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农回归 上

    “神农号，请注意，这里是文明复兴号，隶属于北半球第一战区，我是舰长王皓，很高兴能够代表地球迎接你们回家。”

    神农号舰首指挥台前，舰长和舰队高层整齐的站在一起，透过前窗看着眼前缓缓靠近的飞船。

    在飞船的其他地方，包括在轮休的船员都通过统一播报的方式共享着舰桥指挥台前的情况。当他们在听到转播过来的第一段对面传来陌生声音的时候，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生怕打扰这一幕历史性的庄严时刻。

    “首先请允许我转达全地球人类的最高敬意，并代表联合政府和全体人民欢迎你们的归来，所有人都由衷的为历代夸父船员和你们的付出充满敬意。”

    “现在联合政府主席及部分领导人代表已经抵达近地轨道空间站，为迎接你们的到来筹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这个仪式将向全地球实时转播，所有人都可以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

    这艘飞船大有大约有神农的九倍大小，随着距离的接近它的身影覆盖了神农前窗大半个范围。

    好像是有意为之，这艘接近的飞船刻意避开了神农号和地球之间的空间，让地球的景象一直展现在神农号视野范围的另一侧。

    “王皓舰长你好，我是神农舰长武建，荣幸能够见到你，我代表神农号全体船员非常感谢你们前来迎接。神农号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回归地球。”

    “那现在，请按我们的引导信号完成以下操作，向我们交接飞船的控制权，我们会将你们平安带领到空间基地附近的接收地点，在那里所有船员可以通过接驳飞船暂时飞往空间基地参加欢迎仪式。”

    听到这段话，神农号指挥台前沉默下来，没有人回应刚才的对话，气氛也显有些怪异。这时站在舰长左侧的参谋长向前迈出一小步，随后右转90度，从侧面看着舰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用行动表示自己等待着舰长的下一步指示。

    “王皓舰长，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向你们交接指挥权。”

    神农舰长这句话说的有些生硬，语言之中少了些感情，好像对于地球最高领导人的迎接有些意见。

    听到这句话，原本站在前面的参谋长，脸上微微变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被舰长用手势制止了。他犹豫了一下，环顾了周围人们的态度，还是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

    王皓显然接受了这种冷淡的态度，接下来的语言之中，却也没有丝毫不满意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真诚嘹亮的嗓音回复道。

    “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不过请放心，我相信只要您能亲临空间站，真实看到我们这一切情况以后，肯定会改变自己以往的看法。”

    “那别的我也不多说，请跟随我方引导信号，继续前进。”

    “经过这一路漂泊，你们太辛苦了，是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地球家乡欢迎你们，这里肯定是你们理想中的归宿。”

    “我们拭目以待。请发送引导信号，频段……”

    说完这句话，这次简短的高层会面就这样意外的结束了，下面的工作由飞船其他部门接管。

    “舰长，你真的要亲自去空间站吗？我反对！”通信切断以后，站在右手的第一副舰长颜茹，走到舰长前面大声说道。

    “我同意舰长亲自去！”听到颜茹首先发声，本来就坚持今早接受地球迎接人员安排的参谋长马上上前，反对道，“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做出明确的判断，我们不能因为开始一些固有的成见，耽误所有船员的未来。”

    “我不认为我们前期对地球现状的分析有什么疏漏。地球现在怎么样，眼前的联合政府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一个骗局，单从一个空间站上能看到什么？要知道，我们这几百年航行期间一直变化不大，但是地球不一样，群体智慧和科技的优势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我们就算用眼睛是看不到真相的。”

    “眼睛看不到真相，那也不能不看，不交流。眼见为实这句话可能已经过时，但是也是人类了解现状的重要方式。”

    “那也要思考怎么去看，有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不能就这样让舰长直接进入有可能的圈套。我们现在需要时间，用各种手段去了解，去分析，再去选择。尤其是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地球附近，我们以前看的模糊的一些事情，现在可以看的更清楚，但是我们需要时间和距离。”

    “你知道我们怎么才能有机会走到这里吗？我们依靠的就是眼前这些人，是他们用了几十年时间在太阳系中建立的减速通道。还有眼前的庞大空间站，那艘迎接我们的北半球战区主舰，这些怎么作假，还有可以什么质疑的，这些人可以代表地球。”

    “就凭他们表现给我们的实力吗？我……”

    “行了！”

    舰长终于从沉默中苏醒过来，他严厉的说道，随后转过身来面对身后指挥舱内所有人，如同以往那样，决定以后就果断的下达最后的命令。

    “现在，神农全体船员听我指挥，按照对方引导信号继续行进！”

    “舰长！”

