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70 平衡与失衡

    看到这迟到的客人的时候，有一瞬间樱子感觉恍若隔世。

    曾经的一幕幕从眼前飞速掠过，樱子原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这个人……却没想到他不但回来了，而且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只是樱子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直出神的看着他，直等到他开口道：“没想到你也在这。”

    樱子听到那声音后就确定，就是他，他的确回来了，而且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所以樱子立马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璐璐倒是有些惊奇，她之前就听过一些有关樱子的往事，却没想到樱子见到自己至亲却是这样的反应。

    对方也有些尴尬。

    薛明让出位子让他坐下。

    艾丽娅先笑道：“你呀，多学学怎么说话好不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笑了笑，显得有些落寞，却没有解释什么。

    人到齐了，林雪也就不再多说废话，她直奔主题道：“当年我哥哥离开前曾叮嘱过我，无论人类社会与神启族内部发生怎样的变革，对于我而言都无须插手过问，我只要照顾我自己的子民就好了……但是……如果出现了威胁整个世界存在的问题，我就必须要出面，也请各位记得你们会坐在这里的原因。”

    众人默默的点头，唯有樱子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她轻声问了句：“陛下……我没听明白……”

    林雪看了眼樱子后说道：“其实今天本没打算找你过来，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偏偏遇到了你，所以……我就直说了吧……你父亲决定把他现有的一切作为遗产继承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遗产？

    樱子闻言一惊，她急忙看向那个迟来的客人。

    客人却只是低着头，面带微笑的喝茶，似乎并不在意林雪如何去组织语言。

    璐璐见状悄悄握了握樱子的手，然后小声道：“先别急，待会再问。”

    樱子的手微微颤抖，她沉默了。

    “想听听是什么条件吗？”林雪问。

    樱子又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确变得苍老了许多……这十几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嗯……”樱子点点头。

    林雪笑了笑：“很简单，你继承他的一切，也就等等同于要承担起他的责任，而这份责任可能会在某些时候让你做出你并不希望作出的抉择。”

    樱子闻言一颤，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可是当年她之所以选择离开那个家就是因为他的决定让樱子的失去了母亲……

    现在又让她出面接下他的责任……这……

    樱子冷冷一笑，她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拒绝。”

    林雪一挑眉，看了看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

    他还在喝茶，听到樱子的答复后，轻声道：“如果孩子不同意，这些事……还是由我来处理吧。”

    樱子听到这样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感激，她只是觉得心寒。

    林雪冷冰冰的反问道：“你？你就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你真的做得到？”

    一周！？……一周……

    是了……樱子换记起来了……他本就已经很老了……又始终憎恨着那些东西……现在会以这幅模样出现已经是他很体面的状态了吧。

    他苦笑一声，但镇定道：“足够了，我已经掌握了重要的线索，相信这两天就能把事情处理好。”

    “哦？”一直沉默的薛明忽然开口问道：“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他却摇摇头，并解释道：“不是怀疑各位，而是事情有些复杂，在理清之前，还望各位能够多一点耐心。”

    林雪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她说道：“耐心是有的，只是我担心的身体撑不住。”

    他笑了笑：“撑得住。”

    “你撑不住……”樱子淡淡的说道。

    众人一愣，他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又道：“放心吧，撑得住的。”

    “你撑不住！！！”樱子突然站了起来，她眼中噙着泪，看着这个让她既爱又恨的男人，这个给与她生命，却又冰冷的像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外人的男人。

    璐璐慌了，她起身道：“樱子阿姨，你别着急啊！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樱子却冷笑了一下后说道：“十五年前，你大义灭亲，让仲裁者从家里把妈和弟弟全都抓走，而你却只是旁观……为了什么？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坚持的正义？”

    艾丽娅一皱眉：“樱子！”

    樱子闻声转头看了眼艾丽娅还有她身边的林雪后说道：“抱歉各位，我知道对大家来说，这么点事情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樱子就要往外走。

    可是林雪却突然说道：“等等，你的这个故事……我好想没听他说起过……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吗？”

    樱子站了一下，但没回头，她沉默了一阵后继续往外走，这一次谁也没拦她。

    离开那间屋子，看不到那个人之后，樱子忽然感觉好像解脱了一样。

    老板娘萱儿在屋外坐着，看到樱子出来后，招手道：“樱子，一起喝杯茶吧。”

