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长恨歌

    一条昏暗的石板小路从密密麻麻的“人菜”之间穿过，清水琉璃浑身发冷的走在这条路上，她感觉自己的体温一直在下降。

    四周全靠小玉和双成不断吐出草根燃烧来照明，视线极差，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清水琉璃的脸一下贴到了一个茧上，一个“人菜”被倒挂在这里，眼睛半睁着，盯着她的脸。

    “啊！”

    清水琉璃吓了一跳，但是太真回头，用手指示意她噤声。

    清水琉璃这才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她注意到，没有灵力的太真，在看到这些人菜之后，反而不再发抖。

    太真当先走在黑暗中，看似柔弱的身躯，竟是如此坚强。

    走了好久，终于走出这个山洞，还没等清水琉璃松口气，下一个山洞，依然是挂着人的茧！

    “这到底……有多少……”

    清水琉璃茫然四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把人当菜储藏起来。

    亦或者，这只是某个神明的手笔。、

    再往里走，下个山洞终于不再是人菜菜窖，而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祭坛依据山势而建，共有三层，每层有数十个高高的台阶，在最高层，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盘坐在一个青铜鼎前，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仿若天地间唯我独尊。

    一排黑衣甲士站在祭坛底部，看见有人进入，齐齐转头看过来，头盔摩擦肩甲，发出“吱嘎”的响声。

    领头的甲士大声喊道：“何人打扰宗主上仙清修？”

    太真在此处停住，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符箓，那符箓见风而燃，变成一顶装饰华贵的冠冕，上边镶满了珍珠宝器，拼成瑰丽炫目的金银花朵。

    太真将花冠戴在头上，对甲士朗声说道：“大唐开元圣文神武皇帝贵妃杨玉环，请仙人……”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永坠无间地狱！”

    ……

    蓝华盘坐在一处房顶，正是他们来的第一个村落，村子里满地都是残尸，他们问路的那个老头，已经死了，四肢尽无，死状凄惨。

    蓝华平复着内心的波动，反复把自己了解的事情拼凑到一起。他熟知古代典籍，此刻，这种优势发挥出来。

    他想到的第一个资料，是《太平广记》神仙四一卷中有一则记载，唐开元中，有一个士人半身枯黑，御医张尚容等无法治疗，听说大海中有神仙，于是挂帆随风，在海上见到一座仙山，山上有村民祈福，神仙赐药，后来得知，赐药的，乃是秦始皇时出海的徐福。徐福赠予他黑药数丸，吃完吐了很多黑汁，病就好了。临走前，徐福又赐给他一袋黄色药丸，士人回归后，将药丸进贡到宫中。

    书中记载：“时玄宗令有疾者服之，皆愈。”

    第二个资料，是《新唐书》，本纪第五，开元二十八年正月癸巳，以寿王妃杨氏为道士，号太真。

    陆离说过，开元二十八年，轩辕剑仙在海上遇到瀛洲仙宗之人。

    《新唐书》本纪第五，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安禄山反，陷河北诸郡。

    安史之乱爆发，这一年，死了很多人。

    这一年，青城山白云观观主赤玄真人，下山救难。

    《新唐书》本纪第六，天宝十五载，玄宗避贼、行至马嵬，父老遮道请留太子讨贼，玄宗许之，赐贵妃杨氏死。

    这一年，赤玄真人听闻有瀛洲仙宗召集天下修士，慷慨赴约。

    第三个资料，是一首家喻户晓的长篇叙事唐诗，其中有几句说道：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首诗的名字，叫做——《长恨歌》。

    在脑中过了一遍资料，蓝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士人寻找到的仙山，是瀛洲，那时候，瀛洲就有仙人赠药。长恨歌海上的仙山，还是瀛洲，那时候，杨玉环就在瀛洲了。

    瀛洲仙宗抓走了杨玉环，也骗走了很多难民。

    他叹了一声，他早该想到的，玄宗幸蜀，一路兵灾，幺儿正是川蜀地区对孩子的称呼。

    他对着面前一个纸做的龙珠说道：“所以师叔祖，您就是那个临邛道士？”

    龙珠表面浮现一个脸庞，这人虬髯长须，丝毫不像个道士，却戴着平天冠。

    虬髯道士说：“贫道正是川中临邛人士，自幼在青城修道。”

    顿了顿，他又说：“我观道长与我观颇有渊源……”

    “停！”

    蓝华额角抽搐，打断了他，说：“师叔祖，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我是您一千多年后的传人。”

    这虬髯道士，竟然就是他的师叔祖，当年下山的独臂真人赤玄。

    “哦。”

    赤玄真人晃了晃脑袋，说：“快，快去救太真！”

    “您刚才说，杨贵妃有她的事情要做，咱们回到地面，是要找到瀛洲仙宗的宝库。”

    “没错，这宝库就在地面上，就在……咦，怎么所有假仙人，都在朝一个方向去？”

    赤玄真人这一说，蓝华也疑惑抬头，不管是载着道士的浮云，还是那些仙鹤，理都不理他们二人，而是直接朝一个方向汇聚。

    他想要召唤六甲神，可是灵力耗损的差不多了，赤玄真人看出他的迟疑，喊道：“张嘴！”

    “啥？”

    赤玄不太明白，但还是选择听从师叔祖的意见，不安的张开嘴。

    赤玄张口，吐出一道白色水流，水流色泽如玉，直接吐到蓝华嘴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蓝华整个人都蒙了，然而这一道水流入口，却没有什么千年腐尸的恶臭，而只有清香，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咽下去，顿觉甘甜爽口，四肢百骸都在恢复力量。

    “这是……”

    “瀛洲有玉膏如酒，名曰玉酒，饮之令人长生。”

    赤玄真人吐完酒，整个龙珠的颜色都暗淡了很多。

    “这就是玉酒啊。”蓝华砸砸嘴巴，虽然酒的出处恶心，但好歹是仙泉，他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大多数灵力。

    于是他召唤出六甲神，朝当时查看各处的小山坡奔去。上了山坡，又给自己弄了个加强视力的符箓，他看到，假仙汇聚的地方，是幺儿住的那个村子，在那里，各色的光芒不断闪现，显然是有人正在战斗。

    天空上的琥珀色眼睛，也盯着那里。

    铺天盖地的仙鹤朝地面俯冲，祥云上下来一个个猪道人、狗道人、熊道人，朝地面跳下。

    这成百的假仙，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一段城墙，有一个小女孩，绷着嘴巴老老实实站着，一个猴道人断了十指，捂着脑袋蹲在角落。

    最中间，一个年轻人头戴逍遥巾，脚踩十方履，手持一柄未出鞘的宝剑，冷冷的盯着那些假仙。

    他身上的道袍上，全是血迹，他的身前，铺满了假仙的尸体。

    “陆道友！”

    蓝华顾不得感慨道友强悍，他赶紧指挥六甲神从悬崖跃下，前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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