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喜事（3）

    但在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没有了米娅，没有了你自己，凶猛的野兽和强大的敌人就会在王城之中肆虐，这个世界的人类将不复存在。你是人类世界的绵延的希望，所以……你不能死。”

    李凌站在米娅身边，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少见地有些可怜这个年老的女人。

    李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从自己的直觉来看，米娅并非可以用单纯或者善良来形容的女人。也许每当她不说话的时候，都在筹划一个新的阴谋。

    但无论如何，李凌不喜欢别人煎熬痛苦的样子，无论原因。

    哪怕是一个刽子手因为没有罪犯可以让他处决而烦恼，甚至一个杀人魔因为没有合适的目标而痛苦，李凌都能体会到他们的痛苦。

    “陛下，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吗？”李凌打算探探米娅的口风。他并不打算助纣为虐，只是希望能够将米娅从忧虑中解救出来。

    米娅将李凌上下打量了一遍，转过身子面对着盖亚王城的方向，道：“是的，你可以帮上我的忙，但不是现在。”

    李凌耸了耸肩，至少，米娅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显得轻松了许多。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无需多言。

    但米娅已经被李凌勾起了话头，继续道：“我只是想起了克莱拉——那个聪慧又努力的孩子。还有被她杀死的埃蒙——不够聪明，却忠心耿耿的属下。”

    “哦。”李凌点了点头。米娅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而且，李凌觉得一个人的年龄越大，越容易陷入过往的情绪中。他们的年龄和阅历足够让他们从以往的酸甜苦辣中回味无穷。

    “他们都死了。”米娅继续道，声音中带着悲伤和不甘。

    “还有爱你的伊娜和布伦殿下呢。”李凌提醒道。

    “布伦还是个孩子。就像你一样，永远替体会不道我现在的心情。”米娅摇了摇头，又道：“伊娜倒是可以。但谁又知道我和她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呢？也许我们会是下一个克莱拉或者埃蒙，会在某一天突然死亡。”

    “每个人都会死的，陛下。”李凌似乎猜到米娅为什么闷闷不乐了。

    “哼。”米娅先是冷哼了一声，似乎对李凌的话十分不屑，也许就像她说的——以布伦和李凌的年龄，根本无法理解她的心情。

    但她的下一句话还是让李凌浑身一个激灵：“有些人就不会，他们会永远活下去。”

    “永生……那是神魔才能拥有的能力。”李凌笑了笑，告诉自己这只是米娅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但他同样知道，自己现在笑得有多么僵硬。

    “可神魔是怎么来的呢？如果一个人拥有了神魔那样强大的力量或者能力，是不是也能称之为神魔了呢？”米娅抬头，望向北方遥远的天空。

    “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考虑的事情。”李凌不喜欢这个话题。他觉得这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向着死亡快速逼近、却又不甘于消逝的老者——的幻想和怨念罢了。

    “不，那不是传说。就算是，那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们的世界有不少这样的传说，但人们打心底里并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们的世界？”李凌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趣，立刻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不愧是米娅陛下，对地球上的事情看来也有一些了解。”

    “当然，我们就是从那个世界来的，对吗？”米娅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李凌的眼睛。

    就像李凌猜的那样，米娅不可能对于自己祖辈和他们的地球故乡的事一无所知。但听到米娅亲口承认还是让李凌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听。

    “这是好事……吧？”李凌有些不确定地想到。他盯着米娅的眼睛，这是一双充满期待与抚慰的眼睛、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好像在告诉李凌——看吧，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我们的关系与生俱来的亲密。

    “你知道多少？先行者的后代。”李凌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忍不住要立刻开口告诉米娅，自己和同伴们真是被派来支援米娅他们征服这个星球，好让这个成为人类的另外一个家园。

    “很多，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他自己和地球人类的故事。只不过我那是的年纪太小，有些故事无法理解，有些事情早已忘记。”

    “你的父亲没留下点儿什么吗？比如书本或者笔记之类的。”

    “没有。”米娅摇了摇头，又立刻点了点头。“也许有吧，我记得有一些彩色图画的东西，但后来……后来……”

    米娅开始痛苦地思索起来，李凌竖起耳朵听着。

    “那些东西好像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米娅痛苦地皱着眉头。“我记得不是太清。至少，现在我的手头找不到任何书籍。”

    “不要着急，也许等某一天，那些东西会重新出现，或者一些熟悉的场景会让你触景生情。”李凌知道不能着急。米娅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受过精神上的创伤，已经失忆了一样。

    他也曾经听以为短暂失忆的伙伴提起过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浓雾中看着一些陌生又熟悉的人在舞台上表演着一场热闹的话剧，可惜自己就像一个看不清、也听不清、就算偶尔能够听清楚一两个字眼，却又完全不能理解的其中的含义。

    那样的感觉，单单想象起来就把精神正常的人活活给逼疯，更何况一个受过刺激的人。

    “我不着急。一点儿也不着急。呵呵……”米娅轻轻地说着。

    李凌不知道米娅是在正话反说，还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点儿也不着急。但他能够感觉到，米娅不甘心。

    “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回想起来一点儿有用的信息。着急……又有什么用呢？”米娅道。

    “嗯。”李凌点了点头。心想在最近这几天，自己已经不知道道第几次对米娅的观点连连点头了。而他的心，也似乎再一次向这个位高权重却总是心事重重地女人靠拢了一点。这个女人……无论如何，她是人类，她和我、和所有支援者一样，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地球人。无论她做的事情有多么出格，至少在主观上，她一定不会背叛所有人。

