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九章 小丑的末路

    杰提斯科基听罢，眼神一变，陷入沉默，神色看上去显得十分不可思议。

    “......”

    赛因赛艾低声质问道：

    “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有办法把我瞬间送到那样的地方......不是吗？”

    杰提斯科基后仰身体，抬手扶颚，神色复杂地点头承认道：

    “确实可以。”

    “实话说，我前不久刚刚把一大批深渊军队投向了圣光净土，所以倒是可以把你带到它们其中一座军营里边。”

    “只是......赛因赛艾，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深渊或许能够让你残废的肉体迎来新生，然而同时却会将你的灵魂摧残殆尽，那和我给你的第二种选择刚好是反过来的。”

    “我可以向你担保，单纯的死亡绝对要比那种下场好上几千几万倍，到时候，你可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永世不得挣脱......”

    “如此凄惨的下场，当真是你想要的么？”

    赛因赛艾咬牙切齿，铿锵有力地做出回应：

    “对！”

    “世间万物，皆怀罪孽，皆应受惩！”

    “而我自身也同样不例外！”

    “倘若能够在人生的最后化为深渊的食粮，成为祂的力量，帮助祂断绝整个时空的轮回......”

    “我甘愿承受任何痛苦，永远惨叫，永远沉沦！”

    “这正是我们每个人的义务坐在！”

    听到这里，杰提斯科基满目震撼，最终哑然失笑，拍手佩服起来。

    “......”

    “哈......”

    “哈哈哈哈哈——————！”

    “服了！我真是服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果然，你和那个耶尘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我浑身上下的本领借给你，再把你俩扔到同一个笼子里边斗兽，这样才是最他吗合理的啊！”

    赛因赛艾气喘不止地追问道：

    “呼......呼......呼......”

    “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

    “满足我这个最后的需求？”

    杰提斯科基收敛笑声，语气钦佩地同意道：

    “当然，当然，我当然愿意。”

    “只是，作为难得的朋友，我最后还得再确认一遍。”

    “赛因赛艾，你真的想好了吗？”

    赛因赛艾毅然决然地点下头颅。

    “嗯，我意已决，这便是我所渴望的唯一结局。”

    得到了这句斩钉截铁的答复，杰提斯科基随即起身站立。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杰提斯科基那对棱角分明的眼珠，顿时涌现出了无与伦比的闪耀神光。

    哗——————！

    再然后，一道漩涡形状的空间裂隙，就这么凭空浮现在了赛因赛艾的眼前。

    杰提斯科基大步上前，伸出臂膀，轻松将赛因赛艾整个人扛在了自己肩上，随后带着他一齐走入空间裂隙。

    下一秒，空间交叠，场景变幻！

    一片全新而恐怖的世界就此涌入赛因赛艾的眼瞳。

    漆黑深空，浓雾弥漫。

    混沌大气，咸湿腥臭。

    半边海洋，混浊深邃。

    半边大地，满是菌床。

    这里是一片彻底沦陷于深渊之手，并且被深渊生根发芽的迷宫地带。

    密密麻麻的细长黑影游曳高空。

    高如山峦的粗犷巨人屹立大地。

    凝聚雾霭的臃肿母巢盘踞海底。

    与此同时，无穷无尽的淤泥状血肉更是连接海面与地表，从而构成了一片连绵不绝，广阔无垠，望不到尽头的菌床山脉。

    大大小小的卵泡胚胎在其中孕育，分裂，膨胀，发育，生长......

    就像是兵工厂之中被不断研发量产的军武一样。

    杰提斯科基与赛因赛艾，悬浮高空，自上而下，俯瞰一切。

    而两人的到来也如同一场风暴，瞬间引起了整个深渊领地的注意，继而一举变成了全场的目光焦点。

    长影停止游动，巨人抬起头颅，母巢探出海面。

    这一刻，数以万计的恶兽目光，带着贪婪、嗜血、狂热的色彩，纷纷开始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两个不速之客。

    但是，似乎是认出了屠夫猎人的身份一般，接下来，这群深渊驻军除了观察以外，再也没有做出更多的行为。

    面对如此平静的局面，赛因赛艾随即低声感慨道：

    “看来你很受它们的信赖呢。”

