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别做傻事

    而秦小羽感受到的，是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她似乎忘记了围在两人身边的凯斯、奈音、残翼，只是拽着李凌的胳膊，不断地呜咽着：“那……那是……先行者……”秦小羽颤抖着，牙齿不断地打战。“它被……它被……这些……”她说不下去了。

    “是的小羽！我看到了。”李凌用力地握住秦小羽的胳膊，让它不再发抖。

    死亡他见过很多，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无奈放弃生命的侯灿，无不让他刻骨铭心。

    但现在，当一个野蛮的兽类将人类的头颅像战利品一样丢弃在自己脚下的时候，李凌的心中只有愤怒和羞辱。

    无数次地，当李凌面对痛苦甚至死亡威胁的时候，便会想起父亲最后的叮嘱：“你要记住，不要哭，不要难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命运无法避免。”

    朴实到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煽情的语言，却像大山那样巍峨。

    现在，他准备把同样的话转送给秦小羽，送给这个打算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他想了想，轻声说道：“放松一点，小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有点残酷，但人总有一死。”

    “可是……”秦小羽还要说什么，也许是眼前的惨剧和平常的死亡怎能相提并论？一个异世界的、异族的、带着阴谋和羞辱的杀害，怎能轻易地被饶恕？

    但她看到了李凌微笑着的眼神，看到了他那像自己难得一见的父母那样宠溺又肃穆的眼神。她微微有些失神，要说的话全然忘记了。

    “入夜了，该是休息的时间了！”李凌就像哄小孩那样拉起秦小羽的手，向他们搭建的临时住所走去。全然没有在乎身后诧异的目光和陷在草地里的头颅。

    不久，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声，李凌心想也许那些家伙正议论着如何处置或者羞辱自己和亲小羽。但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

    “这些畜生很快就要为它们的罪行付出代价！”当钻进小屋的时候，李凌说出了盘旋在心中的话。

    “嗯，我相信你，李凌！”秦小羽乖巧地点了点头，似乎从刚才的惊惧中恢复了过来。“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总是在想清楚之后才开口。但你可曾想过，这样总是吊人胃口真的很烦人呢！”

    李凌笑了笑，心情随着小羽的玩笑稍微放松了一点。

    “如果你有什么打算，就叫醒我。我有点困了，李凌！”秦小羽轻声说道。

    李凌有些庆幸。他正想着要花一些时间来哄小羽入睡，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困了。但他又有些难过，心想一定是因为小羽的情绪波动的太厉害，才如此疲倦吧。

    秦小羽紧紧抱着李凌的胳膊，呼吸声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别做傻事……”在睡着之前，秦小羽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

    也许是害怕惊醒了她，也许是因为自己无法做到，李凌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黑暗中，沉默着。

    苏尔特星没有月亮，小屋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就算闭着眼睛，李凌也能想象到小羽那美丽的面庞此刻一定有些苍白，细长的眉毛一定紧紧蹙了起来。

    ……

    李凌觉得他现在必须采取行动了。秦小羽睡着的时候，他打算彻底放开手脚，去手刃那些杀害人类、打算囚禁他和秦小羽的异类。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秦小羽所谓的傻事，但他知道，万一自己失败了，后果是他和秦小羽都不能承受的。他甚至不敢想象秦小羽如何面对那三个行为乖张的异类，又如何独自承受接下来的孤独和未知……

    他想也不敢想。

    “我该怎么办？”许久之后，李凌轻声自问。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幸好没有把小羽吵醒。“尽管小羽很优秀，也足够坚强，从来没有因为自身的美貌或者家世而轻视任何人，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孩。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李凌在心中思忖着。

    说出这句老气横秋的话，并不是李凌有多么自负。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长大的。

    成长，有时候需要漫长的、甚至一生的时间。有时候，却能在一瞬间的完成。在父亲用尽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并且撒手人寰的那一天，李凌就觉得自己长大了，再也不是学校操场上那个无忧无虑、任性玩闹的孩子了。