    身后的颜茹马上要提出异议，被舰长挥手制止。

    “时刻观察周围环境，在距离空间站1000公里位置停止前进。然后由我和参谋长带队，乘我们自己的小型穿梭飞船进入空间站。”

    颜茹睁大了眼睛，随后还是无奈的闭上低下头。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等待着下一条命令。

    “我离开后，颜茹副舰长暂代舰长之职，直到我回到飞船为止。大家回去各司其职，从现在起，神农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是！”除了身后的颜茹，所有人开始行动起来。

    总参谋长离开时没有对自己的反对者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到这个方向，他例行向面前的舰长敬了一个军礼，直接就离开了。

    颜茹感觉他这种举动倒有些和平常不一样，因为他们在以前公事过程中在很多问题上都有过纷争，但是问题之外一直是平和关系，这次对方像回避自己一样的态度，让颜茹心中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起来。

    “你还不走？”当指挥室重新归于平静，舰长看着自己身旁的得力助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舰长，虽然命令已经下达，我一定会坚决执行，但是，我还是建议由我来担任这次谈判主官，您来坐镇神农号。这样以来，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

    “余地？已经没有了……”舰长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充满亮眼颜色的地球和文明复兴舰那巨大灰黑的背影，轻轻的说道。

    颜茹没有反驳这句话，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地球上强大的战舰环顾在几乎没有丝毫攻击力的神农一侧，这种压迫感已经让所有人产生了无力感。更别说，除此之外，还有静静悬浮神农船员眼前，早已填充到他们整个心底的故乡地球，一切仿佛早已成为定局。

    “何况，地球联合政府最高领导人亲自接待，我作为神农号舰长，于情于理不能不出去接受迎接啊。”

    “难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颜茹低沉的说。

    “形式只是一部分，还有的就是你说的时间。”

    “时间？”

    “如果真如我们分析的那样，地球已经和我们离开时不同了，而我们又无力改变现状。那我们不如稍微多等待一下，不完全按照对方的时间安排，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明白了，可是您带着参谋长过去，他会不会生出什么意外？我对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带他也是不得已，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将你留下我才能放心。而且参谋长走了以后，你肯定会少很多麻烦，不是吗？”

    “另外，庆都回归前的嘱托我还没有忘记，虽然我一开始不赞同，但是地球形式已经不同于以往。你作为导师衣钵传人，身份特殊，一定会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的……我很期待！”

    “我……”

    “不用多说了，有些事情我不需要明说，去吧！不用为我送行，坚守自己的岗位。”

    “是！”

    坐到总指挥台前，颜茹的眼睛怎么也不能从静静站在窗口的舰长身上移开。这个时间，从这个角度看去，舰长的身形被漆黑的战舰牢牢的包裹起来，好像被同化了一样，和另外一侧光亮的地球实近似远。

    在所有人眼中，地球上多彩色的世界似乎和自己在影像中看到的一摸一样，但是，几十年前那些来自它的信息，确将所有安排好的事情都颠覆了。

    本来，接到第一段地球传来的清晰信号的时候，让整个神农船员欣喜若狂，那时的神农早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将大部分能源用到动力加速上，以求可以尽快返回地球，他们没有多余的资源完成回归地球前的减速计划。

    神农唯一寄希望于地球可以接到他们的信号，提前在航线上建立外部减速屏障，并引导神农最终回归地球，结束这段漫长的征程。

    事情也不能只按最好的情况计划，如果有意外情况，造成地球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和地点为神农完成减速，他们只能用最后的能源将带回的信息留在太阳系某颗行星上，等待地球以后接收。

    而完成任务的神农将成为所有船员的回归仓，在耗尽最后一丝能源之后，快速的掠过火星轨道以外，环太阳小行星带外围，最后横穿整个恒星系，飞向无垠的宇宙。

    地球再也没有机会寻找回这些英勇无私的船员，他们将带着对家乡的无限热爱之情，永远飘到在宇宙之中，直到被某种黑暗吞噬。

    神农取得地球联系后，双方很快建立了稳定的信息通道。虽然地球强烈要求将后续信息进行复杂的加密手段，并通过某几座不同方向的太空通信站转接传回地球的方式，引起了少数人的质疑。但是，随着后续与对方交流所了解的信息，和实际得到的减速屏障建设具体数据信息以后，大家还是放下成见，专心为神农的回归做好万全的准备工作。

    不过，这样安定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几年，随着不同形式的几组意外信息被陆续接收破译以后，整个神农管理层重新陷入了矛盾之中。

