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先生李白

    由于是农闲时节，地里的庄稼们都已经被各家各户收获完毕，外加村正林老头以及村民们自己对‘村学’这件事情都很上心，所以很快，仅仅是三天之后，李白和林青梅俩兄妹原本的那个‘秘密’基地便被建设成了‘村学’该有的基本样子。

    眼下，那块空地被扩展了至少俩倍不止！

    除了在原本李白和林青梅俩人弄出来的那个小沙坑旁边又多出了二十多个分成几排的整齐沙坑之外，旁边还被村里的木匠林三以及其他村民们一起紧急搭建出来了一个用来躲雨用的大雨棚，以便在下雨的时候可以让学生们避雨或者在里边进行读写？

    反正，这个小山村自己兴办的村学也就这样子了。

    村民们不可能会花费更多的钱财去将其办得更好，他们也没有更多的钱财去更好地建设或摆弄，要不然他们早就让子侄们跑去县里读书去了，又哪里会待在这个山村旮沓里？

    况且，他们的要求也并不高，压根就没有敢指望李白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儿能将他们的子侄教授成大才或者真能去考常举、制举什么的，他们只求村内的子侄们能识字明理，比他们这些老一辈以及隔壁村的那些个大字不识的家伙强一点就可以了。

    至于读书识字以及明理之后要做什么，他们又那里会想那么远？

    或许……

    最多也就是平时能帮忙读信写信、可以顶着一个被人羡慕的读书人的名头，可以直接读懂朝廷文书而不至于在赋税或是劳役上受到蒙骗，外加放羊放牛的时候可以不至于少了几头都不知道的那种最低程度而已吧？

    当然了，不管那些村民们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个事情已经这么决定了，而李白也需确实要凭着这么一份稍稍体面‘工作’在这个山村里养活他自己和自己的妹妹，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纠结抱怨的，并按时领着自家那似乎还有些不太情愿的小跟班林青梅来到了这里。

    “啊！”

    “平日里还不觉得，可今天一看，好像村里的人还挺多的呢……”

    李白嘴里说的‘人’当然是指那些适龄的小屁孩们。

    没错，平日里很少跟那些村里的顽童一起玩闹浪费时间的李白对于那些小屁孩们并不怎么熟悉，况且那些小屁孩们也时常需要帮衬农活，外加他李白的某个小跟班实在是威慑力过大，所以李白对于那些家伙们压根就不能常见到，甚至连村里到底有多少个适龄的小孩也都完全不知情！

    但是今天一看，似乎这个小山村里那适龄的下一代也挺多的，至少今天来到这里的那些五六岁到十来岁的都已经有二十来个了，以至于那些沙坑压根就不够，所以他便看到有好几个人是两人或者是三人共用着一个沙坑？

    而且，李白还看到，这里大部分都是男孩，女孩们竟只有那可怜的两三个……

    由此看来，在这个山村的那种重男轻女的作风还是很严重的，似乎山民们并没有几人愿意自家的那些注定要嫁人的‘赔钱货’读书识字，哪怕李白需要的书束脩并不多也是一样。

    或许，不仅仅是这个山村，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有着很重的重男轻女的习气吧？

    不过那种事情李白不想管，也没法去管，所以他只是远远地看了辣么那些在沙坑旁说话嬉闹的大大小小的小屁孩们一眼后，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自己身后的青梅妹妹招呼道：

    “走了，梅儿！”

    “咱们该去给他们上课了，待会儿你也可以帮帮忙，一个上午会很快就过去了的。”

    算起来，李白需要给村里的林家子侄们上课的时间其实是很多，也就是每天上午的两个时辰而已，而下午则不用上课，重要的节日也不上课，碰到下雨下雪天也还是不上课，想来就还是相对比较轻松惬意的？

    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半大小子们再怎么说也是村民们家里的重要一份劳力，没人会愿意让家中子侄们成天跑去读书写字然后什么别的事情也不干，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打算或者指望让这些娃儿们以后能真个去考状元回来，那种事情往往是县城或者州城里的那些大族望族们的有钱人才能去念想的，他们这种乡野村夫不敢想，也想不起。

    “？？”

