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71 最后的化身（柒）

    与女神龙纳兰图若的相遇算是老烟斗这辈子最具奇幻色彩的经历了。

    原本对火星之旅一肚子怨气的他现在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可能身处险境。漫步于金色的大殿中，纳兰图若一边走一边向老烟斗介绍着这座宫殿的来历，以及它所记录下的属于科伊博人的辉煌历史。

    “这座宫殿是科伊博文明的最后一代皇帝拜托他手下最厉害的工程师用超弦工艺于跨维度的间隙间打造而成，原本是送给科伊博帝国的末代公主的生日礼物，可是没等到这位公主见到这份惊喜，整个科伊博文明就消失在了引力场崩坏中。”纳兰图若说完转头笑着问：“你知道什么事引力场崩坏吗？”

    老烟斗摇摇头：“不懂，不过你不用和我解释的，我就想听个故事，不想知道太多的细节。”

    纳兰图若虽然有些意外，但她尊重了老烟斗的选择，她继续道：“这座宫殿的建筑风格几乎囊括了你们人类所有的风格之长，而且整个宫殿内外都没有任何附属的设施，但依然可以保证冬暖夏凉，自成一套循环体系。”

    老烟斗点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感受到了。

    自打他进入宫殿后就觉得身心舒畅了许多，也不会觉得闷，更不会觉得冷，这种感觉就算是呆在最高端的生态屋里也是体验不到的。

    纳兰图若带着老烟斗穿过大殿正门的通道后/进入正殿。

    正殿里地面是一片晶莹的星辰，那些幻变的图形大都是由闪耀的星辰组成。行走其上，老烟斗不禁有一种在星空中漫步的感觉。

    纳兰图若悠悠说道：“科伊博文明是我在这颗蓝色的星球上见到的迄今为止最勇敢、也最具备挑战自我和勇于冒险精神的智慧文明，他们的第一代皇帝在文明诞生的第一个千年就为自己的王朝规划了未来三个千年所要完成的所有事情，而为了实践这种超前的设想，此后的科伊博文明每一代皇帝都是按照执行者的标准去拥立的……”

    老烟斗听到这里感觉很不可思议。

    他皱眉道：“人类的智慧真的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吗？就好比……秦始皇真的能够想象如今太阳系统一的场景吗？”

    纳兰图若笑着道：“始皇帝的壮举是打造千秋霸业，科伊博文明的第一代皇帝元的对未来三个千年的预测却明显的要更抽象一些。”

    “比如呢？”

    “比如，科伊博文明的初代皇帝元设想他伟大王朝的子民将很快实现自给自足，脱离大自然的约束，拥有丰富的物质和精神体验，但势必会在极限的巅峰触碰到认知的壁垒，社会的矛盾不仅仅局限于人本性上的贪婪，七宗罪也不足以完整的描绘人类的丑恶，而真正能够打破这种桎梏的是一往无前的进取精神，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都应该是不满足的，都应该是积极的崇高的，所以科伊博文明在实现王朝鼎盛之前就已经为王朝规划好了社会财富积累达到一定程度后的下一步目标——突破文明尺度。”纳兰图若说到这随手一挥，星辰大海与金色的殿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繁荣的城市，高耸入于的建筑。

    街道上，装饰华贵的巨型机器如老烟斗所熟悉的那个人类社会中用于治安巡逻的智械巡视官一样从容的穿过街道，可它在座繁荣的城市里充当的却是最普通的货物搬运工的角色，人们很少争论，大家都过的很富足殷实，这一点从每个人的神态表情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对照之下，人类的在黄金时代开启之前，即使是在“太阳消失以后”的黑暗年代里也没能顺利的摆脱这种物质需求间失衡的桎梏，人与人之间的结缔不是因为极端的贫乏，而是因为富裕之后的社会财富分配不均。

    简单来说，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或许是社会进步必然结局，但在科伊博文明的城市中老烟斗却看不到哪怕一丁点因为社会财富分配不均带来的矛盾与冲突。

    “这是王朝的第二个千年，也是科伊博王朝辉煌灿烂的鼎盛时期！这时候的王朝科学家们已经计划向大洋最深处和宇宙进发。”纳兰图若说着指着远处冉冉升起的一道光，还有海面上正在徐徐下沉的一艘造型奇特的舰船道。

    老烟斗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心潮澎湃。

    “然而，现实仍是残酷的，突破文明尺度并非易事，这是一条艰辛而又曲折的道路！与文明鼎盛一同到来的傲慢让许多科伊博人开始重新思考所谓文明尺度的意义，有一部分人在这个时候认输了，沉沦了，他们不再和自己较劲，决定放纵和懈怠，这直接导致了王朝的分化，一些密谋已久的计划浮出水面，王朝的第二个千年之末就是长达百年的战争！这也是科伊博文明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第一次交锋！我们玄奥大宗将之称为天人交战，只是比较之下，科伊博文明为此付出的代价要惨烈的多……”

