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镜之边界 191、家人

    也许是满天星光的缘故，从室内看向室外，反而觉得外面的一草一木都很清晰。

    夜色并不浓，但夜已经深了。

    李赫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尽管几个小姐姐还在小声说着话，但他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明天的事，等明天再说，没有什么比睡眠更让人放松、更能恢复体力的。

    渐渐的，几个女孩也相继睡着了。但谁都没有李赫睡得深沉，尹秀娜因为要留意高洋的情况，睡着一小会又会自己醒来，钟灵犀似乎总是在做噩梦，而李新柔总觉得外面有声音，有时候她觉得是风声，有时候又觉得是丧尸的嘶吼声，却不敢睁眼，生怕猛然一睁眼就会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东西，或者身边的这些同伴突然都不见了。

    但她们终归是陆陆续续地睡了，而这时候，真正睡不着的人是高洋。

    没别的，就是痛。

    也许继续昏迷着还好一些，苏醒过来以后，高洋就深刻地感受到了那种无时不刻不折磨着他的痛。他的断腿，流血早就止住了，也幸运没有感染，但是这个武校的医务室里药本身比较少，也不是应对他这样的伤势的，更没有止痛药，这就让他痛得无法入睡，又怕自己发出声音来吵到了他们，只能咬着牙，一秒一秒地数时间。

    但时间真的好难捱，夜也真的好漫长。

    可就算给他捱到了天亮又怎么样？天亮以后，痛也不会就此结束。

    现在想来，不管是他自己拍过的，还是看别人演的电影电视，那都是骗人的，电视电影里面不管受了再重的伤，镜头一转，绷带都还有血呢，可马上又若无其事了。如果自己这辈子还能拍戏的话，他一定会让所有人知道，即使是那些所谓的实力派演员，演技也有多么的浮夸。

    拍戏……突然又变成了好遥远的记忆了，怕是前世了吧？

    高洋终于还是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浅浅地睡了过去，而当第一缕阳光照到这个世界，李赫也就已经醒了。

    高洋苏醒过来的这个夜晚，李赫睡得还不错，应该说是这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次。高洋的腿断了，那又怎么样？高洋不能给他出主意帮他分析问题，那又怎么样？在他看来，高洋就是他的家人，李新柔她们三个小姐姐也是他的家人，因为要守护家人，他才能在近乎绝望的现实中找到一点坚持下去的动力。

    不然呢？

    李杰已经死了，改写改变命运什么的，已经无从说起了。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末日里，李赫最大的愿望就是跟桑藜重逢，为了坚持到和桑藜重逢的那一天，他需要这些家人给他一直走下去的力量。

    起床以后，李赫照例到食堂外面的洗碗池洗漱，然后开始每天要做的工作。先是沿着校园走一圈，看看昨天布置的机关有没有变化，如果有，要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是风吹的，还是有入侵者。他把维京斧拿在手里，走得非常谨慎，这很花时间，但是他不认为这个学校的围墙，就能给他任何疏忽大意的借口。

    等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几个女孩子也已经起床洗漱了，她们还做好了早餐，李新柔给李赫端了过来。早餐也就是煮的粥，白花花的一大海碗，李赫也不客气，坐在一张乒乓球桌上就端着碗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吃了两口，皱眉说：“盐味好淡。”

    李新柔站在他旁边，表情有些凝重地说：“盐不多了，我们得省着吃。”

    李赫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白米粥就是他们每天的主食，虽然说他们都知道能有吃的就应该知足了，但每天每餐都是同样的东西，还缺盐少味的，那口感确实也……没啥口感。

    吃着吃着，李赫说：“其实，菜地里不是还有很多菜吗？”

    李新柔赶紧摇了摇头，说：“那怎么吃啊？下面埋了很多尸体呢！”

    李赫想说尸体腐烂了不正好就是蔬菜的肥料吗？不过一想到那里面还有李杰，面对着李新柔他这话可就说不出口了。他想了想，说：“我记得食堂里还有面粉，要不做点馒头来吃吧？不行做面条，面块也可以啊，每顿都是白米粥……”

    李新柔倒没有说什么有的吃就该知足之类的话，而是低下了头，很羞愧地说：“我们都不会做……”

    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虽然是在离异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但是从小她妈妈也没让她做过什么厨房里的家务活，因为她妈妈自己就不会做……尹秀娜更是很小就在艺能训练班里接受训练，过的就是集体生活，虽然很多女明星也要展示一下厨艺什么的来作秀，可她还没有单飞，训练计划里也没有那一环，至于钟灵犀……这孩子打起架来一个人单挑几个同龄的男生都不是啥问题，至于做饭嘛……

    李赫看着林新柔那种窘迫的样子也是笑了，说：“一会我试试吧。”

    “那怎么行？”李新柔抬起头看着这个少年，更加窘迫地说：“你已经为大家付出那么多了，这点小事还要你来的话……”说着话，她发现李赫的头高高地扬起，她以为是出现了什么状况，紧着地跟着抬头一看，却发现树上有个鸟窝。在盛夏的阳光中，那个鸟窝并不显眼，但是可以听到一两声鸟叫传来。