    然则，这时让李白微微感到有些惊诧的是：他身后的那个妹妹青梅此时却并没有感到兴奋或者高兴，而是紧皱着眉头看着前边的那个‘村学’里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孩童们，脸上竟是一脸的不情不愿的纠结可爱的小模样？

    “怎么了，梅儿？”

    “你看看这多热闹啊，从今天开始，这里有这么多的人能陪着你一起读书写字，难道你不该高兴一点吗？”

    对此，李白确实是很有些不解。

    因为在他想来，当初他们开始去学校的时候，看到学校里有很多的小朋友和同学可以一起玩一起嬉闹说话，那是相当兴奋的！不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甚至是大学，看到同班里的有那么多一起学习和玩耍的新同学，他从来都是高兴都来不及的。

    “……”

    林青梅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皱着眉头往前扫视着，直到看到她和李白哥哥的那个‘御用’沙坑没有被某个不长眼的家伙给霸占后，她那紧绷着的小脸才稍稍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梅儿妹妹？”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的李白想了想，就上前一步，伸手朝着对方的那细腻白皙的额头上摸去。

    “好像也没发烧啊……”

    再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温度相差不大后，李白才再次不解地朝着自己的这个妹妹瞧去。

    “才没有不舒服！”

    “人家只是……只是不喜欢突然有那么多的人而已……”

    一把拍开李白哥哥那又想摸向自己脸的手之后，林青梅才嘟着嘴赌气般说道。

    事实上，她确实是有点不高兴，而且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突然那么多人那么简单，还因为她此时有点担心那些家伙们抢走她的李白哥哥！

    在今天之前，原本李白哥哥还只是她一个人的，而现在突然变成了要被很多人去分享，且可能以后李白哥哥再也不能只对她一个手把手地拥着她写字了，她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啊？”

    “可是梅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如果不教他们的话，咱们俩以后吃什么喝什么，你还想不想顿顿吃肉了？”

    事实上李白自己也知道顿顿吃肉不太可能，但是每天都能沾点荤腥以及吃到干饭，就还是很轻松的。

    “来吧，你这个身为前辈的应该去跟新同学们打一声招呼，以后你们可不仅仅只是同村和同族的关系了，还是同学，可不能再整天去欺负他们了。”

    李白可不知道女孩子家的那奇怪的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苦笑着朝着对方伸出了自己的手。

    说实话，对此他自己也是十万个不愿意的，但是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它总有一万种方法让人不得不在它的面前低头，而现在李白的情况就是这般。如果他不想让自己和自己的这个妹妹饿死或者艰难度日的话，接受这份对他这个小孩子来说完全可以算是十分优渥的工作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况且，这份工作在他看来也确实是挺轻松的，无非就是三天打鱼两天嗮网式的教学而已，仅仅需要对那些小屁孩们进行基本的读写启蒙以及最基本的算术，外加教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也就可以了，反正他肯定是没有耐心像教自己的这个妹妹一样去教他们的。

    “哼！”

    小女孩没有管李白笑着伸出来的手，而是直接冷哼一声，直接就朝着前边自己的那个专用沙坑大跨步走去。

    “这小妮子……”

    “算了，先不管她了！”

    摇摇头，不知道对方到底哪里不对劲的李白看看天上的太阳，再看看那些待在草棚子里旁听的族老们，觉得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的他便拎着自己的木剑朝着前边快步走去。

    那是他的‘戒尺’，同时也是他在那些孩童面前维持身为老师的威严的武器，作为一个苦练了近三个月剑法的‘剑客’来说，虽然李白的武力值仍旧不敌他的那个天赋异禀的青梅妹妹，可是用剑法去欺负那些别的小屁孩就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了，凭他现在的‘道行’，欺负一两个同龄小孩倒也还算是勉强，而要是那些家伙们直接一拥而上，恐怕他也肯定是只有落荒而逃或者抱头大喊饶命的份？

    不过那种事情铁定是不会发生的，因为他李白现在可是长干村‘村学’的先生，是村正以及林家‘族老’们钦定的村学教授，给那些小屁孩们十个胆子，看他们敢忤逆他李白试试看，哪怕打不过，他也大可以直接杀向他们的家里，用找家长的那种‘必杀技’向他们的家长告状，到时候就非得亲眼看一场‘肉炒笋片’不可！

