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85 客人（八）

    时间公元2076年12月2日傍晚

    东京再次发生地震，但地震强度不高，加之当地居民早已习惯了这种有地震陪伴的生活，所以总的来说，东京还是和往常一样。

    客人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双手插兜。

    过往的车辆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微微吹起他的风衣衣摆。

    没人看见他，他于世界而言等同于不存在。

    这也正是他在思考的。

    客人……于世界的意义究竟在哪？

    哨兵是为了防范虚霙入侵人类城市才出现的，他们于世界的意义是隐性的守护者。

    那么客人呢？

    观察人类世界的一举一动，却又从不干涉，只是安静的看着。

    那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有何用武之地？就只是监管哨兵吗？

    客人转过头，看向了富士山的方向。

    虽然还离得很远，但他已经能感受到这座火山在醒来……她的睫毛已经在颤抖，呼吸也不再均匀。

    ……

    “大家快逃跑！富士山要爆发了！”先前在居酒屋中出现过的姑娘在人群中高喊着。

    可是大家都用莫名的眼神看着她，觉得她疯了。

    甚至有人已经报了警，附近街道的警察也正在赶来。

    “大叔！大叔你听我说！富士山上的焰火即将绽放！到时候所有一切都会化作乌有的！你快带上你的孙女跑吧！越远越好！”姑娘抓住一个路过的老者。

    老人家像是受到了惊吓，他奋力的想要摆脱，同时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可不是‘国之勇士’，你别拉着我！”

    国之勇士？！姑娘一愣。

    周围的人眼神也变了，他们害怕的向后退去，以为再不走，这姑娘就要高呼“为了日本”然后引爆身上的炸弹了。

    可是姑娘没有这么做，为了避免误会，她脱掉了外套，并解释道：“不是，大家不要误会！我不是‘国之勇士’，我是这一片区域的哨兵，我是来帮助你们的！富士山就要爆发了！你们再不走，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没人听她的。

    只有一个拿着直播录放器的小伙子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富士山要爆发了？难道你是特勤警察吗？”

    姑娘摇摇头：“不，我不是特勤警察，我是这座城市的哨兵，你们想知道哨兵是什么吗？”

    小伙子笑了：“哨兵？超级英雄吗？”

    姑娘看着录放器道：“我不是英雄，只是哨兵而已，我负责守护东京，让你们免收虚霊的侵害！”

    “虚霊？又是新词啊！？大家觉得她是不是疯了？”小伙子开始和直播间里的人互动，弹幕上弹跳全是诸如“疯子”、“怕不是国之勇士哦”、“你还是赶紧跑吧，她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是啊，有藏在人体里的炸弹呢！”

    总之，没有人在意姑娘的警告，也没人相信富士山真的会爆发。

    姑娘举着旗子，一脸仓皇的看着众人道：“大家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拜托了！快走吧！富士山真的要爆发了！”

    众人却像看小丑一样围观着她，而一些人已经失去了兴趣，他们陆续的退出了围观圈，回到了自己的路上。

    “大家快逃吧！拜托了！！”

    “喂，你在这干嘛呢？”警察来了，他们没想到在这里扛着旗子制造恐慌的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姑娘看到警察来了没有害怕，她说道：“大叔，富士山要爆发了！真的！他们已经开始了，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逃走，只要能逃到远离富士山五百公里外的地方，就还有活路！”

    警察一脸莫名的看着她，随后对同事道：“先把她带回去吧，不能让她在这胡来！”

    同事点点头，随后上前一把抓住了姑娘的手腕。

    可是姑娘躲开了，她一脸冷漠的看着面前这群人，随后冷声道：“你们真的不走吗？”

    警察一怔，随后立即掏出了武器对准了姑娘，并警告道：“站住别动！我们会开枪的！”

    人群见到这一幕终于惊散开去，可他们依然不觉得富士山会爆发，只是把姑娘错当成了国之勇士的狂热分子。

    姑娘眼看自己的警告无济于事，她把旗子丢下了，跟着一转头，身体一动就穿过了街道，来到了先前那个正在户外直播的小伙子面前。

    小伙子惊呆了：“你！？？？”

    姑娘一把抓过直播录放器，对着镜头道：“我叫安野秀人，是东京的守护者，我在这里冒着生命危险向大家发出警告……富士山的焰火即将绽放，届时所有一切都会化作乌有！快逃吧！逃！！！！！！！！！”