    这些不同的信号，都宣称自己是地球联合政府的合法代表，同样提供了大量难以分辨真假的身份证明信息，其中还包括夸父计划中密级最高的互认指令集。

    不同的是，在交流过程中，他们对接收神农的计划有着自有说辞的方案。让神农难以接受的是，其中一个建议，就是让神农将储存信息的设备直接投向地球，全体船员跟随神农掠过太阳系，等待地球以后的救援。

    但是直接将高速物体抛向地球而这种方式，将会给地球带来怎样的后果，是大家不能想象的。

    当他们得知其他联络信号以后，又不约而同的宣称其他信号为非法信号，可能是意图不轨的私人团体，意图分裂的地方势力，能力强大的科技公司，或者势力强大有着腐败军方背景的太空海盗……

    这些说辞都让神农高层和参谋部彻夜难眠，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将夸父计划几百年的奋斗成果化为非法势力的嫁衣。

    到底那些信号是假的，是真的有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想趁神农号回归之前不能确认真伪的情况下，得到一切仁和文明的技术，还是另外的情况，神农受困于信息有限，不能做出明确的判断。

    而如果这些最坏估计的情况都是真的，地球现在的情况也肯定不容乐观，神农回归的旅程将会变得异常坎坷。

    按照参谋部建立的其中一种模型分析，地球联合政府很有可能在很久之前已经分裂，形成几个互相不承认的区域政府和组织。

    军方也有可能不能幸免，太空军和地面个兵种部队，地方治安部队都可能分裂成不同自治势力，依靠区域政府相互对抗。

    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扰乱神农号的判断，让神农号暂停现在带回技术的传送计划，等到神农号进入太阳系完成减速，最终也只能被其中能够在太空占优势的区域政府接收，原联合政府只能得到极少的信息资源。

    还有一种可能分析，就是地球联合政府依然占主导地位，只有少数有一定力量的分裂组织。一开始用转接加密方式的信号，是联合政府保护神农的方式。

    联合政府发出信号后，被别有用心的势力监控到了，他们建立几个虚假的联合政府信号，扰乱视听，伺机从神农那里得到一些利益。

    在没有返回地球之前，这些判断都不可能得到证实，而神农号还有30年才能接近太阳系外围，到时谁知道地球什么情况，又有可能与现在不同，没准分裂势力已经被消灭，联合政府重新取得主导地位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如果是最坏的情况，怎么办呢？

    原联合政府真如预计那样已经分裂，谁又能代表地球人类文明呢？是太空实力最强的，地面控制区域最广泛的，控制人口最多的，科技实力最强的，还是直接传承原联合政府的区域政府呢？

    实际上，他们现状都不能代表整个人类文明，地球文明形势已经改变，旧的观念已经不适应分析这些情况了。

    直到如今，神农接近地球之前，领导层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和答案，最终无奈选择了，能够给神农船员带来未来的人。

    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

    神农号核心位置，颜茹副舰长和一个副参谋培霖并排站在指挥台前，默默等待着舰长的归来。

    太空之中，神农号的飞船两侧多了几艘比它体积略大的飞船，他们远远的将神农号围绕在中间。用文明复兴舰舰长王皓的话来说，这些飞船当然是为了保护神农号免受地球附近太空垃圾的袭击特别准备的，是一种稳妥的安排。

    指挥台前虚拟屏幕上，神农舰长随身带着实时影像传送装置，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在很短时间被传送回这里。

    此时，舰长已经登上巨大的太空基地，在王皓舰长的指引下沿通道向内部走去，一切好像格外顺利。

    太空站之中，欢迎仪式如同所有人想象的那样盛大，虽然空间有限，但是这样仪式的展示方式，还是让远在神农号的船员感触良多。

    他们大多数一生都生活在神农号上，有些甚至连出发时身边的夸父号都没有见过，能够看到这样的场面算是他们生命之中最震撼的一幕。

    人群之中，十几个被众人簇拥的人快速的走到神农号舰长面前，热情的握手问候，这时场面更加热烈起来，很多人甚至留下了眼泪。

    在这种气氛之下，无论是在空间站接受欢迎的众人，还是在神农号值守的船员，只要有机会看到这一幕，都会被感染，心中不免激荡起来。

    颜茹这时很冷静，就如同她平常一贯的作风一样，这倒不是她感情淡薄，而是她一边强迫自己用理性思考这时的一切，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指挥台前其他显示数据之上。

    空间站里的仪式还在有序进行，王皓舰长作为介绍人，正逐一将在场所有高层人员介绍给神农号诸位。自己一方，作为副手的总参谋长也格外积极，激动的超越了所有人，站在两方人的中央，不停的向迎接的高官介绍自己和神农这边的人。

