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28 幻（四）

    学期的最后一天，按理说，作为学生的大家都应干感到很高兴才对。

    可是，就在这即将迎来假期的最后一个周五，那个和胤寺同一班级，经常会主动申请留下来打扫房间的女孩被人发现惨死在1号教学楼的天台。

    尸体被分隔，但不同于过去任何一种作案手法。

    官方的说法是，接连发生的连环杀人案极有可能出现了模仿犯，他们在学习之前案犯的手法进行犯罪活动，但这一起发生在校园里的惨案却有些与众不同。

    作案人似乎有着很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这从现场尸体摆放的对称性以及现场血迹的清理情况就能判断出来。

    ……

    “啧……嘶……”这已经是昭木吸的第五根烟了。

    房间里的灯光都被烟气熏成了青色。

    他手上拿着一叠照片，还有一大堆的资料，这些都是重要的办案材料，可昭木却和以往一样，总是喜欢把它们拿到胤寺家处理。

    胤寺也早就习惯了，他还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就曾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过一个被狗撕咬的不成样子的被害者的照片。

    那一次他被吓成了失语症，有近半年都无法正常的发音和说话。

    可即便如此，昭木依然是胤寺家的常客，他还是会把那些东西带过来，只是会小心一点，尽可能不让胤寺看到。

    现在就不一样了，胤寺长大了，心理素质好了很多，昭木就不再避讳。

    但……马上就要吃饭了……在别人家的桌子上看这种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你知道吗什么是模仿犯吗？”昭木突然问了一个胤寺丝毫不感兴趣的问题。

    胤寺皱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

    “呵……其实很简单，就是模仿他人的作案手法犯罪，这样一来，警方会自然而然的以为这些案子是同一人所为，而这个模仿犯就可以利用这一点逃避法律的制裁。”昭木的话其实在电视上已经有官媒解释的很清楚了。

    胤寺也很清楚，不过他还是说不知道。

    “你觉得会是谁？”昭木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

    “杀死兰驰的家伙和杀死你同学的家伙，会是一个人吗？”

    胤寺闻言有些不高兴了，他皱眉道：“您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吗？”

    昭木摇摇头，自嘲一笑：“很可笑对吧……办了十几年的刑事案件，这一次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说出去，可能谁都不会相信吧？”

    “真的没有线索吗？”胤寺问道。

    昭木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真的没有。”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学校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想查出来到底是谁在时段尾随野子上了楼就这么难吗？那个天台和我所在的教室就隔着十五米，在我楼上还有一个班级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天台上的一切！谁会选择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作案？另外……”

    “胤寺……”

    “我没说完呢！另外！你说这是模仿犯？为什么会是模仿犯？而不是这个杀人魔的手法越来越精致了？他甚至可能觉得自己太过高明了，以至于京都这边的警察居然用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他！这些你就没有想过吗？”

    昭木不说话了，他把烟掐了，转头看着胤寺，脸上带着困惑。

    “还有！”胤寺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捏着拳头道：“为什么会是野子？谁这么恨她？要杀了她！还把她的尸体肢解，并摆成图形，用这种无耻的手法侮辱她？真的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吗？”

    昭木听罢深吸一口气道：“之前的四个死者也会有一样的疑问，他们也都一样，没有什么仇家，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者，身上也没有钱，而且有男有女，但你看……这家伙就像是把我们的城市当成了森林，而他……就像一头野兽！狩猎人类不只是为了觅食，也可能是一种乐趣……”

    “乐趣？……乐趣……”胤寺喃喃自语。

    昭木沉默的看着胤寺，直等到他情绪稳定下来后才说道：“有目击者说，他曾看到你和幻先后出现在第一个和第二个死者尸体被发现的街道附近的地方，你有印象吗？”

    胤寺闻言平静的反问昭木道：“这是在谣言传播前的线索，还是谣言传播后？”

    昭木顿时语塞，他又转过头去，把照片都收起来。

    “现在放假了，如果没有什么必要，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一段时间吧，这样会比较安全。”昭木说罢起身拿起外套就向外走去。

    胤寺没说话。

    不一会就听到母亲问道：“晚饭就要做好了，怎么现在就要走？”

    “额，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没做，现在要赶回去。”

    “哎？这么着急吗？要不要给您留饭呢？”

    “不必了，打扰了。”

    门关上了，胤寺起身来到窗前。

    看着楼下的车辆被发动，他也转身回房间去了。

    ……

    午夜，还是那片竹林。

    不过今天胤寺并不是一个人，他联系了冼洛安，说是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

    现在两人在竹林碰头后，胤寺指着竹林深处的清水家宅院道：“绕过前面那片林地会看到一个很窄的洞口，从那里可以进去。”