    在周围人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中，李凌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该干些什么。也因此，他毅然拒绝了许多好心的提议，坚持选择了和父亲同样的道路、同样的抱负……大口地吃饭，只为身体长得更快；努力的训练，只为不辜负有些人的期待。最终，他成了最年轻的兵王，也有幸结识了秦小羽。

    想到这里，李凌开始责怪起自己来。如果没有自己的陪伴和照顾，秦小羽说不定已经蜕变成一名真正心如坚石的支援者了，也许两人已经开始商讨着如何展开一次复仇和逃亡的行动了，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被吓坏？

    李凌有些心疼地低头望去，伸手不见五指。但他能清晰地听见秦小羽细微的呼吸声，能感受到手背上传来一股股温热的鼻息。

    下一刻，他又开始自责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硬心肠了？也许……现在这样蜷缩在自己身边、带着惊慌沉沉入睡的小羽，才是一个小姑娘应有的模样。

    但最终，李凌想通了一切——无论如何，他早已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他也渴望舒舒服服地躺一晚，放松一下疲惫之极的身体。渴望多陪陪秦小羽，直到苏尔特星的阳光照耀大地、空气变得温暖的时候。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奈音既然限制了他俩的自由，并且召集了两个心狠手辣的伙伴，就一定有着它们自己的打算。

    也许等到天色放亮，一切就太晚了！

    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小羽、还是身为支援者的使命、甚至是那些素未谋面的先行者，李凌发誓要处决这几个邪恶的家伙，甚至杀尽这个世界伤害人类的的畜生。

    ……

    李凌想要给小羽留下来一些安慰的话，或者辩解一下为什么要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去冒险。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拿出所有的勇气，而不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更重要的是，万一他真的一去不返，他不希望小羽还要受到自己那些所谓的遗言困扰和痛苦。

    轻轻地将手掌从小羽的怀里抽出来，李凌摸黑给小羽盖好了身上的皮毯，并将包裹里的匕首拿了出来。

    “一命换一命！”他轻声说了一句，走出了小屋。

    夜色浓重，寒意逼人。

    好在天空中繁星璀璨，比之如墨般漆黑的小屋亮了许多。

    李凌在走出小屋的一瞬间，便发现了守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线条粗犷、皮肤灰白。毫无疑问，司道比是在奈音的命令下，负责监视自己和秦小羽的。

    根据平时的观察，李凌觉得除非奈音要求，否则这只大手长臂的怪物在死亡之前，是永远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李凌希望自己能悄无声息的杀死它，尽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对方是个大块头、又身强体壮的野蛮生物。

    更糟糕的是，它已经发现了悄然而出的李凌，将两条大手谨慎地撑在地上。

    为了不惊动秦小羽，李凌打算将战场引得稍微远一点。他向着司道比慢慢走了过去。

    星光下，司道比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伸手挠了挠背后，似乎对李凌的行为有些困惑。也许它接到的指令是防止自己和秦小羽趁黑逃走，而不会是防止自己冲上来杀死它。

    可怜这只粗鲁又无知的野兽对此毫无戒心。

    十米、五米……

    虽然前进的小心翼翼，但李凌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借着星光，他已经能看清司道比的模样了。粗犷不堪、如同刀劈斧凿的五官愤怒地挤压在一起。

    当李凌再次踏进一步的时候，司道比的身子往下沉了沉。看来这只野兽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做好了发动攻击的准备。

    李凌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先看了看身边的环境，寻找一切有利条件。

    离他两丈远的地方，有一颗大树，也许关键时候，他可以躲在后面，甚至迅速爬到大树上。遗憾的是，树下还有一些碎石。他对差点儿被残翼用石块砸断脖子的一幕记忆犹新，而司道比的手劲一定比残翼大了不少。

    没办法，他希望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陨铁匕首足够锋利，能够轻易切断这只怪物粗壮的脖子，或者扎进它的心脏。

    顾不得考虑跟多，李凌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司道比的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吼声，两臂弯曲，伏下了身子。

    在它高高跳起或者大吼着向同伴发出警告之前，李凌猛地冲了上去。交错而过时，李凌手中的匕首闪电般划过了司道比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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