    “过去的事情就暂且不要提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来吧，年轻人，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关于你的。”米娅的嘴角向上翘了翘，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遵命，陛下。”带着同样的微笑，李凌躬身回答，他觉得自己的意志不知何时已经被米娅俘虏了。

    穿过巨石垒砌的城墙下的拱形大门，米娅和李凌算是进入到了内城的范围。

    伊娜殿下没有出城去迎接，但她已经站在了城内的青石大道上。

    但她的状态很不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说是站着，倒不如说是被簇拥在她身旁的几个侍女和卫兵抬着更加贴切。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伊娜恭敬地弯腰点头，搀扶着她的侍女们也不敢放开搀扶着伊娜的身子，只好随着她一齐弯腰点头。

    米娅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抬起眼皮，上下打量着伊娜。

    伊娜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任凭米娅上下审视。

    “敌人的数量搞清楚了吗？”片刻后，米娅简单地问了一句。

    “清楚了，蝠人在三百到五百只见，布森人在二百到六百之间。还有少数其它种类的野兽。不过就和以往那样，这些野兽是听从于它们的蝠人和布森人伙伴的。”伊娜回答道。

    “嗯。”米娅点了点头，居然不再开口，径直朝着自己平日里休息的月神宫殿偶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目送着米娅离开，李凌也是这样。但他的心里，却是仍然有着许多疑团需要尽快解开：蝠人和布森人为何会突然发动袭击，其他支援者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这次战斗中，伤亡如何……

    他知道他从米娅和伊娜这里得不到有用的东西。也已经习惯了米娅和其他觉醒者用这种简单至极、甚至词不达意的句子来对话了。他猜想米娅在城外游荡的时候，并没有与城内断开联系。只不过他还没有弄清楚，米娅到底是如何与伊娜她们保持这种联系的。

    好在，想要搞清楚这些问题并不难。作为黑甲骑士的统帅，李凌有足够的权力在这座宏伟的城里里游走，也可以见一些普通城民不太容易见到的人。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李凌便来到了王城的深处，布伦殿下的寝宫之外。

    一个美丽的身影站在那里，似乎就是在专程等着他的到来。

    正是布伦。

    “殿下。”李凌简单的行礼。

    “李凌，我听说你是跟我的母亲——米娅陛下一起回来的。”布伦皱着眉头道，看起来比李凌还要着急。

    “是的。”按捺中心中的疑惑，李凌点了点头。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又是怎么碰在一起的，据我所知，你上次出去的时候，可是带着你自己的部下，还有那些黑甲骑士一起的。”

    “我是在追击一个布森人的时候和其他人分开的。但米娅陛下……”李凌停顿了一下，回想着他和米娅陛下相遇的情景。

    “你可不要隐瞒什么细节。”布伦紧张地道。看到李凌眉头紧锁，她又补充了道：“也不要随意捏造一些话来搪塞。”

    “我们只是偶然碰见的，有什么问题吗？”李凌疑惑地道。布伦的神经兮兮，让他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当然有问题。而且很严重。”布伦捏着嗓子道。“你知道吗？在你和你的队伍出现之前……”

    李凌竖起耳朵，同时将的身子往前靠了靠，立刻嗅到了一股清雅迷人的味道，让他一阵神魂颠倒。这种味道不是那种浓烈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而是如同一阵散发着体温的氤氲气息。

    李凌想起了秦小羽，心脏一阵狂跳。他看见布伦的眼睛大大的，除了瞳孔的颜色稍有不同之外，眼眉居然真的和秦小羽有几分神识。

    “在你和你的队伍出现之前……”布伦看见李凌神情恍惚的样子，又气又恼地加重了语气，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凌清醒过来，心想布伦如此严肃认真地想要和自己讨论事情，而自己却是这幅模样，一定让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是，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李凌笑了笑，猛地摇了摇头，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抛之脑后。

    “在你们这些外来者出现之前的几十个年头里，大概有三十多个念头了吧，我的母亲——米娅陛下很少走出自己的月神宫殿，哪怕是偶尔出来一次，也必定不会离开王城。但现在，你看看，她已经出去了多少次了？”

    “出去了……据我所知，有两次吧。一次是为了克莱拉殿下，还有这次……”李凌回到。

    “不，还有一次，她是悄悄出去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布伦说道。

    “哦。”李凌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倒的确有些诡异。按说以米娅陛下的身份和地位，很少有事情值得她亲自出马了。何况……”李凌笑了笑，又道：“我没有不敬之意，但就算陛下身体康健，她的年纪也小了。”。

    “问题就在这里。”布伦猛地点了点头，又突然调转话题道：“我信得过你吗？”

    “当然。只要你没有伤害我和我的同伴的意思。”李凌一本正经地道。

    “那好，你跟我来吧，我们需要时间来讨论整件事情。”布伦道，紧接着，布伦居然一把将李凌的袖口抓了起来，朝着她的寝宫大门的方向拉扯着。

    “可是……我也有许多疑问……我的那些同伴……马惜玉还有牛……”李凌冷不丁被布伦一拉，身子也踉跄了几下。

    “放心吧，那些蝠人和布森人只是一些乌合之众，你们的同伴们都安然无恙。还有什么问题，我们需要找到一个隐蔽处，慢慢来谈。”布伦一遍拉扯着李凌的胳膊，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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