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血与泪

    位于第七十一号聚集地内城外，距离拓荒队营队不远处，有一个小型的屠宰场。

    这种小型并非说它占地面积小，而是说它规格档次比较小，里面圈养的活物都是一些生命等级不超过LV10级的生物。

    这里一般都是聚贤大酒楼供肉货的地方，但随着拓荒营的招新和曙光军校的建立，这里也变成了新兵的练兵场。

    “颠锅！颠锅！手要用劲！脚要站稳！注意火候！”

    正值饭点的时候，王大壮看着手底下正颠着锅的学员大声的喊道，

    “今天仍旧老规矩！自己做的自己吃！不许浪费！”

    在末世中，厨师有着自己一套特别的传承，严厉而又残酷。

    目前所有厨师学员所经历的，都是每一位灾变后合格厨师的所必须经历。

    好在厨师学员中大部分都是一些贫民学员，即使再难吃的饭菜他们也咽了下去。

    也许比起难吃，他们更怕饿。

    “报告！”

    “讲！”

    “报告教官！为什么我们厨师班也要来特训！我不想面对那群变异兽！我也不想当个屠夫！只想简简单单的当个厨师！”

    王大壮平静的听完面前的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学员的话后，抬起头环视一周，大声问道，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

    稀稀散散的回应声在学员们回应，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自己心声的表达。

    “好！端上你们的饭碗，找个地方坐下，咱们边吃边聊。”

    王大壮带着一群厨师学员，来到了一片空地上，一群人中就只有他站着，也只有他没有端着饭碗吃饭。

    “王大壮！十七岁！入伍时间三个月。

    葛天！十九岁！入伍时间三个月！

    ……”

    王大壮站在一群人中间，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从他嘴中冒出，直到将三十三个小厨的名字报完。

    “以上的三十四个人想必你们不会陌生。

    没错，这些人就是你们厨师班的教官们！我们的年龄并比你们大！

    但我们吃过的苦并比你们少，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都是从贫民区中走出来的，但那又怎么样？”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信。”

    王大壮当着所有的学员的面脱下了上衣，他身上几个月前的肥肉已经渐渐有了些肌肉该有的轮廓。

    “看见这道疤没有？”

    王大壮指着自己背上的一道巨大的伤疤，对着学员说道，

    “你们特训时，有人看守着，我们特训时，不敢让人守着。”

    众人看着王大壮背上的伤痕，很轻易的就知道了这是最近新产生的。

    “报告教官！为什么不敢让人守着！”

    “因为怕做噩梦！怕自己堕落！更怕自己养成一种依赖的习惯！”

    王大壮看着手底下的学员说道，

    “说来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以前我和你们一样，觉得做个厨子吃好喝好挺不错的。”

    “但是三个多月前，在去往拓荒队军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变异兽的袭击。”

    “那天死了很多人，地上到处都是血，有人的，也有变异兽的。

    我想你们很多人都能理解那种陪伴了几年的人死在你面前，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面对贵族压迫无法动弹时便是这种感觉，只不过要强烈十倍百倍而已。”

    “那天你们的校长，生命等级还不到LV10级，但独自一人拿着一把杀猪刀站在车顶砍了半卡车变异兽的尸体。”

    “我们这些教官那时才是酒楼的小厨，除了躲着瑟瑟发抖，其他的无能为力，甚至探出头看一眼的能力都没有！”

    “你们以为那些变异兽是你们现在这种圈养的变异兽？

    不！那些变异兽可是实打实的生命等级十几级的变异兽。

    就是努力了这么久的我也才勉强刚刚可以对抗而已。”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闭上双眼，都是那天的场景。

    渐渐的我开始怪自己曾经过的安逸，过的堕落，过的懦弱。”

    “但人生并没有重来，也不可能让时间倒流，所以我只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拼命努力。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着，但他们比我更努力，我想，他们心里也有一颗刺，每当夜深人静时便偷偷摸摸的刺痛着他们。”

    “所以，我们才半夜默契的偷偷摸摸的爬起来特训，我们才敢逼着自己在变异兽堆里玩命。”

    “假如你们想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你们想出人头地，如果你们不想将来有一天留有遗憾，现在就得拼命的去特训！”

    王大壮看着底下已经渐渐沉默的学员们，语气算不上严肃，却异常诚恳，

    “如果坚持不下去了，你们便想想你们被压迫的时候！如果坚持不下去了，你们便想想无能为力的时候！

    作为一个算是在厨房里长大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单单只是一个厨子，是得不到人们的尊重。

    特别是那些贵族们，厨师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圈养的比较高级的狗而已。”

    “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问你们之中贵族出身的同学。

    如果他们愿意说真话，他们会告诉你们，在贵族家中工作了三年以上的厨师是如何受到剥削压迫的。

    工资是一个月一个月慢慢减少的，工作量却是一天一天增加的，不敢跑不敢言。

    因为三年的时间，那群贵族有的是方法让你从人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大家也不必这么紧张，毕竟按照正常情况，你们毕业还有两三年呢！

    在你们校长的带领下，两三年后你们一定是很厉害的人，贵族也不敢轻易招惹！”

    “所以，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得努力！要像药材班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努力！要像我们教官们一样努力！为了你们自己！”

    “教官……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快坚持不下去……每天都过的好累，比我在贫民区里的时候过的还要累！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厨师班的特训是最累的，不仅白天要练习搏杀技巧和变异兽厮杀，午休和晚上还要练习厨子。

    其实早就有人坚持不住了，只是没人敢说而已。

    他们在贫民区时，虽然活的压迫，但在他们父母的保护下，他们并没有体会过父母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劳累。

    只要不去故意的冒犯贵族，他们也不会体会到临近死亡的感觉。

    贫民学员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富人贵族的孩子了。

    一个学员的声音喊出了所有人的声音，好多人都端着饭碗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都懂，我也明白，我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有时候哭是会传染的，王大壮看着学员们也有种想哭的冲动。

    有时候明白的事越多，就会活的越敬畏，就会活的越累，在这扭曲的世界里，明白人谁活的不累呢？

    “但是，我们必须坚持！咬着牙坚持！

    因为活着，就一定会有难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我还期待着有一天跟着你们校长去地面，去前线看看呢！不坚持怎么能行呢？”

    “你们还有自己的理想要实现呢，不坚持怎么能行呢？”

    “所以，陪着我一起坚持好吗！”

    “好……”

    许多学员大哭着点了点头，无论男女在一个将心中集了许久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其实他们也不是坚持不住了，只是天天繁重的训练让他们觉得目标遥遥无期，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对象而已。

    今天的场景并不是偶然现象，在这几天，无论是拓荒队新兵还是曙光军校的学员们，都陆续的上演着这一幕。

    因为他们才刚刚正式接触这个世界生存的残酷，并非个人生存的残酷，而是人类生存的残酷。

    也渐渐的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了解。

    原来在变异兽面前，贵族算不上什么。

    原来他们曾经的梦想都太小了，被圈禁在这个小小的聚集地中了。

    原来他们都麻木的太久了，人类曾经可是居住在广阔的地面上的啊！

    什么时候起他们学会了退缩？

    什么时候起他们习惯了压迫？

    什么时候起他们不再上进，对生活未来失去了希望？

    当他们再次拿起刀时，便已和昨天的自己说了一声再见，因为在血和泪的洗礼下，没有懦弱和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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