    “帮我拿着！”李赫把手中的维京斧递给了李新柔，纵身一跃，就抓住树干往上爬。这棵树有十多米高，树干也很粗壮，李新柔就看到李赫灵活地爬上树去，想提醒他小心，又怕反而让他分散了注意力，就那么提心吊胆的看着李赫爬到了树冠上，然后就听到一阵激烈的鸟叫声，一只大鸟从树冠里飞了出来，却绕着树冠不肯飞远。

    很快，李赫就从树上下来了，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做成了一个兜背在背上，小心地跳下树以后，更加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件衣服，从里面拿出3个比鸡蛋略小一些的鸟蛋来，高兴地说：“我们有鸟蛋可以吃了。”

    李新柔仰头看着那只久久不肯飞去的大鸟，有些悲伤的说：“这是鸟妈妈的孩子。”

    李赫嘿嘿一笑，说：“可惜它跑得快，不然我们还有鸟肉吃了。”说完他以为李新柔会说他太残忍什么的，却看见李新柔舔了舔嘴唇，说：“我想吃。”

    李赫哈哈一笑，和李新柔一起把鸟蛋拿回医务室，尹秀娜和钟灵犀看了也都很开心，毕竟他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尝过肉的味道了，鸟蛋虽然还不算是肉，但总比他们顿顿都是白米粥要好。

    钟灵犀站在门口看了看那棵树，说：“罗勇男早就想去掏这个鸟窝了，只是罗老师在的时候不许……”大家看到她的表情陷入悲伤，一时间谁也没说什么，这样的情况这几天来每个人都会遇到，也许他们应该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因为遇到的次数多了，就已经麻木了。

    这时李新柔举了一下手，说：“我有问题，鸟蛋能吃吗？”

    李赫肯定地说：“能！鸟类不会感染。”

    “你确定？”

    “……不确定，不过你也看到了，那只大鸟还好好的，要是会感染早就感染了。最大的问题是，鸟蛋太少，才3个，我们一个人一个都分不到。”

    尹秀娜迟疑了一下，说：“高洋欧巴是重伤员呢，要不就让高洋欧巴补充点营养吧。”这么说还是需要一点毅力的，毕竟她也想尝一尝鸟蛋的味道，以前做练习生的时候，每天的鸡蛋就是她最讨厌的东西，不过到现在，她也已经忘了鸡蛋的味道了。

    高洋躺在床上，尹秀娜在他身后给他垫了床被子让他躺得高一点，他静静地看着李赫手里的那3枚鸟蛋，忍着腿上的痛，说：“不用管我了，现在给我吃都是浪费，李赫的消耗最大，让李赫补充营养吧。”

    高洋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他们5个人中，什么脏活累活危险的活其实都是李赫一个人干的，而且他是他们的主心骨，要说应该，那就是他最应该吃。

    李赫笑了笑，说：“这样吧，秀娜姐说得没错，洋哥是重伤员，确实需要补充营养，他吃两个，不过也不是一下就吃完，今天吃一个，后天再吃一个。剩下的一个呢，我们就把它打到米粥里吧，也就是尝个味道，一家人，那就是要同甘共苦的。”

    鸟蛋的事情安排好了，李赫再去看那棵大树，之前的大鸟已经飞走。他觉得有点可惜，早知道的话昨天晚上他就应该爬上去，反正鸟儿晚上也不会跑。不过可惜也就可惜了，他也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照例又爬上教学楼的楼顶，站在最高处观察了一下学校周围的情况，发现外面的丧尸还是很多，还好它们依然只是没有目的地游荡或者矗立在那里，似乎对李赫他们的存在有点不上心。

    这当然是好事，却也还是让李赫觉得如芒在背。往西边看去，目光穿过一片非常广阔的田野，就能看到那所监狱，现在，监狱外面也围了不少的丧尸，比他们这个学校外面的丧尸多了很多，目测至少也有几千只，这说明监狱里有活人，可能还不少。

    也不知道巴德拉姆从学校逃出去以后，是不是直接就去了那个监狱，如果是的话，李赫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是要去找他偿命的！如果不是巴德拉姆为了自己逃命把那些丧尸放进来，他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李赫又把视线收回来，学校外面的田野里，就有成片的菜地，不过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李赫决定还是说服小姐姐们接受吃学校菜地里的菜。不过当他来到菜地的时候，他才发现，也就几天时间，菜地里的菜就疯长了很高一截，本来很普通的白菜，都能长到快1米高，这下，李赫也不敢提吃菜的事情了。

    又过了两天，高洋的伤势稍微又好了一些，疼痛感也有所减缓。不过依然只能卧床，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他一直卧床，多亏了尹秀娜每天都打水给他擦洗身体，他才没有生褥疮。因为一直就是尹秀娜在照顾高洋，所以每次她给高洋擦洗身体的时候，李新柔和钟灵犀都回避了。