    杰提斯科基淡定回答道。

    “信赖？不？它们只是明白自己不可能逮住我，所以也懒得浪费力气罢了。”

    赛因赛艾转头环顾起了整片深渊领地。

    “深渊的本体......哈维约旦......不在这里吗？”

    杰提斯科基嗤笑一声。

    “呵，想多了，祂要是在这，你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因为，光是祂扩散出来的气息，就足以瞬间碾碎你的大脑......”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哈维约旦至今在哪，之后的一切全看祂自己造化了~”

    赛因赛艾微微点头，转而望向下方的一片菌床平地，接着向杰提斯科基坦然发话道：

    “这样啊......行。”

    “那么，杰提斯科基，是时候说再见了。”

    “对于你的救命之恩和慷慨帮助，我赛因赛艾由衷表示感谢......”

    “现在，请你就这么把我扔下去吧。”

    “剩下的一切，深渊自会处理。”

    杰提斯科基语气淡然地苦笑道：

    “唉，也谢谢你陪我聊天解闷。”

    “那么，赛因赛艾，欢愉剧院唯一的幸存者啊......”

    “就此别过。”

    话音落下，杰提斯科基随即倾斜肩膀，由此让赛因赛艾整个人一举坠向了下方地表的深渊菌床。

    就这样，烙铁小丑，垂直下落，静静看着自己和屠夫猎人的距离飞速拉开......

    不过，还未等他整个人摔到地面，深渊菌床便是抢先一步向上增殖凝聚出了一支血肉巨手，接着将赛因赛艾的残缺躯体稳稳接了下来。

    再然后，巨手的表皮瞬间变为一大片漆黑淤泥，将赛因赛艾重重包围在了中间。

    蜂窝一般的细小眼眸从淤泥表面大片浮现，好奇打量起了眼前这名从天而降的残废之人。

    面对如此状况，赛因赛艾毫无惧色，神情坚定地大声宣布道：

    “渴望摧残一切，蹂躏一切，惩罚一切的深渊啊——————！”

    “我的名字是......赛.因.赛.艾————————————！”

    “在此，我将残缺的肉体与无畏的灵魂，全部奉献予你——————————————————！”

    “尽情地吞食我吧，尽情地消化我吧，尽情地利用我吧————————————————————————！”

    “然后，更好地毁灭整个时空，永远斩断充满罪孽的时空长河吧——————————————————————————————！”

    得知了赛因赛艾的疯狂心愿，四面八方的漆黑淤泥稍微愣了一下。

    经过短暂的沉寂与思考，这些怪物最终选择一拥而上。

    于是，烙铁小丑赛因赛艾，就这么彻底掩埋在了贪婪深邃的黑暗之中......

    杰提斯科基悬挺高空，低头沉默观望着这一切。

    直到再也看不见赛因赛艾的身影，他这才神情略显无奈地轻笑一声。

    随后，杰提斯科基再度开启了一道空间裂隙，整个人就这么步入其中，最后和空间裂隙一齐消失不见。

    标记。

    听到“转世行者”这句久远的称呼，赛因赛艾表情一惊，随即怔怔地反问道：

    “你......居然知道这种概念！？”

    杰提斯科基嘴角上扬，手指轻轻点了点棱角分明的晶莹眼珠，接着语气淡定地点头回答道：

    “当然，『传导棱眼』的力量，让我得到了堪比海洋一般庞大丰富的旧日知识，其中自然也包括像你这样的特殊人群。”

    “即便肉身死在了时代洪流之下，这群人的灵魂也不会轻易抹灭，大部分情况都会作为后世的生命一次次地转世重生，虽说重生的躯体一般自带残缺，不过每一轮的新生都能够跨越时空自动继承上一轮的记忆，所以才会被称之为‘传世行者’。”

    “我还在‘老故乡’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个别相似的例子。”

    “另外，据我所知，大多数转世行者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似乎伴随着转世次数的不断增加，这群特殊存在的结局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亦或者选择麻木不仁地跟着时代随波逐流。”

    “总而言之，这也并不算是什么让人羡慕的种族，反正到头来能够继承的也只有记忆，至于剩下的一切依然还得从肉体凡胎重新开始，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直到最终让人彻底崩溃为止。”

    赛因赛艾沉默数秒，神情晦涩地咳嗽两声，然后缓缓点头承认道：

    “咳......咳咳咳......”

