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13 深渊之下（下）

    “我的兄弟，终有一日你会意识到，你盲目的杀戮使你所有的光荣蒙羞。”

    ——黎曼·基恩

    在苏瑶的印象里，曾经不可一世的法拉蒙帝国是整个太阳系中最为神秘且最为骄傲的人类帝国，在这个仅存在了不到半个世纪的帝国中出现了三位皇帝。

    法拉蒙一世并非贵族，他在建立庞大的法拉蒙帝国之前不过是一位犯了滔天大罪然后被遗弃在水星上等死的囚徒，可他在挣扎求存的过程中发现了水星之下暗藏的秘密，并由此崛起，建立了后来与亚星共和国对峙长达七年之久的法拉蒙帝国。

    法拉蒙一世登基时已经九十五岁高龄，他的双目也因为长期的地下探索而失明，所以当时的法拉蒙尊者议会认为他们的皇帝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皇的资格，于是他们就在法拉蒙的四个儿子中选择了一位看起来比较老实木讷的，然后拥护其成为了法拉蒙二世。

    可谁也没想到，看似傀儡一般的法拉蒙二世却在登基之后利用雷霆手腕将整个法拉蒙帝国内的意图操控他的势力肃清，并且他还为自己建立了一支无比忠诚的军队来守卫整个法拉蒙帝国。

    此后的二十年间，在法拉蒙二世的带领下，这个人口不过百万的水星帝国出现了短暂的辉煌，亚星共和国也是在那一年正式将法拉蒙帝国认定为“威胁”。

    虽然后来在红矮星军团的强大武力面前，法拉蒙帝国最终被毁灭，可这个帝国却留给了后世人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们的皇帝并非一无是处，相反，从水星古文明遗迹中汲取了大量先贤智慧的法拉蒙二世皇帝堪称为与亚星共和国最高领袖并肩的存在，他的人性与深渊中蜕变为至纯的神性，亦或者说是混沌的魔性。

    在预知到自己所掌控的帝国最终将走向灭亡后，法拉蒙二十便带着亲卫军消失在了深渊之中。自那以后，法拉蒙帝国开始出现不可逆转的衰败，后来的法拉蒙三世更是被红矮星军团活捉，他被送到最高领袖那里，在接受旧神的余晖后化作了量子态。

    同样是深渊，同样是隐蔽在行星深处的古老遗迹。

    却又完全不同于苏瑶印象里的地球起源之地亦或者水星地下遗迹。

    但它们之间似乎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

    苏瑶带着九儿进入那神殿之后就被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起来。

    不过那只是短暂的。

    黑暗像是在辨识闯入者是否对它们存在威胁一般，来的快，离开的也很快。不过黑暗散去之后的神殿内部依然阴郁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色调，那些斑驳腐朽的装饰以及那像是有抹不去的血迹的岩石地板，它们都在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九儿皱眉道：“这地方看看起来真脏……”

    脏？！

    苏瑶一愣，随后释然了。

    他记起来了。

    地球上的起源之地按照科学的合理解释，应该被定义为地球生态的.asxs.。按照撞击说，地球现有的生命形态是从远古的一次撞击开始的。而如果撞击说是可靠的，那么起源之地发现的那一切也就不能被认定为纯粹意义上的后地球智慧文明建造的奇迹，它们应该更为古老，甚至与整个太阳系都毫无瓜葛。

    水星上的连绵地宫则不同，它们的存在虽然同样是智慧生命的见证，却因为无从考证其最初的.asxs.而始终如谜一般令人困惑不安。尤其是那些已经沦为枯骨沉寂在地宫中的巨型生物骸骨，它们究竟是水星上曾经的主人，还是说，只是庞大而愚钝的异乡客？

    按照合乎逻辑的科学思维解读，有两种学说解释了水星遗迹的诞生于存在意义。

    一种学说是“访客”。

    类似于人类即将开启的星际远征文明时代的殖民地，亦或者星系中转站。

    更通俗的说法，就像是高速路上的服务区。

    恒星作为行星系统里蕴含能量最高的存在，被认定为二级文明智慧以上生命形式建立服务区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再参照数百年前的那次“太阳消失”引发的大浩劫，这个说法似乎有理有据。

    可是一些真正探索的足够深的考古学家们却并不认为水星的古老遗迹是高等智慧的中转服务区的说法。

    因为在水星的遗迹中他们并未找到任何类似星港亦或者星域图之类的东西，起码现在没有找到。更何况比邻太阳系的恒星系统在银河系中多如牛毛，如果水星真的是一座中转站，那么人类不可能孤独的在地球上存在这么久。

    所以他们认为，水星的智慧生命虽然异常强大，但受制于认知极限的压抑，最终只是在水星上孤独的等来了自身文明的凋零与寂灭，就像尚未触及第二级文明台阶之前的人类一样，虽然我们掌握了一些初级的星际探索技术，可受制于可控核聚变、超高分子合成技术以及一些基础科学的突破困境等现实问题，我们极有可能和水星上的生命一样，最终只能在地球上短暂的存在，因而水星的文明不过是昙花一现，它们的出现时因为水星的宜居，它们的消失也

