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天赐大将

    这连环意外已经出乎蹇义的安排，他见两个武人斗地兴起，也无法替他们出谋划策，只得摇头不语，让他们自选法子。

    见包元乾询问，平安虎目凝视半晌倒未轻视他，只是道：「方才蹇尚书所言，包司吏有古君子百步穿杨之能，只是不知包司吏可否听过古君子射穿七札之事？」

    蹇义听罢眉头微皱，心道自己只是为了交差皇帝安排的事儿，见机奉承一句怎么还被你小子给逮到了话机？

    平安虽未轻视包元乾，但武人好斗的自负却掩藏不住。这武无第二凡是争高下的性子，倒是让包元乾有些不适。

    只见包元乾不卑不亢道：「昔闻春秋时，潘党与养由基乃是楚国两大神射双雄。当年潘党不服养由基的箭术，这才寻养由基比试，只是二人箭术皆是极品，箭箭中的，难分高下。所以潘党提出射胸甲之法，想以力道决出胜负。只是...潘党一箭穿了五甲，可养由基却一箭洞穿七甲，平安将军想效仿古人之事，只是不知平安将军怎知自己会不会是第二个潘党？」

    平安闻言哈哈大笑，负手傲然道：「方才观包司吏箭法，若论一弓双箭我平保儿自愧不如。可若是论膂力开硬弓，包司吏恐怕难以取巧夺胜了。」

    他言语略有张狂，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包元乾射的再准也不过是取巧，若是硬碰硬地开硬弓穿甲，包元乾绝无取巧的可能。