    冼洛安听罢却笑着问道：“你这么晚约女孩出来就是要带她偷偷溜进别人家的院子吗？”

    胤寺很平静，他反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幻身上的那种特殊是怎么来的？那个杀人魔又是谁吗？”

    冼洛安闻言看着胤寺，沉吟片刻后道：“我是挺好奇的，不过我完全可以亲自上门造访，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而至于……你说的杀人魔……抱歉，我不是很想知道他是谁。”

    胤寺一皱眉，反而有些意外了。

    “为什么？”

    “因为和我无关啊。”冼洛安的话有些刺耳，但确实是实话。

    胤寺闻言一怔，他还以为冼洛安主动来找他是因为她也很想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秘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时间，胤寺不仅觉得尴尬，而且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冼洛安摆了一道。

    冼洛安见胤寺一脸无语，噗嗤一声乐了：“好了啦，逗你玩的，既然你找到可以偷偷溜进去的路，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呗。”

    胤寺被冼洛安这变脸绝活搞得有些莫名，他皱眉道：“我可没心情开玩笑，这件事与我的好友的死有关，所以我必须搞清楚，所以……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可以回去，毕竟这种事可能会对你不利。”

    冼洛安闻言不笑了，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必要跟你进去，可是那天晚上发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没忘吧？如果不是我，死的就不是野子，而是你了！”

    胤寺闻言一震，他双手下意识的攥紧，心跳加速。

    “时间不早了，赶紧的吧。”说罢冼洛安就当先往清水家的宅子去了。

    胤寺跟在她身后，一边看着姑娘的背影，一边心里猜测着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作为新东京市正兴学院直属高中京都区分校的头号风云人物，胤寺对冼洛安是一点都不陌生。

    可自从前几天那次谈话后，胤寺才注意到在他的身边存在着很多的秘密。

    甚至有一些……可能还很危险。

    ……

    绕过竹林，找到胤寺说的那个洞口后，冼洛安正要矮身进去。

    胤寺突然问道：“你确定要进去吗？”

    冼洛安回头奇怪的问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不会打算说你不行吧？”

    这话说的暧昧，胤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我……我就是问问。”

    “嗯。”冼洛安没有多言，直接矮身进了洞。

    胤寺也跟着进去了。

    在洞中摸索着前进了十几米后，两人看到了稀疏的月光。

    对视一眼后，两人都加快了动作。

    不多会，胤寺和冼洛安成功的潜入了清水家的大宅子。

    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冼洛安仰着头看着这栋城堡一样的大宅子道：“现在去哪？”

    胤寺没说话，他拿出手机然后戴上了便携式视网膜投影帷幕，一整副构造图呈现在他视野中。

    冼洛安有些好奇的看着胤寺佩戴的设备问道：“这是什么？”

    “地图。”

    “地图？你哪来的地图？”

    胤寺没解释，他确定了自己和冼洛安所在的位置后，就关闭了地图，然后凭着记忆向前走去。

    “这边。”

    “哦。”冼洛安乖乖的跟上。

    两人的脚步都很轻，一路上也不说话。

    在离开了后院，进入宅子的腹地后，胤寺却并没有打算带着冼洛安往宅子中间的那栋九层高的大房子去，而是带着她找到了一条特别隐蔽的小路直奔清水家宅院中一处废弃的院落。

    见胤寺如此轻车熟路的步伐，冼洛安心里开始有些警惕起来。

    推开废弃院落中心二层和风小楼的门扉，胤寺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用手电筒在房间里到处照了照。

    冼洛安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家里有这么一处院子的？”

    胤寺却不回答，他在确定房间里没有什么异样后就当先进了屋。

    冼洛安有些纳闷的跟进去，正要说话。

    胤寺却突然回头捂住了她的嘴，跟着就拉着她躲到了旧屏风后边。

    冼洛安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

    胤寺关了手电筒，回头看着门外。

    冼洛安也向门外看去，可是从她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但当她再看胤寺的时候，却发现胤寺的眼中满是恐惧……

    那一刻，冼洛安背脊一寒，心中更是好奇胤寺看到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胤寺才松开手，但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极端的惊吓。

    冼洛安悄悄摸到门前往外看去。

    废弃院落虽然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可屋外的一切都沐浴在宁静的月光下，并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这就让冼洛安有些搞不懂了。

    她回到胤寺身边小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胤寺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发抖，他缓和了好一阵才说道：“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

    这回答还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胤寺就这么一个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后，又戴上了之前的设备，然后说道：“跟我来，还没到地方。”