    老烟斗沉默不语，想想才结束没几年的太阳系统一之战不就十分类似吗？

    “为了实现意识形态的统一，科伊博王朝自断双臂，两个曾经荣耀了帝王千年的兵团全军覆灭，随后的大清洗更是将意识的灌输进行到底，最终进取派获胜，沉沦成了一种令人不齿的亵渎！”纳兰图若再一挥手，繁华不在，破败的街道上，尸山血海，大雨滂沱中，哭泣的孩童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可她等来的不是营救，而是一只眼睛一样的战争机器发射出的死亡光束。

    看到这一幕的老烟斗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他再往前走去，雨停了，城市里的火焰熄灭了，灰白的天空飘着雪一样的灰烬，所有的断壁残垣与冰冷的尸体都被死亡的孤寂掩埋。

    纳兰图若随手接住一片灰烬道：“科伊博王朝的第三个千年之始，为了进一步强化信仰的坚定，帝皇决定启动思维机器来改造那些士兵，以确保王朝拓荒的先锋是坚定不移的。”

    纳兰图若的话音刚落，灰白的世界中走来一群身披钢甲，手持冰冷武器的战士，他们的眉心都铭刻有猩红的烙印，前进的步伐不紧不慢，但没踏出一步都声如丧钟。

    这种极端的意识枷锁让老烟斗皱起眉，他说道：“这种扭曲的意识禁锢真的能让一个文明实现尺度上的突破？”

    纳兰图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带着老烟斗穿过那些战士的队列，前方是一片汪洋大海。

    而他们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山崖下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市，它的繁荣兴盛在老烟斗的阅历中也十分罕见，如果非要将其与老烟斗的所熟悉的世界进行比对，大概也就只有地球上“乌托邦”——长安京能够与之媲美了。

    “这是科伊博的王城——欧哈纳尔，王朝的第三位帝皇就在这里登基。”纳兰图若指着欧哈纳尔王城中心的主干道道。

    老烟斗定睛望去，果不其然，至少有百米宽的主干道上铺满了红毯，鲜花从天而降，民众在欢呼，而那位王乘坐的巨型战车由帝国的不朽骑士拱卫，他们穿过主干道向王城的中心驶去。正当老烟斗看的出神的时候，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随着海风飘然而至。

    老烟斗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那片逐渐漆黑的大海，那深邃的蓝有些不同寻常，港口上的战舰纷纷搁浅。

    “海啸！”

    纳兰图若沉默不语。

    是的！是海啸！

    大自然的贺礼是如此的突如其来。感受到“惊喜”的城市立即拉响警报，空中巡视的星舰立即降低高度开始尝试拯救城市里的无辜平民。

    但海啸不会给科伊博人太多的时间，它的力量在积蓄，它把海浪升高，升高，升高！最后就这么轻描淡写一般的轻轻一拍！

    是的，站在高崖上的老烟斗看到的这一幕就像是大海轻轻的拍打了一次大地，可那座王城却在眨眼间灰飞烟灭。城市里的热闹变成的死亡的喧嚣，无数人向着高处攀登，却最终还是被冰冷的海水卷走。

    先进的技术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仍显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老烟斗双手紧握，身心剧颤，虽然他站在安全的地方，却感觉自己也成了那城市中的一员。绝望……无助的绝望……

    纳兰图若再一挥手，灾难结束了。

    或者说……成为过去了。

    “科伊博王朝的第三个千年是多灾多难的时代，地震、海啸、干旱等等，一些在地球上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事情竟然可以如此轻易的敲打人类那傲慢的脑壳，呵……真是讽刺。”纳兰图若一摆手，星图之下赫然呈现出的太阳系。

    她轻蔑的看着地球，看着火星，看着月球……

    “物质文明时代的初级阶段而已，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懈怠？”

    老烟斗闻言一愣，他立马摆手道：“别看我！也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我就一老兵油子！最高领袖赏口饭吃，我就跟着混呗。”

    纳兰图若严肃的表情突然一松，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咯咯咯，你可真是有趣，比前边那几位都认命的多。”

    老烟斗挠挠头，其实听到这话他还感觉挺尴尬的。

    “其实吧……我这人是没啥野心，也没啥理想可言，以前老婆带着我一起看书，说是等我以后退休了，有了些钱就去安置区当老师啥的，我就说我不是那块料，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就不去祸害别人了。”老烟斗说的是实话，他这一辈子经历的不少，运气也算不错，虽然过得浑浑噩噩，却总是不经意间的就跑到了漩涡中心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看客。

