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九十一章 我不会走

    「我怎么可能会走呢？」

    「我还没有找到答案啊。」

    「现在我倒是找到答案了。」

    「可我，也更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除非，你愿意同我一起离开。」

    ……

    长夜漫漫，晚风徐徐。此时此刻，白夜就屹立在小女孩的身边。这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他便屹立在角落之中。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怎么会离开呢？

    他想要做的事情，可一直都是没能做好。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又怎么可能安心离开呢？所以他咬咬牙，索性也就留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这不是真正的结果。

    不得不说，白夜的确是赌对了。这小女孩就是楼兰语的转世身，只不过，是她自己一直都在努力地伪装，不愿意在白夜的面前展露最真实的自己。

    而对于楼兰语的心思，白夜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他能猜到，他的师尊之所以会如此，大概就是因为，她想要主动斩断他们之间这为数不多的缘分。

    她可能就是觉得，她只有如此做，才可以不去成为白夜的累赘，才可以不去成为白夜的负担。

    在听到楼兰语的转世身喃喃自语的那一刻起，始终都不曾离开的白夜，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要知道，他要找的人可并非是什么寻常的故人，而是在昔时昔日领他入道，教他修行的师尊。

    虽然说，他们师徒两个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有关于他们那段过往的回忆之中大多也都是充斥着遗憾。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楼兰语的确是很了解白夜，而白夜也的确是异常的了解楼兰语。正如楼兰语很是清楚，到底该怎样去做，才能不成为白夜的负担那样。

    白夜也很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他苦苦找寻的故人。其实，就在这之前，在他们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之中，白夜就已经在他自己的心里看到了答案。

    只是，他也的确是一直都在等。哪怕他知道了答案，他也依旧还是要等，这就是他的选择。因为他期盼的，是堂堂正正的重逢，而并非是什么虐心的故事。

    只是现在看来，纵然他心中有千般不愿，到了最后，这千般不愿也只能化作万般无奈。

    白夜没能想到，那个曾一度肯为自己付出一切，只为让自己成道成才的人，居然可以这样做。

    她忍住了，哪怕她已经想起了曾经的一切，她也仍旧是没有同他相认。因为她想要他心无旁骛，想要他走的更远。

    而就算是白夜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事，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他本来就是要一直走下去。

    可白夜也觉得，他要坚持，他要一直走下去，却并不能代表他就要放弃什么。他守护的人已经够多了，与他牵扯上因果联系的人也已经够多了。

    可这又能如何呢？白夜从没有想过要抛弃任何一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传道受业的恩师。所以，就在楼兰语的转世身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白夜开口了。

    在说出那一番话的同时，白夜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太过于激动。他在说话的时候只是尽力地在平定情绪，只是想着要尽力地将意思表达清楚。

    而就算是白夜自己，也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其实已经是变得极为沙哑了。而且，这一番话说到最后，白夜的声音之中更是多了一抹哽咽之意。

    说句实在的，将这一番话说到最后的白夜，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曾经在洪荒纪元大杀四方的杀帝墨承，更不像是超然物外的无上强者，青帝。

    岁月同长夜一样，同样也是漫漫而无穷，有始而无终。物是人非这句话，就是对岁月的一种形容。

    白夜与楼兰语一共就见过三次面，这

    一次就是在洪荒纪元。至于另外两次，则通通都是重逢。

    两次重逢，分别就是在荒界，还有这魔意真界。岁月改变了白夜，让白夜变得愈加完美。

    但岁月却并没有改变白夜的心，迄今为止，白夜的心还是和原来一样。在他的心中，永远都有一席之地属于楼兰语。楼兰语的逝去曾是他的遗憾。

    但是从今以后，这遗憾将不复存在。

    「跟我走吧，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里。在我的世界，你想做什么都好，我再也不想同你分开了。」

    「离别的感觉太苦，于我而言，既是煎熬，亦是诅咒。我已经不想再去体会那种感觉了。」

    「你若是想要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就护你此世，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更不会给任何人打扰你的机会。」

    「你若是想要看遍世间璀璨，我便陪你看遍这诸世的璀璨与繁华。你大可以放心，你的到来于我而言并不是负担。」

    「我想与你共岁月。」

    ……

    在说完刚刚那一番话之后，白夜直接就沉默了许久。只是在保持沉默的同时，白夜也缓缓地俯下身体，最后，他也是直接就坐在了楼兰语身边。

    而在坐下之后，白夜也并没有急于开口讲话。出乎楼兰语意料的是，白夜只是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亦不发一语。他只是在凝视着眼前的黑夜。

    如楼兰语之前说的那样，这魔意真界的异族族地之中，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节日。前不久的那场大战，其实就是异族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所以，为了延续传统，更为了庆祝胜利，在那场大战发生之后，这节日也就自然而然地举办了起来。

    毋庸置疑的是，异族在取得了胜利之后，在今后一段时间之内，日子绝对会比之前好过不少。

    所以说，众多族人的陨落虽然也让不少异族人感到伤心，但是那些异族人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虽然说，战争这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罪过。可是，在更多的时候，这也仅仅只是一种手段。