    说完就往里屋去了。

    冼洛安急忙跟上去，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心中满是疑惑。

    当两人来到里屋的卧室时，胤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冼洛安皱着眉适应了一下黑暗后才看清在主卧的角落有一个奇怪的洞口！

    说它奇怪……不仅是因为它出现在主卧里，还因为它周围全都是收缩的黑白纹理，就像是一个漩涡。

    冼洛安看了一会后，有些警惕的后退了一步道：“那里头有什么？”

    胤寺摇摇头：“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冼洛安无语了，她问胤寺道：“那你究竟知道什么？”

    胤寺取下头上戴着的设备道：“我知道警方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线索，也知道他们为什么明知道线索却不敢深入的去查……就一直在那被动的等着。”

    冼洛安：“为什么？”

    “因为幻。”

    “谁？”

    “清水幻，清水家的嫡系长女。”胤寺说着看向冼洛安道：“本来我只是好奇……可是兰驰死后，我才意识到，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不只是好奇了，我要查明真相！”

    “那……那你查到了什么？”

    “很多，非常多……但……都是一样的……”

    “什么？”冼洛安非常不喜欢胤寺这种说话方式，她恨声道：“你就不能说的明白点吗？”

    胤寺摇摇头，像是在拒绝，又或者说在否定自己。

    “下去你就明白了。”胤寺道。

    “下去？那个洞……你下去过？里头有什么？”

    “没有，我没有下去过，但我有种直觉，它就那下边，我已经能闻到它身上的气味了。”胤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反问冼洛安道：“你不说你可以看到吗？现在呢？你看到了什么？”

    冼洛安感觉胤寺已经有些魔怔了，她又后退了一步，同时咧了咧嘴道：“洞？”

    “那不单单是个洞，它是清水家守护的秘密，也是整个日本都在守护的秘密！乃至全人类！”胤寺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让冼洛安更加感觉不安，她有些后悔跟来了。

    “胤寺，你不要那么激动！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吗？”

    胤寺闻言忽然笑了，他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后道：“你也发现了吗？我确实变得不正常了……从我能嗅到她身上的气味的时候，一切就都变得不正常了！但你放心，我的理智还在，我没有发疯。”

    可冼洛安却觉得胤寺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理智，不然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有胆量偷偷溜进私人宅邸，甚至还找到了这种地方？！

    “额……胤寺……要不，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我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警方一定是疏漏了非常关键的线索！他们一定会抓到杀死你朋友的凶手的。”

    “不！”胤寺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样，他大喊了一声，然后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冼洛安被吓了一跳，她脸色一正，知道自己不能再陪他胡闹下去了。

    “抱歉了，胤寺，我帮不了你。”说罢，冼洛安就缓步退入到阴影中。

    而胤寺，他已经不在意冼洛安是否选择抛下他。

    此时那奇异的花香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兰驰遇害的那一晚……

    黑暗中，那墙角的洞穴就像是一只从黑暗中窥视众生的眼睛。

    它凝望着这略显瘦弱的背影，同时开始试探着挣脱束缚，把房间里的月光驱散！

    陷入混乱的胤寺已经听不清楚耳边的声音了，有的只是嘈杂，他就像是喝醉了酒，身体摇摇晃晃。

    危险在靠近，他仍有警觉却转不过身，只能在纷扰的色彩中寻觅那一抹被他忽视的色彩。

    ……

    “纯粹的杀戮没有意义！”

    ……

    “幻……”

    ……

    “听说是报恩呢！”

    ……

    “没有线索！”

    ……

    “抱歉了，胤寺……我帮不了你！”

    ……

    嘶………………

    黑暗中探出许多苍白的手臂，它们抓住了胤寺的头，胤寺的肩膀，胤寺的胳膊和大腿，然后……

    它们开始向黑暗中撤退，并企图将胤寺带走。

    此时胤寺的双眸也一片漆黑，不见了光亮。

    声音消失了，身体的温度也在消失……

    迷蒙中，胤寺听到了一个声音。

    “来找我……”

    ……

    “呼！”胤寺猛地睁开眼，只看到房间的吊灯昏黄着。

    他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适应了好一阵，胤寺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房间，不过为什么呢？

    胤寺坐起身，看了看时间。

    凌晨四点三十一分。

    喉咙干涉，膀胱有些酸疼。

    急匆匆的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胤寺才发现客厅的灯是开着的。

    他好奇的走过去，发现昭木坐在那抽着烟，面前摆着一堆照片，但并不是受害人的照片，而都是清水幻的照片。

    看到这一幕，胤寺急忙上前把照片抢回来，并怒声道：“你为什么要搜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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