    茶……樱子已经喝一下午的闷茶了，现在着实没有心情，所以她微微苦笑道：“我还有点事情，就先告辞了，多谢款待。”说着樱子就离开了小食坊。

    萱儿怔怔的看着樱子远去的背影，随后深深一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

    剩下这些人有些尴尬了，尤其是璐璐，她今天来着纯粹是应艾丽娅的邀请，实际上她对他们要做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太多。

    所以这边樱子一走，璐璐也告辞了。

    很快年轻点的都走了，剩下的这几位看着年龄不算大，可实际上都是超过五十岁的人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老人家聚会。

    艾丽娅脸色一正道：“你家庭的私事我们不方便问，但你现在没有继承者的话，我们就得考虑找别人来接管了，这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他淡淡的说了句：“没有，不过……我现在还活着，暂时还是不说这些了，好吗？”

    艾丽娅一皱眉，略有些不悦。

    林雪知道她俩不甚对路子，便说道：“近期发生几件事看似都是‘小事’，可实际上如果这些问题进一步扩大，又或者我们始终找不出源头，那么将来极有可能会扩大成威胁整个现实存在的灾难……所以我还请各位清醒一点，认真一点，不要以为中心之帷没了，门徒清理干净了，世界就大好一片了，好吗？”

    对此薛明深以为然，他说了一句听着好似无关的话。

    “最近管理级内部正在进行人员审查，大概是觉得有些人不能让他们一直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但这么做势必会影响到我们，影响到整个圣舟议会，各大家族如果再不表态的话，那么将来就没有机会再到桌面上谈这些问题了。”

    艾丽娅听得很明白，她皱眉道：“我们律斯蒂文家族和韩家就不用问了，现在主要的问题在于那个平宇集团！当初把他踢出的去时候是战时之需，原以为他会就此死去，却没想到他不但还活的好好的，还把其他三大家族拉上了一条船……现在这些人等同于是‘门徒’派的，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再这么审查下去，事情真就要闹大了。”

    林雪对最近的情势了解不多，但大概的她还是清楚的。

    其实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

    七大家族从新联政体解散到光荣共和国执政后就分裂成了两派。

    其中一派是以律斯蒂文家族和韩家为首的支持最高管理级执政的维护派，另一边则是以白家、康斯坦丁家族为首的以平宇集团作代言人的“反对派”。

    而之所以打上引号，不是说他们的所作所为还没到那个程度，而是最高管理级的执政者们明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却碍于他们的根系过深，考虑全局问题，不得不说选择性忽视。

    更何况近些年仲裁者在全球清理门徒的过程中“劣迹斑斑”，很多无辜者也收到牵连，这本身就已经损害到了最高管理级的执政形象，再有一些民间团体的抗议加上一些大财团的幕后支持，这盖亚星上的人类社会看似是一个整体，实际上却早已一分为二。

    当然，韩空文等一众最高管理级执政官丝毫不担心他们会真的把世界划分开来，因为那样就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企图，而只要他们失了“名”，事情反倒好办了……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非常的“乖巧”，不但在文明重建之初出人出力，还在这些年中把自己的力量渗透到了各处，如今攀枝错节，可以说已经到了，如果要彻底肃清，就是自杀的地步。

    如此扭曲的发展状态并不是肖晴等人乐意看到的，可是中心之帷给人类世界带来的摧残实在过深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维持和等待。

    用肖晴等人话说就是时间可以磨平一切，等到所有门徒都因为自身身体结构的弊端而死去的时候，剩下的那些人类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完成整体社会的蜕变和净化，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维系这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但是……

    最近发生的问题却让这种微妙的平衡出现了失衡的迹象。

    “完整的调查报告有十几万字，现在读给你们听估计要读到明天，我就大概说明一下吧。”薛明拿起一个杯子，和两双筷子。

    “首先，这个杯子就视作我们现在的管理级平衡点。”说着他把杯子倒扣在桌子上，然后放上了筷子。

    “这筷子两端就是两边最高管理人员。”薛明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

    “从以往的来看，大家都各有进退，总的来说，‘门徒’现在也不怎么考虑颠覆和灭世了，因为那违背了基本价值观，是不得人心

    的，这种不得人心不止是我们这边，他们自己人也觉得没必要闹的那么大！而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我们的退让才有了意义，于是以仲裁者和门徒的相互摩擦做摇摆，这种微妙的平衡暂时保持了下来。”说着薛明轻轻拨动了一下筷子，但筷子只是晃了晃，没有要歪向一侧的意思。