    “啧！”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

    没办法，一边想着一边感叹了一阵之后，李白便大跨步朝着沙坑的最前边走去。

    很快，当他简单地跟那些好奇懵懂的新学生们寒暄了几句，又说了几句半威胁半恐吓的话语维持住了基本的秩序之后，他便用开始用碳棒在那个被打磨得很是光滑的白木板上开始书写下了一行行用楷书，也就是正楷字所书写的漂亮大汉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没错了的，李白要开始教村里这些小屁孩的，就是那朗朗上口且最浅显易懂的读本之一，也就是——《三字经》！

    它诞生于元初，直到明代才广为流传，它取材典范，包括了华夏传统文化的文学、历史、哲学、天文地理、人伦义理、忠孝节义等等至理，而且核心思想还包括了‘仁，义，诚，敬，孝’等做人做事道理以及了解了常识、传统国学及历史故事等等，非常适合李白用来巩固自己为人师表的地位？

    所以，李白选择《三字经》，其实也是有过这些考虑的。

    虽然吧，这个古怪的大唐世界应该是还没有《三字经》那玩意的，但是这仗不住李白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啊，所以，这事儿便这么定了，反正也没有人来找李白算版权什么的。

    唯一让李白不太满意的就是那‘白板’了，那是村里的木匠林三叔无偿赞助的，不过还是有点儿小了，再加上李白直接用碳棒当做黑笔在木板上写的字又有些大，所以就仅仅只写了那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至于剩下的那一大部分，也就只有等林三叔将新的‘白板’制成，或者等他让人将现在写满了的这个黑板给洗干净并重新晾干后再说了。

    不过那种事情并不急，在李白看来，对于这些个完全没有半点底子的小屁孩们来说，这一版几十个大字，估计也够他们学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现在……”

    “你们跟着我念：人之初，性本善……”

    所以很快，当李白写完且自己先念完一遍后，并用自己的木剑指着那一个个大字，同时大声叱喝着，如同个小大人一般，让那些小破孩们开始跟着他念，并照葫芦画瓢在一个个沙坑里学习书写。

    就这样，今天的这一堂课便就这么开始了。

    ‘唔……’

    ‘很好！很好！’

    ‘那个《三字经》很好，老头子虽从未听过，但也知道那定是了不得的好书，看来林氏家族这一支，以后定能大兴啊！’

    ‘是啊，听着就知道很好！’

    ‘他们谁敢不好好学，不用小李白动手，老头子我就先去抽他一顿板子！’

    这时，一直在一旁旁听的那些老头子们，也就是长干村的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村正那糟老头子以及其余那些林氏家族的族老们，不管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便纷纷在一旁或赞叹或对自家子侄们威胁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

    ‘听听！写得多好多漂亮的字啊，那道理也很对味！’

    ‘是啊……’

    ‘看来，李白那家伙来头不简单啊，想必定是那种非富即贵的……’

    ‘可不是？’

    ‘咱们这些人家，哪里养能出那样的一个小子？’

    ‘唉！要是他能一直在村里教下去就好了！’

    ‘！！’

    ‘为什么就不能？二哥你方才那话是何意？’

    ‘呵！’

    ‘你们想想！他终究是沿着河水飘来被大郎给捞上来的，等到人家自家人循着河道找上们来，那小李白可就说没就没咯！’

    ‘啊……’

    ‘也是……’

    ‘等会！等会！’

    ‘二哥你说的也不一定对，小李白不一定有人找的，大郎没出事之前不是也托人问过很多的吗？最后怎样，还不是统统没了音讯？’

    ‘这……’

    ‘好了，不管怎样，那就先等人家找上们来再说罢。’

    ‘也好！’

    ‘不过二哥啊，你身为村正，李白的户籍该怎么办？’

    ‘唔……’

    ‘这个不急，李白还小，等再过个一两年，如果到时候还没人寻上门来，咱们就干脆写个手实，让他跟其余村里小儿一起给报到乡里，然后再报到县里，直接在咱长干里落籍，想必也没甚好难办的。’

    ‘也是，那就这么着吧……’

    就这样，在一群糟老头子们的窃窃私语中，在远处那些小孩子们跟着念的读书声中，正在进行教学的李白完全没有想过的那种麻烦的户籍问题，就这么被几个糟老头子给安排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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