    “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

    “遥想过去，最初的我也曾经气血方刚，能够为理想信仰这些东西而奋战献身，曾经让我感到十分荣幸......”

    “可是，伴随着转世次数的不断增加，我的价值观也开始不断变化......”

    “每一次的死亡和新生，中间都要跨越个几十万年甚至是几百万年，而我曾经所做的一切几乎都会沦为无用功......”

    “故乡不断改变，种族不断改变，文明不断改变，神主不断改变，世界不断改变......唯一不变的，只有历史。”

    “茫茫众生，出于自身欲望，又或是神主怂恿，争权夺利，相互厮杀，亘古不变的宇宙历史。”

    “这些场面无数次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我的身边，我的时代......让我逐渐认识到了生灵无可救药的丑恶，文明无法抹去的劣根，众神无限膨胀的欲望......这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铁则。”

    “然后，我逐渐感到厌烦、沮丧、绝望......在经历了成百上千次的人生之后，最终便是悟出了一个道理。”

    “凡人也好，神明也罢，无论外表粉饰的多么冠冕堂皇，内在始终都是一样的丑陋不堪。”

    “咳......咳咳咳......”

    “而当我带着长年累月的回忆最终降生到现在这个时空之后......”

    “我接着便是意识到了两个关键要点。”

    “一是这个世界并不正常。”

    “它的存在建立在时间和空间的废墟之上，所有生命皆非真实。”

    “而我的转世旅途也将因此走到尽头。”

    “二是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毁灭的风险。”

    “一旦末日降临，万物皆会走向苦痛的灭绝之路，再也不会有下一次的延续......”

    “而这正是我最为渴望的结局。”

    “因为，人也好，神也好，一切丑陋的事物都应该在恶惩之中反省自我，永远结束彼此的罪孽。”

    “咳......”

    “过去的我，太过渺小，没有机会实现这一切......”

    “但是，这次不同了。”

    “在这座庞大浩瀚的废墟之中，同样不真实的我，被赋予了集所有轮回融为一体的力量。”

    “这是我的武器。”

    “也是我的使命。”

    “在那以后的故事，想必你也想象的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

    杰提斯科基听到这里，面带微笑地点头感叹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烙铁小丑的由来么，真是有趣呢.......只可惜，理想尚未实现，你本人却马上就要油尽灯枯了~”

    赛因赛艾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莉法拿着毛巾贴在赛因赛艾的嘴边，但是根本无法阻止血水的蔓延。

    那副狰狞而痛苦的模样，仿佛像是要连心肝一块呕出来似的。

    浊黑的血液和唾沫很快一齐浸染了地面的毛毯。

    “咳......哈啊......哈啊......没有......关系......”

    赛因赛艾面色惨白，眼瞳血红，勉强止住咳嗽，气喘吁吁地冲着杰提斯科基惨笑道：

    “深渊......会替我......完成一切......结束一切的。”

    话音落下，又是一大口浊黑的血液伴随着咳嗽声喷溅而出，这次里面混杂了更多的脏器碎末。

    “噗......呕......呕呕呕！”

    看着赛因赛艾已是咳血咳到了半死不活的地步，杰提斯科基双手交叉，神情略显遗憾地撇嘴感叹道：

    “哎，看来你终究是到极限了，明明我还没来得及分享自己的过往呢......”

    赛因赛艾眼神涣散地张口回应。

    “无妨......反正......我也没有兴趣......”

    杰提斯科基耸肩笑了笑。

    “真是过分......罢了......时间紧迫，让我们直接回归正题吧。”

    随后，杰提斯科基身处黑色的手套，向赛因赛艾比起了两根手指。

    “赛因赛艾，事已至此，我可以为你提供最后两个选择。”

    赛因赛艾奄奄一息地瞪着杰提斯科基。

    “说。”

    杰提斯科基面带微笑地徐徐发言道：

    “选择一，我直接杀了你，让你就此变成一具平凡的死尸，从此免却世间的纷纷扰扰......喔，当然，你未来也有可能转化成为一件迷宫遗物为他人所用，不过概率很小，因为在那之前，世界多半已经彻底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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