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95 终焉（八）

    安友人的问题很尖锐。

    林森听完之后一挑眉，笑了笑：“恩……你说的对，我的确没什么理由拒绝这种梦想，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你再和我说这些……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

    安友人：“NONONO，林森，看来你还是对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的了解，其实不仅是在中心之帷的世界中没有什么所谓的真，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假，在你所追求的那个真实的世界中，真假的界定也很困难，但……其实那些都是自寻烦恼，你知道吗？这不是选择题，是顺从与不顺从的问题，你为何还是不明白，其实在更多人的心中，安安稳稳的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现实。”

    林森点点头，他认同这种说法，把灾难强加众生的头上，然后逼着他们和自己一起去见证未来或许才是某些古代帝王最爱干的事情，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结果可不是林森想要的。

    但……

    所有这些说在前头就证明它们不是最优的选择。

    走过三十七亿的时光，林森所看到的世界是无比茂盛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龟缩一隅。

    “你说的对，很多人之所以不满，是因为他自己不幸，或者他是派对之外被孤立者，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中心之帷最近越来越不稳定的，而且人类惨白的结局也越来越多了？”林森问。

    安友人闻言不以为然的答道：“我看到这些情况了，不过那都是一个必然会遭遇的节点，再加上有你们的推波助澜，会出现毁灭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林森闻言一愣，随后笑着指了指自己道：“哦？你的意思是说，这并不是中心之帷出了问题，而是我们这些试图长大的人类出了问题咯？”

    安友人闻言正要回答，可他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然后沉默了。

    林森见状也不笑了，他知道安友人已经察觉到林森的反常了。

    按理说，安友人和他的意见不统一，现在正是决战的时刻，林森既然那么崇尚自由，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才对。

    可是现在……林森只是和安友人聊聊天，说了许多听着……额……“无关痛痒”的问题？

    这是正常的格局吗？

    就算奥特曼打小怪兽的套路再怎么老，为了众生殊死一搏也不会有人嗤之以鼻吧？

    但林森偏偏没有这么做，他嘴上的确有在占一些小便宜，可是这并不能阻止安友人重启这个世界，难道说他还有别的想法？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友人莫名的有了一丝丝的不安。

    他沉默一阵后问道：“如此争论下去是没有结果的，所以……多余的话题还是到此为止吧，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这个世界或许是有救的，但必须是在中心之帷的监管下进行的，所以，我要完成它的重启，而至于你提出的，给他们一个见证真相的机会，然后不让我和其他人有所干涉……对不起，这不行。”

    林森：“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安友人不再打算和林森废话了，他的身体缓缓上升，天空中的无光之冕徐徐展开，地面上，也开始逐渐的被璀璨的阳光铺满，可是阳光落下的地方都在缓缓分解。

    一个废墟中的幸存者正在附近的街头，他被那光笼罩的瞬间就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舒坦，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他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跟着是胳膊，然后是下半身，最后他带着惶恐消失了。

    林森正处在光芒的中心，不过这些光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已经跳出了这个维度的约束界限，成为了和安友人比肩的存在。

    “可我很好奇，既然你能够创造多位面空间，生成无数个拥有同样意志，但活在不同位面中的人，却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中的一部分离开呢？”林森可不会理会安友人的拒绝，他继续问道。

    安友人则依然保持沉默，他来到一千米的高空时，废墟中的人凭借肉眼已经很难观察到他了。

    ……

    “林森到底在搞什么，难道他不打算阻止那家伙了吗？！”地面之上死里逃生的金原忍不住吐槽，他此刻正躲在黑暗中，满心期待着林森放个大招把最终BOSS按在地上摩擦，可是眼看着期待中的终极大战变成了情景对话也就罢了，林森现在居然不管不问的任由那家伙对世界进行重启了。

    同样有此抱怨的可不止金原一个。

    死里逃生的李博安和远程观战的肖晴都在好奇林森准备做什么。

    可是这个被称之为“赛欧什”的存在却几乎什么都没做，他光在那问，倒是上去打啊。

    正想着，天空中忽然传来歌声。

    那声音很慵懒，还有点模糊不清，可是声音很大，直穿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这是什么？”金原呆呆的看着天空，只见天空中除了之前看到的那纯白的无光之冕，还有那颗神念化的，代表着中心之帷的古树外，又多出了一个正在缓缓坐起的巨人。