    这种手段，若是使用不当，那就是伤己又伤人。可若是使用的正是时候，那么一个生灵种族，甚至是一个文明，可能都会因为一场战争的结束而崛起兴盛。

    白夜已经活了很久了，类似的事情他也见的太多了。所以这其中的道理，白夜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这就是生灵的本质，是文明的本质。

    白夜更是明白，战争这个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消失的。因为，总会有人需要这种手段，需要用这种手段来达成目的。

    而魔意真界的异族举办的这种缅怀祭奠之节，看上去虽然是离谱了一些。可这样的节日如此去办，却也是实实在在地符合魔意真界的环境。

    而在沉思的过程中，这些事情，也只是白夜率先想起，但是在想起之后，很快便也就不再去关注的事情。

    因为，相比于这些事，白夜更为在意的其实是楼兰语。他很想知道，他的师尊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他听到他的师尊说出那句

    「花团锦簇的节日用来缅怀逝者，而我楼兰，则宁愿被人遗忘。」

    之时，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在那个瞬间，白夜唯一有过的想法就是，谁都可以将楼兰语遗忘，但是他不能这样去做。不为别的，只为楼兰语这三个字，他也不可能去忘。

    然而，白夜在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也还是决定，要把他的心里话全部都说出来。哪怕他采用的方式，可能确实是有些直白了。

    可这又能如何呢？

    白夜相信，楼兰语可以

    从他的言语之中感受到他的心意。只不过，在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楼兰语却也始终都是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的她，也只是沉默地蜷缩在白夜的身边。她现在的模样，使得她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凄惨。然而谁又能够想到，这样一个人，在漫长岁月之前是何其恐怖？

    「此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

    沉默许久，楼兰语终于说话了。于此刻，她转过头来凝视着白夜，那张看上去尚且稚嫩的脸上，写满了饱经风霜之人才有的复杂之色。

    而白夜闻言却是并没有回应什么，于此刻，白夜也只是像刚刚那样，停留在楼兰语的身边。他从未有过什么动作，因为在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师尊。」

    「嗯？」

    「讲讲你这些年的经历吧，还有，你是不是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你就已经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是。」

    听到白夜如此说，楼兰语却是没来由地狡黠一笑。而在笑了笑之后，楼兰语也是毫不犹豫地看向眼前的黑暗，随即就将目光停滞在黑暗中的微光。

    那些微光是由一种名为深蓝的花所发出的光辉，而在魔意真界，深蓝这种花在异族之中，也拥有着十分独特的意义，那就是祭奠逝者之花。

    「我相信你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而且还是早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我的灵魂很有可能是碎成了成千上万片。」

    「事实上，我的灵魂的确是碎成了很多很多片，碎裂成不同的部分。而在这其中，那绝大多数的部分则是彻底消亡。」

    「漫长的岁月悄然逝去，曾经的洪荒世界也已经演变成了诸天万界。而这段时间里，我曾有过很多转世之身。」

    「起初，我的转世之身还能明确的知道我到底是谁。而我也很渴望，能与你再度重逢。」

    「我觉得，这或许也是唯一可以用来期盼的事情了。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想要与你相遇实在是太难了。」

    「我等了很久，我的灵魂碎片也都相继彻底消亡。不过我觉得我还是略微有些幸运的，因为我等到了。」

    「洛千影等到了你。」

    「楼兰，也等到了你。」

    ……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长大的缘故，所以楼兰语这转世之身发出的声音还是无比稚嫩的。可是，这般稚嫩的声音在讲述往事的时候，却硬是可以给人一种沧桑感。

    而白夜听着这种语调还有话风，则是不免有些心神恍惚。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风格特点就是属于楼兰语的。所以说当初的那个人，现在是真的回来了。

    「漫长岁月之中，我的转世之身也的确是有很多。而在众多转世之身里，我也唯有两具转世之身遇到了你。」

    「我有一枚灵魂碎片，始终都没有转生过，只是一直都被冰封。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有所感知。」

    「所以洛千影诞生了，而且，因为那份感知，洛千影活了三千年，三千年里也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

    「那是我的手段，我是在以这种手段来向转生之后的自己传授昔日的记忆，我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求得一个圆满。」

    「而在这一世，我也是等了很久，只是这一世我也浑浑噩噩的活了很久。因为我并没有想起曾经的记忆。」

    「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叫楼兰。一定要以楼兰为名，却是我这一生的执念。」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

    「你以后也叫我楼兰好不好。」

    「好。」

    ……

    讲述这前尘旧事，楼兰语讲述了很多也讲

    述了很久。而白夜则更像是一个彻底的倾听者。于这一刻，白夜什么都没有多说，他只是在静静地听着。

    其实白夜什么都懂，但是他并不会说什么，因为他自己清楚，有些事情，其实就是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而对于楼兰语最后的要求，他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虽然说他也不知道，楼兰语为什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他明白，楼兰语既然有这样的要求，那么楼兰语就一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我们走吧。」

    「嗯，反正都被你给识破了。」

    ……

    眼看着一阵阵深蓝色的光辉在这黑夜之中此起彼伏，白夜却是再也不打算停留下去了。

    他说了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意图。而楼兰语，显然也是不再反抗了。只是白夜并没有想到，在下一刻，却是立刻就有别人的声音响起了。

    「道友，你不能带她离开。」

    …………

    PS：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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