也不知道舞了多久，终于，等到李白葫芦里的哪壶酒已经喝完，等到他狠狠地发泄完了一番情绪后，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并喃喃地低声吟出了最后的那一句：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呵……”

    罢了！

    明月虽好，与我无缘！

    将手里的枯枝随手往地上一丢，李白最后苦涩地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步伐有些踉跄地朝着他那西厢房走去。

    ‘好你个穷措大！’

    ‘好端端的半夜不歇着，非要来吵本姑娘睡觉，你是嫌命长了吗？！’

    这时，李白才刚刚推开自己的房门，就听到主卧那边的房子木门被猛地一下拉开，然后传来了某个小娘子的怒声叱喝声以及铁剑出鞘时的声响。

    ‘妹妹！’

    ‘回来！！’

    ‘姐姐？’

    ‘可是他……’

    ‘我让你回来！’

    ‘哼！’

    ‘好了，睡觉吧，别理他，他……’

    李白听到了后边主卧传来的劝解声以及某个小娘皮的抱怨声，但是刚刚发泄完心下苦闷的他，可没空去理会她们，只是随手关上门之后直接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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