    尹秀娜一开始也很不好意思，因为要给高洋擦身体，就几乎要把他的衣服脱光，还要帮他翻身，甚至要帮他排便，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到了。因为房间里比较热，她一动就要出汗，自己穿得也很少，这也让她更加不好意思。

    不过几天下来，尹秀娜就平静了许多，因为她发现高洋基本都不看她，即使偶尔避不开了要目光交流，她也发现高洋的眼睛里除了礼貌地表示感谢，并没有任何杂念或者欲念。

    这多少都让她有点挫败感的，人就是这样，并不是她想要跟高洋发生点什么，而是不管有多少噱头，“绝代佳人”的正式队员那也是正经八百的万里挑一啊，就算高洋接触过很多更大牌的女明星，但也不应该完全无视她的美丽吧？

    好在她很快也能给自己开解了，现在大家最重要的就是生存，高洋还受了这么重的，谁又还有精力想东想西的？她自己也只是偶尔跳过这些念头，实际上，要这样贴身的照顾好高洋，她也是咬着牙坚持的，要说起来，她自己也不是照顾人的人啊。

    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他们这剩下来的5个人里面，钟灵犀是李赫之外最重要的战斗力，高洋虽然受了重伤，但他一开始就是核心人员，李新柔虽然跟她一样在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更多能力和作用，但因为李杰的关系，她和李赫比较亲近，那就剩下尹秀娜自己了，她不做点可能别人不愿做的事情，又怎么能赢来别人的重视呢？这是末日啊，她自己都知道，在这末日里，长得漂亮也好，唱歌跳舞也好，都是没用的。

    这天晚上，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来。一来就是电闪雷鸣，那巨大的雷声，感觉像是能把他们栖身的这栋小楼直接炸掉一样，而那瓢泼般的大雨，简直都不像是下雨，像是有巨人直接在往地上倒水。风把雨水拍到他们的窗户上，他们甚至觉得雨水能把玻璃直接砸破了。

    这样的大雨让李赫想起了他们在“圣玛利亚”号医院船遇到李昊他们之后的情况，那时的毁天灭地的风暴和海啸地震，他们最后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回想起来李赫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而眼前的这场暴风雨虽然来得猛烈，但他们并不是在海上的小艇里，李赫倒表现得很镇定，也就是他的床就在窗边，怕被风雨砸破了窗子，他才坐在了里面高洋的床上。而3个小姑娘也紧紧地挨着李赫和高洋，5个人就这样紧紧地坐在一起。

    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老天还要闹什么幺蛾子，这都已经末日了啊。

    过来没多久，雨还大着呢，但李赫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连同高洋在内，几个人觉得他这么心大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在他的感染下，一个个的倒也都困了起来，不知不觉的，也都伴着外面的风雨声睡着了。

    等到她们都醒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李赫也已经不在她们身边，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走出去，却看到李赫正在把那些被风吹倒的树砍成一段一段的，也不知道他要用来做什么。洗了脸以后，钟灵犀去帮李赫的忙，李新柔和尹秀娜去做饭，经过李赫两天的培训，她们现在已经会煮面片了。

    李新柔煮好面片之后，又是在教学楼的楼顶找到李赫的。

    “李赫，”李新柔坐在李赫旁边，看着李赫依旧是唏哩呼噜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说：“我想到了一件事。”

    李赫没有停下来，只是点头示意李新柔继续说。

    李新柔说：“李赫，我爸写的那本，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李赫吞咽了嘴里的面片，有点落寞地说：“怎么说呢，那是我们之前的目标，我们穿过空间裂缝，就是为了这个目标来的。如果没有遇到你爸，我们会带着这个目标继续找下去。但是找到了，可他又离开了人世，一下子就没有了目标。而人没有了目标，实在是很容易迷茫的。至于说到底是不是那么重要，其实这就是我们当时根据各种线索推断出来的一个理论，到底是不是真的跟我们推论的一样，其实也很难去确定，对我们来说，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那就更没办法确定了。”

    李新柔想了想，说：“也许，我可以来为我爸把这本接着写下去。”

    李赫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李新柔伸手理了一下散落的头发，说：“虽然这么多年来我爸都是一直躲在背后，但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和他的互动其实并不少。我家的电脑里留下了他写过的很多东西，我妈也没把那些东西删掉，所以我以前也是看了不少的。后来他冒充我的粉丝，给我写歌，我为了感谢他，也到网站看过他的，他很高兴，跟我聊了很多他的作品，也包括你很在意的这一本，聊得多了，我对他写的这些东西就都很熟，只不过那时候我傻，就没想过他是我爸。”

    换一个人来写，这本书还是原来那本书吗？最重要的是，这个续写的空间会和他们的空间衔接起来吗？或者说，对他们的命运还有意义吗？

    李赫不知道，但他还是感激地对李新柔说：“如果可以，你就试试吧。”顿了一下，他又说：“姐，谢谢你。”

    李新柔温柔地笑了笑，说：“你都叫我姐了，我们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可是，这几天我真的有家的感觉。”

    正说着话，李赫站了起来，远远看向监狱的方向，说：“那边出事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