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足蹄一步杀机

    半灭半明光影后一只异兽形状似马，全身毛髪漆黑如墨，惟独马鬃与马尾色赤，鬃毛与鼻孔中迸几缕闪耀火焰，四蹄践出火花是为强良。

    梦魇兽蹄乱一路平宁，一足蹄一步杀机。

    收割岛上罡风、雷池、蜃景，最后是蜃泽中梦魇。

    梦魇兽最擅长汲取人心最慕渴、最向往意念，潜入人脑融入心海，蜃景幻听呓语，让人沉溺不断。

    人心羁绊幻化无形杀戮，只为那逾隐不清的蜃景梦都。

    三束绿火焰粗如人臂，二环涟漪，一方牢笼，反转纠绕如流沙沉沉下坠，形成一幅绿色光幄环行艾刀周围。

    艾刀目光出现惆怅迷惘，注视着骄阳下海中乐地收割岛，石壁绝胜珠帘十里楼。初十、十五、十六、十七诸人在其中，又只有千章好诗好曲，都无半点闲闷闲愁。

    地肺山上收割岛，死人狱外，蜃景、雷池、罡风。

    艾刀张目视望一切，人一生几多长久，寒寒暑暑四个字，甘酸苦辣四个字，见听思做到四个字，生老病死四个字。完全百年十载蹈浪去，夜风无情催人老去，俱为一体皆在此方地域里。

    更渐清晰的幻念，吞噬艾刀心中最初许愿。大半生独缺，两甲子春秋因循原由，回不去的现世安宁蜃景，仍似梦魇永绕心田。

    人生百态，唯己经历才懂，艾刀上岛人十五不追不寻为甚么，却总要明白做甚么？

    忆从前，想离岛眉儿愁苦，思虑何不截一段东风，借风扶摇九万里，直上鹏程一翔冲天，男儿尚雄飞何畏荆棘？

    艾刀自语许久猛然扬首，颡[sǎ

    g 额]上汗水已涔涔，心中暗道：“初十曾言，他家乡有一道无味泉、无味菫烹无味鱼的珍馐，乃人间美味，可惜我至今未食。平生沧海意，此去怯为鱼。”

    积人生跬步，须履践平实道路，不负人间理想，想来青山与君都已远，目光所触一切皆梦魇。

    胸膛里人心似鼓，敲破半帷梦影，艾刀身微倾蕉麻履一步实践出，雷惊空，电照遍地光渐疏。一齐整麻衣人与虚影合二为一，像雾绚丽迷人，像风变幻无穷，一步之中天地陡转。

    梦魇娇波，多溺人，试问尚能溺我否，艾刀目眼高举，观牵丝傀儡，谁弄谁收。

    “信不及，式微、式微，无稽，是人绝弃逃不脱自身牢狱。”形状似马的梦魇兽口吐人言低低自语，回退光影后，身躯迸发火焰愈来愈虚无缥缈，一双惨碧色双目厉肃凝视着艾刀。（注1）

    毫不恼怒，艾刀只是淡然笑笑，磅礴摄力开始冲击四方，震散流沙般绿色光帷，款款而言。

    “我之道！为长养万物，求君子理足顺心，也罢！干受了一生苦志，多两甲子劬[qú]劳。”（注2）

    “自己一味深藏隐机，反而助长井底之蛙嚣张气，今日崩碎尔等傲脊。”下一刻，艾刀右足横向迈出，两小臂向前探，掌心向内置于胸前宛如轻抱了天地，一股皓白之气诞生双手，在掌间流转不息，随即四下奔散。