    包元乾哂笑一声，「不知平安将军可射透几层甲？」

    平安自负道：「既是效仿古人之风，自然是取七甲为妙。」

    他不言能射透几层，却说效仿古人取七甲，如此避实就轻的言语包元乾听在耳中，心头便已有了几分猜测。心道这平安看似莽夫，话术却说的恰到好处。

    包元乾对蹇义作揖道：「既然平安将军取七甲，烦请蹇大人也为在下准备七甲。」

    蹇义见两人定论，亲自率领御林军取甲。

    只是须臾，便有御林军抬着胸甲而来，一层层地叠放在箭靶之上，再固定捆扎牢实。

    包元乾看着这些胸甲，皆是一色的复合皮甲。这种皮甲仿制春秋甲胄，内外皆为牛皮包裹，中间叠加薄木板。

    这样的皮甲对于青铜兵器防御极佳，只是对于两千年后的精钢铁器便相形见绌不少。不过七层叠加于一起，以量取胜，其防御力绝不可小觑。

    蹇义却对这些搅事，徒给自己添麻烦的武夫没好脸色。本来风风光光皆大欢喜之事，总有人不开窍，跳出来刁难。

    他方才真是想给平安准备七层铁甲，而给包元乾准备七层绢布甲，狠狠恶心一番平安。只是思来想去，既然是以春秋古君子之法，那还是照例准备七层皮甲。

    毕竟就算二人力道再生猛，这铁质箭头无论如何也穿不透七层铁甲的。

    一切准备妥当，蹇义又让御林军们奉上各式长弓任二人挑选。

    蹇义心知朱棣心思，但是见方才包元乾只射了七斗弓，以为其射箭以巧取胜，力有不逮，所以专门挑了张一石弓给包元乾。

    只是射甲并非是比准头，这一石弓对于破甲之试恐怕....他一想到此处，便皱起眉头，心道这平安真是好不知趣，忤逆天颜！

    只见包元乾微微一笑，却不取弓，只礼让道：「平安将军先请。」

    平安虽想见识包元乾取几石弓，却被包元乾抢先，不好再推让只得伸手握住一张三石强弓！

    这三石强弓拉力便有三四百斤，所以弓身极长。

    平安握住弓弦，五指成拳奋力拉动，弓身震动间竟一连将弓弦拉满如月五次，赢得满堂喝彩！

    御林军甲士的脸上充满敬佩神情，能够开二石者，便是极为少见的。这平安竟然能将三石强弓拉满五次，脸色不变，实在是勇冠三军！

    「平保儿终究还是那个平保儿。」朱棣见他威风，略微沉吟道：「只是愚忠太甚，不得为寡人所用。」

    沐君娇在一旁看着力挽三石强弓的平安，这在云南军中可未听闻过谁能开得三石硬弓的，心道这回包元乾这厮定是要吃大亏了。

    包元乾见平安膂力绝人，光论开硬弓倒是比那赵曦还要强上不少。他也不取弓，只是做了个请。

    平安取过一支粗长如小矛般的箭矢，刚一上弦他侧观了蓦然不动的包元乾，见他依旧岿然不动，这般倒是让他放下了心思。

    毕竟方才赵曦先射，这包元乾一弓双箭坏了赵曦好事。若是与他比射甲，这包元乾再以一弓双箭崩飞自己的箭，就算只包元乾只射穿一层甲，那也是他胜。

    如今他单人独射，倒是能心无旁骛地使出十分本事来。

    只见他走到三十步开外，平安凝神静气，手握长弓，缓缓上举，搭上长箭，螳螂双腿前后开了个箭步，足吸一口气，蓦地右臂发力将弓弦拉地咯咯作响，满如圆月！

    场中文武军士们皆万目投聚，不敢稍有吐气发声，眼皮也不敢眨，只怕错过绝伦瞬间！

    平安拉开长弓，却不急于放箭，他双手稳如磐石，吐气之际，弓弦一崩，利箭带着厉啸声电闪破空！

    「波！」的一声自远处传来，利箭深陷皮甲之中，旋即便迎来四周甲士们喝彩之声，威武不已！

    御林军连甲带靶一并抬至阶下，当众校验，蹇义取过箭头对着朱棣道：「回圣上，平安将军射透了六层皮甲。」

    朱棣笑道：「不愧是勇冠三军的平保儿，威武不减当年。」

    他话说的分不清喜怒，也不知这个当年是洪武当年，还是建文靖难当年。一时间，众人也不敢兀自奉承平安。

    「包司吏，该你了。」平安凝视着包元乾。

    包元乾快步上前，在众人议论纷纷中伸手对向平安。

    平安不解，包元乾笑道：「还请平安将军借弓一用。」

    他一言既出，文武议论不已，心道这厮方才也就是拉了个七斗弓，如今竟然想开三石弓，真乃蚂蚁吞大象，不自量力！

    平安好奇地打量了包元乾，他可不认为此人能开得三石强弓，只是见他坚持还是将手中弓递给包元乾，嘱咐道：「包司吏，强弓伤身，若力有不逮还是不要强行为之。」

    「多谢平安将军关照。」

    包元乾微笑，接过长弓，一手挽弓，一手拉弓，嘿的一声，只听「崩」的一声大响，万籁俱寂！

    平安脸色大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包元乾这厮。

    文武甲士们凝望着包元乾手中的断弓，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包元乾竟然生生拉断了三石强弓！

    包元乾尴尬一笑，「这弓怕是被平安将军拉坏了，被下官轻拉之下便断了开来。」

    他扮猪吃虎，说地谦虚，却无人敢这般认为。

    旁人不是傻子，平安虽开地硬弓，也难以做到一拉之下便拉断此弓，这包元乾随意拉断了这弓，只有一种说法，那便是此人膂力远超三石硬弓的限度！

    朱棣面带喜色，倒是对包元乾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蹇义笑道：「包司吏神勇，这弓都是大内藏弓，往日精心呵护，不可能会有瑕疵。」

    「哦...」包元乾恍然道，「那看来是在下鲁莽了，我且换弓一试。」

    他话音刚落便又挑了把三石弓，五指成拳，抓住弓弦猛力张驰，只见弓身咯咯作响，逐渐扭曲，直刹那又是「崩」的一声，那三石弓再次崩坏！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包元乾又伸向了另一张三石弓，只是须臾那弓的下场如出一辙。

    蹇义赶忙出来阻拦道：「包司吏且住，看来这三石弓对于包司吏来说还是软了些。」

    包元乾客气施礼道：「蹇大人高论，元乾只是觉得这三石弓似乎并非是元乾能力极致。」

    蹇义听罢有些讶然，「包司吏之意...」

    包元乾笑道：「圣上方才言昔年开平王拉得五石硬弓，元乾不才，还请蹇大人为在下挑一五石硬弓来。」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言既出满堂哗然，文武都不愿意相信包元乾有此等实力，蓦地以为他托大吹牛，不过一想到他轻松拉断数张三石弓，便觉得脊背发凉。