    现场传回的声音是在是太杂乱了，神农这边指挥台前几乎听不清那边的话语，所有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参谋长略显兴奋的说着什么，好像他才是被迎接的主角。

    而稍微靠后的舰长则，则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简单回答着很多热情的问候。

    好像过了很久，两方人结束例行的寒暄和礼仪之后，对方人群之中又走出来一个特殊的群体。这些人显然带着明确的目的和强烈的意愿而来，在两方人刚刚结束会谈，就蜂拥的挤了上来。到了一个距离之后，抢占到各自位置的人们很快在指引下排成几列，开始按照一定的顺序，向站在一起的高层领导提出问题。

    “武舰长，欢迎你们回来，能不能讲一讲神农返回期间的经历，这是我们大家最关心的话题。”

    “你好，我就简单说一下。神农号脱离夸父号之后，在仁和文明的帮助下完成初期加速。中途为了接收夸父前期实验的引力帆系统，曾今调整过一次航行状态，并顺利完成了预定任务，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数据，对人类以后开展太空之旅提供了新型的技术。航行61年后，我们收到地球的地球第一组反馈信号，从此我们和地球开始了有序的信息交流。6年后，初级通信系统成功建立，交流时间缩短为一个月，神农号太阳系内减速方案最终确定，减速屏障开始进入实际建设阶段。至今我们成功完成了回归计划，我代表神农号全体船员感谢那些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人们，谢谢你们，我们才能站在这里。”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相信他们一定无怨无悔，并以此为光荣。”

    “武舰长，我问一个很多人非常有兴趣的问题，您见过仁和文明的人吗，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我出生在神农号上，当我从预备役转为正式船员的时候，神农已经离开夸父已经过去了43年了。这也是我的遗憾，没能亲眼见人类太空之中第一个朋友。不过，就算在夸父上也只有少数人远远的看见过仁和星人，他们的生命形态和人类完全不同，听说人类身体根本没办法接近他们，甚至就连留下他们完整的影像的技术都没有。”

    “我听说他们是通过意识和人类联系的，这是真的吗？”

    “据我了解，不是很准确，具体情况我相信大家很快可以在以后的资料中查阅到。”

    “您好，武舰长，我不得不提出一个有些沉痛的问题，听说夸父号在多少年前和神农失去了联系，你们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吗？”

    “这个，我不能明确的回答。不过，有些消息还是可以和大家说的。我们曾今在失去夸父信号前得到一些信息，其中反复提到了暗雨这个词语，据说是暗物质引发的空间灾难。但是由于后续通信中断，神农号也无能为力，至今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真实的情况。”

    “到现在为止夸父号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你认为他们还活着吗？”

    “中断联系以后，我们一直通过各种方式监控着那片星域，但是技术所限，我们没办法看到夸父的情况。有一件事还是让夸父存在获救的可能，我们曾今捕捉到仁和星球飞船出现在那片星空的清晰影像，那种景象至今让我难以忘怀。仁和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并以很慢的速度向河渭星航行，我相信他们应该是解救了夸父，之后护送他们去往河渭星完成修复。夸父现在应该受限于不能修复远程通信设备，不能和我们取得联系。”

    “河渭星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颗流浪在恒星际之间的天体，也是处于夸父前往天苑四的必经之路。按照夸父遇到仁和文明之后新的计划，他们将在那里建立一座细胞基地，作为夸父计划中转站，让以后飞向天苑四的飞船有一个稳定的物资供给站。”

    “我问一个关于未来的话题，你认为人类得到仁和文明新技术以后，你觉得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接回他们，那些英雄。”

    “他们该回家了？”

    他们是谁，没有一个了解过夸父计划的人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唯一的答案

    那就是几百年以来，留在夸父逐日足迹上那些沉睡的先驱者们，英雄的称号是他们应得的荣誉，而接他们回家，落叶归根，应该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奖励。

    “请问神农号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接受联合政府的接管，你们是有什么诉求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能说一说吗？”

    采访还在继续，各种问题仿佛没有尽头的一个接一个的涌来，但是很多问题开始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正当神农号指挥室所有人逐渐将注意力集中到空间站实况转播上的时候，一个红色的标识出现在指挥台前的显示器上。

    颜茹敏锐的察觉了这点不同，她转移视线，随手就要调出信息详情。这时显示上的红色标识开始快速增加，闪烁的光芒映照在屏幕前方人的眼睛中，格外刺眼。

    不好！

    颜茹一下意识到什么事情，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手脚并用一下将身边也注意道这个情况，并且将手缓缓移动到腰间位置的副参谋培霖击倒在地上，顺势伸手按在指挥台上唯一一个实体按键上，大声说道。