    是因为生态环境的不允许。

    两种说法听上去都各有各的道理。

    可苏瑶却并不赞同任何一方，原因无他，他更相信“古神学”。

    正式形成于黄金时代初页的“古神学”是一门极为艰深晦涩的学问，了解不多的人会认为“古神学”就是一群抽象化思维较为活跃的狂信徒写的邪典故事，深入了解的人则认为它是某种伟大的信仰与见证。

    但对于苏瑶而言，“古神学”仅仅是他用于了解自身使命的工具。

    而如果按照“古神学”的解读。

    水星的智慧其实是神的游戏。

    这这一听就很儿戏，甚至很扯。

    但在苏瑶看来，如今臣服于旧神，并由旧神的代言人最高领袖统治的亚星共和国何尝又不是神的棋子呢？

    在“古神学”的诸多秘典中，苏瑶看得最多的就是《旧约》和《死海文书》。

    《旧约》中详细描述了诸多神明的形态以及它们的信仰具现化形式，而《死海文书》则如同一篇篇古老记载以及末日预言般向世人呈现了曾经与未来的辉煌。

    其中有关“升格之主”与“中心之帷”的内容最是让苏瑶印象深刻。

    “升格之主”但从字面意思上解读指代的便是高级智慧生命在进化之路上所必经的形态之一，它们的伟大在于无畏与永不枯竭的**与探索。

    不沉沦、不接纳，否定湮灭、崇尚永恒是“升格之主”的最大特征。

    这一点其实在现在的人类社会中也有体现，最直接就是类似苏瑶这种超级战士。

    看似是为了服务战争所需，可实际上，军用化的升格技术只是碍于终将被彻底颠覆的现有人伦道德体系而进行的一次小小的迂回策略。

    至于“中心之帷”。

    苏瑶认为它是《死海文书》中最为神秘，也是最难以理解的部分。

    按照原著记载。

    “中心之帷”由一棵根植于黑暗，枝叶探寻到所有光亮处的苍白古树缔造，这棵树有很多的名字。

    在《旧约》中也有记载。

    “它不是一棵单纯的树，它是一位伟大的奉献者，是上元文明时代的庇佑者，是无限与永恒的象征，我们尊称其位——亚辛。”

    亚辛之树与亚辛圣堂是出现在“古神学”中最多的词汇之一。

    苏瑶对“中心之帷”的理解应该是一片光辉乐土，是远离诸多现实毁灭的，没有悲伤的理想国。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死海文书》大篇幅的歌颂了“中心之帷”的伟大与神圣之后，却在一篇近似末日预言的记载中又将其描述为“晦暗肮脏的死地，是无望与虚妄的凝结，它不是永恒，它才是湮灭与终结”。

    短暂的思维风暴后，苏瑶的注意力回归现实。

    他走上那血迹斑斑的地面，一边专注于神殿内四面的那些斑驳腐朽的装饰物、绘画和奇异符号，一边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应该长眠着一位旧神。”

    九儿闻言一愣：“哎？！不会吧？难道除了那四位以外，还有其他的神？”

    苏瑶笑而不语，他看着那些壁画和装饰物，眼前浮现出过去的种种。

    升格之路就是一条残酷的杀戮之路。

    在人类诞生之前的某个岁月，整个宇宙应该都是浸泡在鲜血与死亡之中的。

    所谓旧神也不过是比人类强大的很多的某种智慧生命罢了。

    念及此，苏瑶突然走向一面墙壁，他看到了一面镶嵌在墙壁上的盾牌，那盾牌上还残留有未能完全抹去的痕迹。

    九儿跟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抬手发力。

    盾牌被转动，然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神殿居然整个炸裂开。

    九儿下意识的护住了身体，而苏瑶则面无表情的看着整座神殿分崩离析……

    待到炸裂结束，破碎的王朝终于再度现身！

    九儿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座神殿居然是一个碎裂于虚空彼岸的帝国入口。

    那些曾经铺着十米宽，千米长红毯的步道两侧还残留有许多盔甲和利剑，却唯独不见尸骨。

    破碎的大地歪斜着，浮动着，看上去非常的诡异而危险。

    正在九儿迷迷糊糊的时候，远方像是炸裂了一道闪电般，黑暗被撕开巨大的窗口，光明乍现间，一座古老的王城屹立在虚空之中。

    九儿怔怔出神的看着那极远处的王城，她并不是惊叹于这座王城的辉煌，而是那王城背后，那漆黑的，却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巨大球体。

    它看起来就像是在木卫一上看到的木星本体一样巨大，几乎可以说是遮天蔽日。

    苏瑶冷冷一笑 ，自语道：“就是这里了！终于被我找到了！”

    九儿有些迷茫，她转头问道：“我们来这里找什么？”