    “但现在，在这些微妙的平衡中间出现了第三股势力，这股势力虽然尚不清楚是否真的存在，可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它的确破坏了现有的平衡……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那个险些被引爆‘神秘立方’。”薛明说着从一旁的盘子里夹起一块点心放在了筷子中间位置。

    “据调查结果看，张瑜和金原两人原本打算是清理一支由极端分子领导的‘门徒’势力的，并且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包括人员部署还后续撤离等等……然而在他们进入目标所在的私人庄园后却遭遇了三个诡异的异种，这些异种的详细信息大家应该都看过了……基本可以确定，既非异灵、也不是神启族的智械、更不是寻常的生物体，而是一种从没有出现在记录中的以宏波场作为基础结构的东西，我们暂时将它称为‘霊’！”说道霊，薛明还特意看了他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眼，并说道：“当初塞伯鲁斯被金色鸟笼占领的时候，它制造的电磁风暴中似乎也出现过类似的东西，而且林森在他的个人档案记录中也提到过一种看不见形态，但是却又真实存在的神秘‘生物’，你有没有印象？”

    他想了想之后却摇摇头：“应该不是同一种东西。”

    “哦？”薛明有点意外，他还以为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点线索呢。

    “那不是我们现在关注的重点，还是说说真正对我们产生威胁的东西吧。”

    “唔……”薛明点点头，然后继续道：“是的，神秘的‘霊’只出现了一次，而且根据当时的战斗数据记载，它们均被消灭于星轨炮的火力之下，但随后，‘神秘立方’就出现了。”

    薛明拿起那块点心放到眼前道：“因为星轨炮的火力过于强大，不但庄园被夷为平地，就连当时存在于庄园地下堡垒内的那些人留下的幽能波形轨迹也都被炸的一干二净，所以根本没办法确定这东西是否就是这支独立‘门徒’准备的大礼，但有一点得到后续推进的就是，在事件发生三个小时后，‘神秘立方’就被运抵艾鲁伯，并且紧跟着最高科学院就接到了最高管理级的命令要求尽快展开对‘神秘立方’的调查工作，这其中……一下子暴露出了好多个人的真实身份……平衡就此开始向着失衡倾斜。”

    话到这里基本上把问题说明白了。

    艾丽娅补充了一点道：“我补充一下，其实当时最高管理级是没有下发命令要求处置小组尽快将‘神秘立方’移动到艾鲁伯的，这条命令是由艾鲁伯最高防务部自己作出的，也就是说……问题出在艾鲁伯的管理级，而非最高管理级，这其中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薛明点点头：“对，你这一点补充的很到位，但是后续对‘神秘立方’的研究工作展开确实是最高管理级下发的命令，而根据尉迟恭的那份特别研究报告，如果当时他按下了那个按钮，那么至少三分之一的艾鲁伯会被溢散的超弦粒子炸成碎片，在场的任何人都必死无疑！”

    “嗯……后来曼妮接手研究工作后尝试用相对更安全的强击态γ波来贯穿神秘立方，结果全都失败了，而那些用于贯穿立方的γ射线差点毁掉整个实验场。”艾丽娅说到这轻声一叹：“这么一想……我们还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呢……”

    薛明：“不，这里不包括你和林雪，而是我、韩空文等一众最高管理级差点就被抹掉了。”

    艾丽娅一撇嘴，对薛明这种吹毛求疵有些不满。

    林雪听明白了，她说道：“我今天来着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我到这来只是为了传达一个信息，提醒他们平衡状态依然存在，而关键的调查工作依然要由你们来负责，同时……这件事必须尽快有个结果，否则迟则生变。”

    艾丽娅一怔：“怎么？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林雪郑重的点头道：“我也是来之前才知道的……现在那位主张平衡的‘门徒’领导者已经去世了，新上任的那位是个叫楚云澜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据我所知，她是个纯粹的灭世主义者！”

    “楚云澜？”艾丽娅对这个名字还有点陌生，但好像又听说过。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提示道：“楚家是搞旅游业大亨，那位楚老爷子当初还邀请我们去到他家做客呢，当时他的女儿刚成年，比我们刚好小两岁。”

    艾丽娅眼睛慢慢变大了，她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不过……那个楚老爷子的千金不是说在野外被异种咬伤，后来还杀了人……然后就被……”

    他摇摇头：“楚荣川就这么一个女儿，他怎么可能舍得真叫她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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