    “9号预案……”

    “停下！”倒在身旁的培霖，他这时已经快速的拿出了自己的配枪，瞄准神农此时的最高指挥官，厉声说：“不要继续，否则……”

    “执行！”颜茹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等待系统确认自己的身份信息。这段时间，她甚至都没有向威胁传来的方向看一眼，就果断喊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培霖此时手臂微微颤动起来，不知是内心的激动，还好说这种别扭的握枪姿势引起的。

    “怎么了？”颜茹看着系统完成部署以后，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威胁者，质问道。

    副参谋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低垂下枪口，收回自己的身侧，慢慢的爬起来，站在一旁心虚的说，“对不起，副舰长，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谁的命令？难道你忘记军规了吗？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还没等培霖回答，一个剧烈的闷响传来，一群全服武装的人冲进的指挥室，迅速占领了有利位置，将现场所有人控制起来。

    现场所有的船员并没有束手就擒，果断的掏出自己的武器，对准入侵者，等待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或者自己指挥官的命令。

    “不要乱动！你们最高指挥官出来说话！”一个身上带红色标识武装者说道，虽然他们占据绝对优势，却没有丝毫继续行动的意思。

    神农船员没有回应对方的话，依然坚守自己的岗位，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将自己的指挥官牢牢围在中心位置，用自己的身体尽量阻挡着对方攻击的角度。

    颜茹也好像没有听见对方的话一样，她看着自己的指挥台上一个任务的进度走到终点，全船微微震动了几下。

    在太空中，神农号船体上打开的舱口中，发射出了几十个飞行器，这些小型飞行器，借助飞船给它们的初速度，快速的向地球大气层靠近。

    周围“护航”的飞船早有预料，神农号飞行器刚发射不久，就弹射出几十倍于对方的导弹，均匀分组向目标飞去。

    这些导弹借助自身的喷射加速装置后发先至，在很短的时间就追上自己的目标，像卫星一样围绕在飞行器周围，但是并没有爆破。

    一部分导弹调整着自己与目标的距离，随后吸附在其上，并打开反向喷射装置，迫使目标完成减速，其后再将他们推进回预定回收地点。

    同时，导弹上面分离出一些小型机器人，它们拥有蜘蛛一样多腿结构，牢牢将自己固定在飞行器之上，快速爬行到各个部分，伸展着各种工具和探测装置，对目标进行分析，拆解。

    这些飞行器也没有任凭摆布，它们突然分解成几部分，其中几个突然加速摆脱包围圈，然后在大气层附近再次分解，向地面散落下去。

    另外一些外壳部分带着多腿机器人向周围爆开，闪着火光的高能碎片有意避开了其他飞向地球的结构，将围困它们的导弹编队，冲击的七零八落。

    对方的导弹编队也有后续的预案，少部分调整飞行状态的导弹，急速飞向下一个目标，有些成功完成了二次捕获，另外一些发射出很多小型跟踪器，击中了一部分目标，还有极个别的目标完成了逃脱任务，穿过大气层坠入茫茫的大海之中不见踪影。

    至此一场激烈的追击战落下帷幕，神农指挥舱中，颜茹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绪。她抬头看了一眼，最前方的显示屏，那里记者会仍然在一片瞩目中进行着，时而切换出的画面，是全球不同地域里挤在一起秘密麻麻的人群，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的观看着眼前呈现直播的画面。

    原本陪同在肃镇身边的参谋长刚刚回答完一个问题，正在听着下一个问题。他旁边的舰长此时却没有任何表示，偶而看向摄像的眼睛中，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

    颜茹心中一动，慢慢的抬起手，按到指挥台上一个虚拟按键上，发布了最后的命令。

    “全体神农号船员，我是代理舰长颜茹。现在，我代表舰队高层命令！神农号此时已经完成全部预定任务，安全抵达地球回收地点，所有船员服从地球政府接应人员指挥，无条件配合他们做好神农号飞船交接工作。”

    “此后，全体船员起正式从神农退役！”

    “你们接下来将得到应该有的待遇，接受整个地球最高礼遇。”

    “感……感谢你们为人类的付出！”

    压抑的沉默从颜茹话语最后一个字结束以后，以指挥台为中心向全船飞速的扩展出去，就连入侵的不速之客们也受到了这种未知的影响，无意识放慢了自己的动作。

    而神农船员们则在接到命令以后，几乎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先是身体的动作静止下来，然后一言不发的重新进行着自己的原本的任务。

    只是，他们眼睛中原本的代表一种精神的光芒逐渐消失，像夕阳落下地平线一样，他们内心的整个世界陷入一种黑暗，那是丧失信仰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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