    一缕缕眼目可见源息波纹泛动，一股无形压力自此地蔓延开来，宰物役物气息在天地间迸发。

    泱泱盐水位置落错如参商，黄绿深浅不同的卤河，水沸如巨薪燃鼎釜，噗噗水沫向外盈溢。（注3）

    梦魇兽蹄足践出火花，忽然地陷露形，土崩声闷似鼛[gāo]鼓低沉压抑，闷得履下厚土皆突兀。

    白色盐黑泞泥化作烂熳流泥，梦魇兽吼若龙吟搅动苍茫，四肢四蹄击冲着流泥，嘶吼薿薿[

    ǐ

    ǐ]。（注4）

    有人言，身陷泥潭而无法自拔。先前营造蜃景乱人心绪，一足蹄一步杀机的梦魇兽，此刻一足蹄一步步杀自己，越拒御越陷跻[jī]。

    艾刀发摄力狼吞土中，观梦魇兽如何对据。一马深陷泥中，见畜牲如何出蹄。

    身死道消，尚有甚么忧愁可言，陷泥中的梦魇兽挣揣口吐人语。

    “请助救，吾侪仡仡[yì yì]勇夫仅司职狱守，与你本无大怨仇，小心翼翼守困岛淖[

    ào泥沼]，如今反遭覆地蹂躏，事乖变敌仇，垂死修不成活计，恳请高人助救劳畴。”[酬谢出力的人]（注5）

    日月星辰朗耀于天，分分明明，从泥潭漩涡之中逸起一丝青色光霞，黑影挣揣着从光帷中跃出，魇兽漆黑身躯失去所有力量一般，忒忮[tuīzhì变诈无常]仆落在盐泽泥滩。

    兽口中一高一低悲噎[yē呼吸困难]连连，一双惨碧眼目一种凄凉，十分憔悴。

    就时雷霆闪灭，冷雨复倾盆，却悄无声息如无言之泪，激起了一片尘土，伴随着一声极其细微的风鸣破空而下，两道幽暗影，翦断一池浮云。

    被百丈石壁围困，与世间人断离孤绝，艾刀心性素，与事与物含善念，见梦魇兽疏远微贱的求请恕命，即持诀收了方术偃息法则，才要寻问几句语言。

    身后黑云塞空，转盼之间白雨如倾盆，罡风持夹雷厉如万马屯，似有无限人马杀来，一击而中艾刀身。

    倚才高而戏世，身后须防射影之虫。

    可怜失蹑艾刀躯身柔弱草木，如巨木拔起十年根底，凌空飞行远离五十余步仆地。尚未起立，狂风疾雷撼乾坤黑雾吐吞，滔滔长河一般裹捉艾刀，人影间火作电足奔。

    只得简书案牍知识，没有实行比量的争力经历，谓之半和。既有简书案牍知识，又有实行争力比量经历，知行合一，谓之全知。

    艾刀才挣脱高崖石壁桎梏，浅薄经历凿实需恶补上斗战的实践，知行合一。

    两耳锐喙的餐风犼，苍身如牛一足的怜蚿夔从天攸降，收割岛狱卫三兽齐聚盐泽陌上。

    餐风犼司罡风、怜蚿夔卫雷池、梦魇兽控蜃景，果不其然启明大陆最诡谲的狱牢是此座收割独岛。

    三个狱卫险阻前途，不幸中有个万幸，世道波折，不死，无虞得万幸。

    四宇术可腾捉天阍[hū

    ]，艾刀深习四宇术，周身拘束小天地动而有常，其体则随外界大小、方圆、长短、广狭之殊而变化，突袭一息时间髓海洁澈明通，四宇空间法则百巧备藏于中。(注6)

