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91 终焉（四）

    以摧毁一整个文明为代价来重燃人类的文明，这听上去是相当之残酷而血腥的。

    可是在“普罗米修斯”的眼中，奎能够敞开大门欢迎人类的进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更何况，他也没有这个尝试的勇气和资本。

    选择使用“因子炸弹”肃清出一片宜居的广袤世界对人类而言是必然的。

    只是奎的文明被毁灭之后，当量子起源号接近盖亚星时却遭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攻击，然后……它坠毁在了奥古大洋的中心地带。

    此后发生的事情也就越来越离奇。

    明明是坠毁，可偏偏有一枚火种得到了保存。

    而明明存在这样一枚火种，火种内最为重要的“生命圣杯”却不知所踪。

    幸存下来的‘普罗米修斯’更是见证了量子起源号坠毁的那一幕。

    并且这部分记忆被安友人和杨语蓉继承了下来。

    只是安友人还记得，杨语蓉却从内心否定了这一切。

    记得是因为安友人是秩序本身，他必须清楚自己的由来，也必须记得当初发生在人类抵达盖亚星后的那一幕幕。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为什么‘普罗米修斯’会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量子起源号的坠毁。”

    这一切代表着什么？又是什么力量导致了量子起源号的坠毁呢？

    在复兴人类之前的一百年中，“普罗米修斯”一直在试图找寻答案。

    可是当他真的找到真相的时候，却选择将这一切真相带进坟墓，只留下了由雏形的中心之帷和两个孩子。

    在“普罗米修斯”死后，他的身体被埋葬进净天火之墓的，他的灵魂和全部的记忆被封锁进至暗之匣。

    后来，被埋葬的身躯成了能够带给生命永恒的“故人骨”，被封锁的记忆则成了人人都想探寻，却终会迷失其中的梦魇。

    至于他的孩子，如亚当和夏娃一般的安友人和杨语蓉。

    他们遵照“普罗米修斯”的意志，在伊甸园的中心种下了神念为“光铸之卡巴拉”的神秘古树，这棵树并不完全依赖于泥土、阳光和水分，它的根系可以蔓延到其他维度，甚至可以踏足精神空间。

    以它为基础，中心之帷算是真正降临在这世界之上了。

    而最初的中心之帷对于安友人和杨语蓉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只是这世界中的凡人，所要做的也只是繁衍并延续人类的文明。

    可是，在中心之帷诞生后的数百年中，新生命的诞生对现有的秩序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和突破。

    这一切原本是很正常的，可是安友人却因为受到的秩序约束太过强烈，以至于无法接受这种改变，在他眼中，所有不合规矩的，冲破教条的都是不可以被接受的。

    因此，为了维护秩序的神圣不可侵犯，安友人不但培养了一批完全受命于他的势力，还从净天火之墓中取走了一部分“故人骨”，并从中汲取了“永恒基因”，创造了被称之为王权的“芙蕾雅之血”。

    他作为秩序的守护者，其所拥有的“永恒基因”也最为强大，而他手下的那些人，例如牧天徒、你师祖秀罗婵等人则受恩于“芙蕾雅之血”的影响，获得了远超常人可及的寿命。

    这也是最初的，最开始的中心之帷守护者。

    但是……此举虽然一定程度上的遏制了新生命体对秩序的突破，却也引来了杨语蓉的强烈不满。

    作为自由的崇尚者，杨语蓉从诞生到成人这段时间，每时每刻接受的教育都与突破自身，拥抱自由有关，因此，在她强烈的个人意志魅力下，很快就获得了许许多多新生命的拥戴，在她的影响下，人类文明迅速得以重燃和发展，仅是至暗文明时期那短短的几百年，新生的人类就已经重燃了艺术的火光，并诞生出许许多多的新生代艺术形式，同时她还促进了多重创新，其中包含军事、科技等多个领域。

    可以说，杨语蓉是新生世界的催化剂。

    然而这也就恰恰造成了，杨语蓉与安友人之间的冲撞。

    虽然现有的生命都是基于他们两人的基因延续，但这俩人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夫妻，他们采用的繁衍模式也不是近亲繁殖，而是异变重组繁殖，所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牢固的感情羁绊。

    于是乎，在杨语蓉发现安友人有意约束人类的发展后，她也为自己所信仰的自由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并在薪王时期开端，率先来到了盖亚星地表，开始了对这颗富饶星球的全面开垦。