    “神性的碎片。”苏瑶答道。

    “什么？”

    “就是一种可以逆转现实，让我们彻底摆脱旧神的力量。”苏瑶说着抓起九儿的手向前走去：“我的诞生就是为了弑神，而我为了寻找这种弑神的力量，已

    经等待了几百年了。”

    九儿闻言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的男人，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苏瑶是如此的陌生。

    弑神？

    等待了几百年？

    ‘你究竟是谁？’九儿在心中自问，去没敢真的出声。

    两人就这么向着那座沉寂于虚空中的王国进发，丝毫没有留意到在他们身后始终跟着一个影子般的存在。

    ……

    一路跟着三姐妹的刘一饼在三姐妹的谈话中得知了很多惊人的秘密。

    有一些甚至可以说颠覆认知的。

    比如太极城的建立不仅仅是赵东方一人的辛劳，实际上，当初发现深渊之下宝藏的人有三个。

    只是另外两人被永远留在了那宝藏之下的深渊中，他们成了混沌的一部分，无法脱身，也无法享受富贵荣华。

    可赵东方却不能就这么抛弃他们，一方面是兄弟情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两人可以给赵东方提供近乎无限的财富。

    刘一饼虽然想知道更多细节，可三姐妹只是简单聊聊，这让刘一饼有些大失所望。

    不过比起这个秘密，还有更为劲爆的。

    那就是赵东方居然在暗中为叛军提供着各种各样的支持，无论是钱还是人，他都是有求必应，对此三姐妹还担心自己的义父会越陷越深，终有一天会被拖进泥潭。

    刘一饼对于这个真相自然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转念一想。

    就算他赵东方真的和叛军有密切的合作关系又如何？没了太极城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可不认为通过举报这件事可能为自己换的什么殊荣和奖赏。

    就这么一路听着故事，一路跟着三姐妹向前走了三天后。

    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此时他们已经向着深渊之下行进了不下上百公里。

    当刘一饼看清那开阔地上巨型机械时，他才惊醒自己已经无意中摸到了惊天大秘密的边角。

    阿笠三姐妹到了目的地后并没有就此转身离去，相反她们还要继续深入。

    可刘一饼却没办法再跟上去了。

    这近似圆形的开阔地直径少说也有几公里，偌大的平坦区域上到处都能看到在进行神秘施工的工人和机械。

    大量的线缆和类似核聚变能量输送炉的设备被安装在这片区域各处。

    见到阿笠三姐妹后，施工方的指挥者立马谄媚的笑着前来迎接。

    望着越走越远的他们，刘一饼轻声一叹，看来这就是他的终点了，接下来就得考虑如何活着离开了。

    但没想到他这边刚叹了一声要撤回原路，身后就传来一声冷笑：“怎么？这就准备回去了？”

    这声音出现的如此的突然，以至于刘一饼险些惊叫出声。

    好在那人非常贴心凑过来给了他腹部一拳。

    这一拳打的刘一饼整个人都在空中对折了，他瞪大了眼睛，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几乎昏死的刘一饼落地后，那人蹲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刘一饼道：“我看你跟在队伍后边这么久也没有被她们发现，应该是蛮机灵的，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继续追查下去。”

    刘一饼终于看清了这个突然出现又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的男人正脸。

    相貌英俊，却五官都透着一股子邪气和玩世不恭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靠谱的人，所以刘一饼试探着问道：“可以选择不去吗？”

    邪气男子微微一笑：“当然。”

    刘一饼反而愣住了，继而大喜：“额……谢谢谢谢！我这就走……绝对不会……哎？”

    看着抵在他头盔上的枪口，刘一饼傻了。

    “不继续跟下去的话，就只能请你去死咯。”邪气男子果然邪气的不行。

    刘一饼心中暗暗叫苦，暗忖：‘我真是废物一个……怎么会相信他会放我走呢？’

    正在自怨自艾时，邪气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桃沢名驰，亚星共和国最高监察委特派员，负责追查一样神秘物品，你呢？你叫什么？”

    “桃沢名驰？”刘一饼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不可置信。

    桃沢名驰笑了笑：“对，记住了，我叫桃沢名驰，姓桃沢，可不能叫我桃哥之类的，那样我会很不高兴。”

    刘一饼此时想得可不是什么桃哥之类的，他只是很惊讶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桃沢名驰并不认识他刘一饼，可刘一饼却在很多地方见到过这个潇洒不羁的男人，尤其是羡慕他每次出现都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真是让人好不羡煞。

    “额……记住了，我……我叫刘一饼，额……我就是一个雇佣兵。”

    “雇佣兵？啧，真是奇怪了，雇佣兵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桃沢名驰笑着问。

    刘一饼苦笑一声，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见刘一饼不说话了，桃沢名驰也懒得问，他拍拍手起身道：“算了，那些都不重要，我们先去搞身行头，接着准备继续深入深渊吧。”

    刘一饼一愣：“什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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