    裂山海、堕苍穹的餐风犼与怜蚿夔倾力合击，于万人中万幸得以相逢蔽一诀。

    雷霆、罡风、魇音波被四宇术障阻了害伤，未让艾刀身亡，成为所向披靡的赴死之慷，修行除伪存真的冀望。

    一身盐白浸黑泥，一身挫折的艾刀，全身似殷红炭火剔炙刻烙，耐眼泪着痛煞，跄然起身与三个异兽狱卫战斗一起。

    立于高天，自然能目视足履下田壤脉络。眼界极远，让艾刀观察物理的本末舛逆，循理向内，补前人所未逮，让真谛在体内孕生。

    有一分妄心，即障一分真心，艾刀闭眸内外双绝，物我两忘。八识中只用藏识进而心越象外，肉人法则俱舍。即一切相，离一切相。即一切法，离一切法。

    生来豁达厌浮名，上岛第十五人艾刀，所修高深法则、方术蕴技皆源自岛上初一、初二到初十、十七诸人参究宣夜。

    酒爵愉悦诉两甲子生平，数个年岁中艾刀从未休止参研与琢磨宣夜说，对自身正心根基厥造不遗余力。

    遇异兽狱卫，无意间帚扫迷云无点翳，熔炼雷霆、罡风、烈炎此类厄难入身，肆意攘掊天之道痕，大有彼之砒毒我之蜜霜的意思。

    恰好甘旳所创“孳[zī]生诀”可以划分阴阳至理，从天地剥离浅少源息临摹、开来炼化，铺张对天之闳休。（注7）

    艾刀借来异兽繁殊能力，收纳多类天地源息为己用，不失为一条另辟的蹊径，与舍了艰涩修行，趋之若鹜借丹药、地宝、天材、隐法之力的修士，有殊路同归的巧妙。

    云滔荡、风飞旋，大陆千里之外收割岛上空，黑云覆墨遮日。

    见远行客艾刀，自立一法全凭心意练功夫，特地羸[léi瘦]腰如舞，出手如金错，落手如钩竿，只为开石为路的分崩术丢刀为掌，劈山救人的离析术脱杖当拳。

    周身曜出一道道光，目眼可见波澜一圆一环，波浪涟漪色成七彩。艾刀即一切用，离一切用，餐风犼来罡风风来扫，怜蚿夔来雷电电来扫，梦魇兽来蜃景蜃来扫，将一切扫得清清洁洁。

    万物万有尽端皆为虚空，艾刀用餐风犼的罡风抗罡风，怜蚿夔的雷电对雷电，梦魇兽的蜃景乱蜃景，法则权舆幻变万有。

    三只异兽狱卫不甘示弱接争斗，身形围绕艾刀纵横变化，风起云涌异象声势浩大。

    艾刀身端立持诀结印，既学又思续相斗，不罔不殆，人己内外一齐俱透，澄澈到底。

    以彼之法相克彼身，即一切法，离一切法。摄力齐聚，涓流成海，初次将自身修为展露在世间。

    盐泽地表已支离碎残，滔滔流动岩浆不断侵渐，黤黤[yǎ

    yǎ

    ]烟霭云雾中，三只异兽暗伤可鉴，无奈狰狞仰首望天。

    轰隆隆雷声响彻于海天，一声声悠长啸声飞翩，嘶黯破空状类喉间啼血，苦凄凄得让人想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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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代表色艺兼，点评十八章一足蹄一步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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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信不及，式微、式微，无稽。释义：不可信，越式微越不信，毫无根据。

    （注2）劬劳：劳累、劳苦。《诗·小雅·蓼莪》“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尔济：你辈、你们。

    （注3）参与商：参，就是叁，也就是三颗明亮的星星[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后来扩展到七星。算上“伐”星，称为参伐，共十星，主斩刈杀伐。参宿七是猎户座最亮的星。商宿[心宿]属于苍龙七宿，而参属于白虎七宿。参与商这两宿是无法同时出现在天空中。寓意：不和睦、亲友隔绝，不能相见、有差别。

    商宿是河南商丘一带地区的分野星，商宿与中国远古时代军队体制有关，小说之后章节会多次出现关于参宿与商宿。

    （注4）鼛[gāo]鼓：大鼓。周代六鼓之一。鼓体较长，于役事开始以及结束时敲击。《周礼·地官·鼓人》“以鼛鼓鼓役事。”郑玄注：“鼛鼓，长丈二尺。”

    嘶吼薿薿[

    ǐ]：薿薿，指茂盛貌。《诗·小雅·甫田》“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借来说明嘶吼很大很茂。

    （注5）吾侪：我等，我们。

    仡仡[yì]：壮勇、勇猛。《尚书·秦誓》“仡仡勇夫，射御不违，我尚不欲。”

    淖[

    ào]：泥沼；深泥。《左传·成公十六年》“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

    事乖变敌仇：乖，本义是背离，不协调统一。引申指差别、不同。还可指乖僻、反常。本文采用乖字本义。

    （注6）天阍：指天帝的守门人、天宫之门。《楚辞·远游》“命天阍其开关兮，排阊阖而望予。”

    （注7）闳休：大业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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