    它的高度至少有一千米，从废墟中看，只能勉强看出它是人形的。

    也就在居然出现的同时，所有的机器设备都陷入了混乱。

    武洪川所带领的残余部队甚至直接瘫痪了。

    肖晴的指挥部内也是警报拉响，面前的全息投影中的画面消失了，只剩下一堆看上去毫无意义的符号和数字在不断的闪烁。

    伴着殷红的光，不断的……闪烁。

    ……

    “这首歌……”雾欢睁开眼，回过身，正看到那巨人的背影。

    勒米帝亚也停下来，她看住雾欢：“怎么了？”

    “很熟悉……好像在某个地方听过……”

    勒米帝亚现在可没心思去听歌，她只想尽快带着雾欢逃向远方，越远越好。

    “别耽搁了，我们得尽快离开。”

    可雾欢却摇摇头，她一把拉住了勒米帝亚道：“不必了……姐姐……进化开始了，走的远，还是近，都没有意义的。”

    勒米帝亚闻言一怔，随后心跳不断加速，她颤声道：“你是说阿森已经准备好了？终焉……开始了？！”

    雾欢笑了笑：“对！我记起来了……这首歌……《Komm,süsser Tod》，很经典……没想到这个安友人也是个怀旧的人，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致敬经典。”

    这句勒米帝亚没听懂，也没听清，因为她全部的心思都被终焉拿走了。

    终焉——代表万物终结的开始，是终点，也是起点。

    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呢？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疑惑，还有那么多的不足，可林森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

    没有人给出答案。

    勒米帝亚也没有问出来，她选择相信林森，相信世界会走向真正的未来。

    ……

    此刻，远在奥古大洋之上的东方若也听到了那歌声，可她的表情却不是震惊，而是淡淡的笑容。

    冰冷的笑容。

    “终焉开始了，这一次……会是结束吗？”东方若站在白的肩头眺望远方。

    正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白泽，不过此刻的他的极度虚弱，他早看到了东方若，但没有靠过去，因为他不想让师妹见到自己即将逝去时的模样。

    但东方若依然感受到了白泽灵魂的凋零。

    她无声的落泪，直到天空忽然化作了一片迷茫的血色，随后白泽就随风而去，只余下一条金色的丝带飘向远方。

    “我侦测到一股非常奇怪的能量正在剥蚀整个世界，这……很……”白感受到危险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话，引擎就熄灭了，跟着它的身体也逐渐被拆解，然后化作了尘埃。

    东方若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海风中的沙堡被慢慢吹散，目光一凝，随后就化作一道白光直向着引发这毁灭的中心冲去。

    ……

    涅云姬和纳兰玥此刻已经遵照罗生天最后的交代回到了玄奥大宗，可是这一次，失去罗生天庇护之后的玄奥大宗也没能幸免。

    卓渊观上，二人对面而坐，凭着天地源息的支撑努力维持着整个玄奥大宗的完整。

    可是溃解的不只是玄奥大宗，而是整个天与地。

    因此，在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后，二人都预感到一切已经不可逆转，她们相视而笑。

    纳兰玥道：“没想到我最后看到的人居然会是你……”

    涅云姬：“我虽然不是真正的东方若，可……我还是想像你师姐那样抱抱你，可以吗？”

    纳兰玥不屑一笑，但跟着却靠过来，把头埋进涅云姬的怀里。

    涅云姬搂着她，感受着她的颤抖，轻轻的安抚着：“别怕，结束了……都结束了……”

    ……

    “这就是你期待的结局？”雨儿叫醒了齐轩，搂着他问道。

    躺在雨儿怀里的齐轩身体上的麻木还没完全消失，他怔怔出神的看着天空，轻声道：“也挺好的，总比活在受人控制的假象中要自在的多。”

    雨儿闻言却狠狠的揪住了齐轩的耳朵，然后贴着他的脸道：“可是玫瑞告诉你的不都是真相，真相是……是我们彼此完成了对对方的意识拘束……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你忘了？”

    齐轩听到这，那心底最后一层模糊终于揭开。

    随后惭愧的捂住脸：“我真该死……”

    雨儿却拉开他的手笑道：“别自责了，这是我的错，让你忘记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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