    平安的额头已经出现了不少细汗，若是论拉断三石弓他亦能做到，只是若说开五石弓，恐怕....并非是他能力所能及。

    蹇义有些犹豫地看向朱棣，其实比试到此处已然高低立判，只是他有些不敢拿定主意。

    朱棣大手一挥，傲然昂声道：「去将禁中开平王宝雕弓抬来，朕倒要看看，整整三十年了...自开平王故去后，是不是当真有人能再开得这五石硬弓！」

    蹇义遵旨，吩咐士卒去寻常遇春之雕弓。

    须臾两个士兵将长弓抬来，倒不是说弓重，而是越是劲弓这弓身便会越长，所以力道和臂展极为苛刻。

    就如张三丰那一弓四箭所使长弓足有一人长短，因其身材高大又深得易骨伐髓之道，可肆意伸缩筋骨，拉弓时臂展大为增长，这常人望而却步之事，对于张三丰却并非难事。

    包元乾本事承自张三丰，自然也与之一般。

    包元乾打量着这雕纹朱漆劲弓，正是三十年前常遇春北伐，封狼居胥，名震天下，搅动风云时所使长弓！

    这弓弓身极长，但是见识过张三丰那张巨弓的包元乾却并不惊讶。包元乾兀自思量，这弓若有五石拉力，那么张神仙手中的巨弓至少有七石往上。

    念及此处，虽然早知张神仙武功盖世，但是也惊凛其膂力的骇人。能一掌将鬼力赤打地毫无还手之力，重伤遁逃的高人，端地是半人半仙，身怀千钧龙象之力。

    众人屏气，包元乾握住长弓，取过一支特制的利箭，这劲弓必配重箭。想那一石弓都以梅针重箭搭配，这五石弓配箭更是如矛般粗，箭头如利斧般巨大！

    包元乾气定神闲，长吸一口气，只沉声一喝，拉弦满月，御林军甲士们见包元乾开得五石硬弓，纷纷举起枪戟喝彩，喊声如雷，直呼威武！

    平安面色苍白，方才还抱有一丝侥幸，兀自以为包元乾背水一战，强行而为。如今看来，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包元乾内家功夫运转到极限，聚精会神，手指一松，撕裂长空的箭啸声震动众人的耳膜，可利箭稍纵即逝，根本来不及掩耳！

    「呯！」一声巨响后，众人这才被震撼，纷纷扭头看向靶上！

    只见空中漫飞片片胸甲，木屑纷飞，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射爆的箭靶，包元乾这一箭不但将七层胸甲射裂，还将箭靶射爆！

    那如利斧般的长箭，余势不歇，攒出数十步后稳稳地射在玉石地板上，稳稳扎在缝隙之间，箭镞颤动，宛如众人震撼的心弦！

    沐君娇巧目布满骇然之色，她本是来看笑话的，却未曾料到这西北起家的小卒包元乾，竟然当真有如此本事！

    朱高燧遮着嘴，低声道：「二哥，此人膂力骇人，恐怕与你不遑多让。」

    朱高煦只是嘴角上扬，一言不发地看不出思绪。似乎包元乾开地五石弓，并不让他意外。

    平安颓然长吐口浊气，抱拳道：「我大明真是人才辈出，我等毕竟是老了，这番比试，平保儿我输得心服口服！」

    实力为尊，平安铩羽而归，骄纵尽去，对包元乾再也生不起轻视之意。

    他此番出来阻拦，并非是为党争，他孤身一人也无党可争。而是看出朱棣刻意拔擢包元乾之意，让蹇义刻意降低难度让包元乾风风光光过关拔擢。

    只是他身为大明忠臣良将，尤为见不得徇私包庇，他早知包元乾在朝堂迎合圣意，拍打马屁受宠。心道若是让无能者为将，身任要职，尸位素餐，那是整个大明朝的不幸。

    所以他明知逆拂圣意，却也要出来阻拦包元乾，检验此人当真是否有真才实学。如今看来，这包元乾的本事决然不小，他也就无话可说。

    朱棣负手大笑，龙颜大悦道：「好，好一个一弓双箭，开得五石强弓的大将之才！包司吏年纪轻轻却是浑身本事，真是我大明朝的天赐良将，你等可有不服？」

    赵曦，李景隆几人纷纷低眉不言，他们本想寻茬，如今包元乾展露的本事早已超出他们的意料。若是再横加阻拦，怕是天威难饶。

    蹇义笑道：「包司吏骑射无双，膂力绝伦想必众将已心服口服，我想可以考核包司吏的武功了。」

    朱棣点头道：「不知哪位将军愿意与之比试一番？」

    武将们缄默不语，见识了包元乾千钧拉弓之力后，他们都不愿出面正缨其锋。

    阳武侯薛禄却出列道：「启禀圣上，臣薛禄往昔也是惯战陷阵之人，见包司吏这般本事倒是摩拳擦掌，愿与之一试。」

    他想地很明白，自己不管赢不赢地包元乾，届时对练时卖个破绽败下阵来，让包元乾风风光光的受赏便是，毕竟箭术或许无人可敌包元乾，可这对练武功却未必。

    朝廷中不少藏龙卧虎之人，若是横加阻拦倒是麻烦，他当一回包元乾的垫脚石，也算是报了恩。

    包元乾显然是明白薛禄的想法，心中有些感激，正欲说话。

    只听朱棣笑道：「阳武侯重伤初愈，不必大动干戈，还请做个见证便是。」

    薛禄脸色微变，只能谢恩退回。

    包元乾心中忖度，这朱棣虽然巴不得让自己过关，但是显然他提防着薛禄与自己，这人情却不可能让薛禄捡了去。

    「父皇，且让儿臣一试！」

    一听似为虎啸声划破长空，一道身影自殿上跃下，落步生根。

    那人半空将宽大的蟒袍一解，甩于臂上一抛，稳稳落在甲士手中。

    他露出里间一身劲装，临风傲立，仪态非凡！

    包元乾举目看去，却是一虬髯粗狂的年轻人，生得与朱棣极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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