    说罢，姑娘看着小伙子冷笑道：“你想不想知道虚霊是什么？”

    小伙子被姑娘冷漠的眼神吓到了，他颤声道：“不……不……不想……你不要伤害我！”

    姑娘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她还是一把扯过了小伙子的衣领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两个警察，并把直播镜头对准了那边，然后道：“你看，它们就在那里。”

    两个警察正在翻越栅栏，他们手中的枪始终对着安野秀人。

    可是当他们来到街道这边的时候，忽然身体一僵，跟着就像变成了两尊冰雕般，不再动弹。

    而通过直播镜头，小伙子看到了所谓的虚霊。

    那是一种人形的，如鬼魅一般的存在，它们只是穿过了两个警察的身体就轻易的杀死了他们。

    “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只好尽我所能了！”安野秀人松开了手，她慢慢走到街道中间。

    “你……你要做什么！”小伙子问道。

    “释放这座城市里的虚霊，如果不想死，就赶紧逃吧……越远越好！”

    比起正常的提醒，安野秀人终于领悟到更切实的拯救办法，那就是散播恐惧。

    只是这么一来，她作为守护者的身份就彻底失格了……之前客人不会对她动手是因为她还保留着理智。

    可现在，客人必须让秩序回归正轨。

    ……

    仍站在十字路口的客人轻声一叹。

    虽然他仍未能想明白自己的存在意义，可是现在他得行动起来了。

    虚霊一旦被释放，东京很快就会变成一座死城……虽然它们带来的死亡很多时候都是无意间的……

    在两个警察遇害后，街道上的路人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

    安野秀人的身体缓缓升起，她双臂舒展，头慢慢后仰，喉咙里发出阵阵哀吟。

    那是解除禁制空间时带来的痛苦。

    而随着禁制空间被解除，街道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形的莹白色虚霊，它们有的看上去很迷茫，还是躲避路人，但也有的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开始向人群中走去。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跑着跑着忽然就栽倒下来，她的身体摔成了碎片，那些晶莹的蓝色碎片尽管看上去冰雪血腥，可是死亡的蔓延依然给周围的人带来了极大的恐惧。

    “是谁改变了你？”客人问。

    安野秀人停下了，她看着客人露出阴冷的笑容道：“没有谁改变我，是我自己看透了。”

    “看透了什么？”

    “不尊重。”

    “……”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守护者，而只是一只看门狗罢了，这座城市里的生活的也都不是人，只是一群牲畜，社会的牲畜，世界的牲畜，你们眼中……牲畜。”

    “作为哨兵，你已经失格，按照协议，我必须杀了你。”

    “呵呵……其实昨天你就该动手的，但你没有，你的放任让我有机会拯救这座城市，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客人却失望一叹，而后道：“我之所以没有在昨天带你离开，是因为我已经将你推荐为我的继承者，我还抱有希望。”

    安野秀人一愣，随后不可抑制的笑出了声。

    “算了吧，我宁愿当一个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哨兵，起码那样我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享受美食，不像你，永远都在当一个旁观者，明明有能力改变一切，却什么都不做！”

    客人看了看远方的富士山，而后问：“那如果你成为我，你会做什么？”

    “成为你？呵呵……我会利用曲变时间的力量去阻止很多本可以阻止的灾难，我会把AOA从时间的中轴上彻底抹除，我会让更多人安静的享受人生！”

    客人听罢却摇了摇头，他看着安野秀人道：“然后将错就错，一错再错吗？”

    “错？那什么是对？成为旁观者就是对的！？任由AOA制造世纪灾难就是对的？让东京的两百万居民在富士山的爆发中化作灰烬就是对的？”

    客人不再说话，他沉默良久后，缓缓的取下了兜帽。

    随后安野秀人愣住了……她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一般，瞳孔不断的放大。

    “你！？”

    客人苦涩一笑，他安静的看着安野秀人道：“时间是唯一的量尺，这一刻我犯下的错，终究还是要由我来结束。”

    语落，客人身体微微一动就来到了安野秀人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仅仅只是发色与自己不同的客人，安野秀人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客人……

    哨兵……

    他们都是时间的信徒，从一开始就是完整的循环。

    所以……

    在匕首扎进安野秀人的心脏的时候，客人的呼吸也逐渐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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