    就像之前那次劫持人质的事件，老烟斗当时只是在追踪一个意图制造恐怖事件的极端分子而已，却没想到被卷入了一场权利斗争，还险些丢了性命。后来也不知算不算是因祸得福，老烟斗这种在太阳系里一抓一大把的老兵油子居然能跟苏瑶、桃沢名驰这种历史舞台上的角儿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起初老烟斗以为苏瑶是看中了自己还有点能力，可现在他发现苏瑶用人向来很随意，他的手段也比较单一，那就是给予你充分的信任！

    至于被苏瑶驾驭的人值不值得这份信任，相信只有那些被抹杀掉的人最清楚，反正老烟斗是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但自打被苏瑶指派给了少爷后，老烟斗就发现，看似与苏瑶齐心的少爷或许并没有他第一印象里的那么乖巧。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就拿这次来火星吧……少爷事前没有通知任何人。

    要不是苏瑶后来让人送信过来，老烟斗这会可能还在地球陪老婆孩子吃火锅呢。

    被安插进太极城后，老烟斗发现了很多惊人的秘密。但这些东西其实也都是早就说烂了的故事，最高监察委大体也应该都知道，他们都不管，老烟斗自然选择视而不见。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超出老烟斗的认知范畴了。

    掩体世界？

    旧神？

    还有那个居然连两个超级战士联手都只能险胜的怪物？

    这些是什么情况？

    老烟斗虽然是老兵油子，但他又不傻，相反若不是聪明人，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老烟斗在看，也在想。

    当年少爷是按照苏瑶的意思乖乖的呆在最高监察委的，后来他又用那个叫九儿的女人的名义在月球上成立了一家提供雇佣兵服务的公司，公司内部成员大都是地球上的普通人，可公司提供的雇佣兵却清一色的都是当年效力于高天使军团的第三型超级战士。如果苏瑶真的只是想做生意，那由高天使军团转型而来的这个名为“DUCK赛德”的雇佣兵团绝对是太阳系里的最强王牌！

    其他雇佣兵团估计只能望其项背了。

    然而现实是，取名“DUCK赛德”的雇佣兵团完全不务正业，从公司组建以来就没正经接过什么单子。公司内部那些高天使成员每天就是来养老的，完全成了福利机构。

    老烟斗虽然看不懂，可他作为外人，肯定不会指手画脚。

    但慢慢的，老烟斗又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懂了。

    自打海王星事件以来，曾经被世人视作太阳系统一当之无愧的功臣的第三型超级战士如今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被苏瑶收编麾下。这样的举动如果说没有一个大势力在背后撑腰，那是绝无可能的。

    既然这个幕后的势力意图重组高天使军团，显然其目的不是为了安抚这些人，给他们提供退休养老的去处，而是要解决一个极有可能比统一太阳系还要棘手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就与掩体世界里的那座王城有关。

    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

    老烟斗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身旁的纳兰图若。

    而纳兰图若居然也在看着他，只不过老烟斗是试探性的观望，可纳兰图若确是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老烟斗。

    如果只是被一个大美女这样盯着，老烟斗觉得还挺骚包的，可是一想到面前的这个人是自称与太阳系融合，并开创了玄奥大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密宗宗主时，纳兰图若就骚包不起来了。

    他甚至有些寒毛直竖的感觉。

    “那个……您怎么老盯着我看啊？”

    纳兰图若却忽然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或许你可以成为我的代言人，去帮我搞点事情！”

    “啥？”老烟斗着实是被眼前这位密宗宗主这句搞事情弄喷了，他呆呆的问道：“您能说的清楚点吗？”

    纳兰图若却笑眯眯的凑过来悄声道：“哎，你想不想当主角？”

    老烟斗却立马摇头：“不想！”

    纳兰图若皱起眉：“喂！这么怂的吗？”

    老烟斗却苦笑道：“老神仙哎，我就一个没啥志气的老兵油子，一辈子浑浑噩噩没啥成就，你说我这样的人设当主角，有意思吗？”

    纳兰图若却脸色一寒：“老神仙？呵，我是看着老？还是你觉得我活得太久，所以就老了？”

    老烟斗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正色道：“不，神仙姐姐，您可不老！您是青春永驻的女神啊！怎么会老呢！”

    纳兰图若这才一撇嘴道：“行了，你那套糊弄一下小姑娘还行，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看着就滑稽……哎，我是真心想的，你到底想不想当主角？”

    老烟斗听到这话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了，可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不，我不觉得有资格成为主角。”

    “哦？你对自己很了解？”

    “是啊，你看我，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除了心眼不算坏，还有啥优点呢？”

    纳兰图若闻言皱起眉问道：“那你搞事情的本事如何啊？”

    “搞？搞事情？”老烟斗现在是越来越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密宗宗主了，毕竟哪有正经宗主会教人搞事情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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