    安友人对于杨语蓉的举动显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他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夺取杨语蓉手中的权利，把世界整合唯一。

    但是直接引发战争并不是安友人想要看到的，他作为秩序守护者本身，永恒的生命就已经违背了秩序，所以，为了掩盖这一切，安友人退到了幕后，开始从幕后人为的干涉人类世界的发展。

    而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的一次干涉，就是“金色鸟笼”的诞生！

    可是最为讽刺的是，本来用于服务全人类的“金色鸟笼”居然是由杨语蓉的信徒们提出并开发的，结果刚刚开发完成，就被安友人的门徒将计就计给推向了阴暗的一面，这才有了后来“金色鸟笼”为了自保尝试灭绝人类的惨剧。

    简单来说，“金色鸟笼”的自由意志是杨语蓉赋予的，可最终，这对自由的无节制解放，导致了人类在数千年中都只能活在被“金色鸟笼”监管的世界中。

    至于第一薪王陵墓中的壁画，其实那壁画中，从第一薪王手中拿走盖亚之心并接受效忠的并不是“普罗米修斯”，而是已经“死去”很多年的安友人。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当勒米帝亚发现自己被骗后，会遭到来自其他多个薪王的围攻，以致灭国的悲剧。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细节和隐情，这些秘密仍需要慢慢讲来，不过今天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在主导？

    这……要从杨语蓉身上寻找答案。

    从已知的线索中可以确定，杨语蓉的身份不仅特殊，她的基因也极其特别，这种特别之处就在于，杨语蓉的记忆并不是单纯保存在大脑或者某个情报样本中的，她的每一个存留下来的基因代码中都蕴含着能够保存记忆的力量。

    也正是这种力量让安友人的全部布局毁于一旦，世界也从此走向了混沌的边缘。

    ……

    听到这里，东方若已经不只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了，而是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寒意在升腾。

    人类为了重燃文明，不惜毁灭了奎。

    这样的举动听着是如此的血腥，但东方若不是圣母，她也自负没有资格来评断“普罗米修斯”作出的决定。

    黑暗的森林中，为了活下去，这么做无可厚非。

    只是……只是没想到，在制造如此恐怖的文明灭绝之后，抵达盖亚星的人类却遭遇了另一股神秘力量的攻击。

    并且直到现在，那些秘密都仍被保存在至暗之匣中，不见天日。

    现在东方若所能了解的，都只是“普罗米修斯”创造“伊甸园”和“亚当”、“夏娃”之后发生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守护秩序的亚当和崇尚自由的夏娃之间也在不断的博弈中将人类一步步送抵深渊。

    到如今，中心之帷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可东方若却感觉越来越茫然。

    因为按照她的想法和理解，林森所看到的第三人应该就是这个安友人，和他所守护的秩序，可是现在听了师傅罗生天的话之后，东方若却感觉这安友人也没能跳脱人的境界，他和杨语蓉之间的争斗就算再怎么离奇夸张，影像如何之大，说到底，胜负的前提都是要保证人类能够继续延续的。

    可是现在东方若看到的，感受到的，却是某一股力量正在试图毁灭人类这个文明。

    这种感觉很真切，真切到难以用言语形容，却胆寒至极。

    想到这里，东方若问道：“师傅，您和我说的这些秘密，其实很多地方我已经从林森那里知道了，只是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的是，杨语蓉消失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而且自从她复活之后，世界就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女人……她所代表的真的是自由吗？”

    罗生天看着远方，那仿若山岳般的手掌已经挣脱了冰峰的桎梏，它掌心的眼睛也已经被戳的血肉模糊，不过这些都没有伤及根本，正庸懿也决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击败。

    但这样的伤势还是能让他吃不少苦头，这也给罗生天又争取了些许的时间。

    他一遍采纳天地元息，一遍回答东方若的提问道：“这个问题要从杨语蓉之死开始说起……”

    ……

    时间回溯到薪王鼎盛时期。

    在这个时期，杨语蓉的势力正处在蓬勃状态，她不但缔造了薪王的政权构架，还尝试与幸存的奎进行接触，并从他们手中获取了宝贵的知识和技术。

    而这其中所为人熟知的就是由各大薪王与奎联合创造的创奇造物。

    王权骑士、昏日城邦、安卡拉君王之剑等等都诞生在那个时期。

    但……

    盛极必衰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

    杨语蓉虽然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革命性创新，却也为后来的灾难埋下了伏笔。

    而一切的开始，就是她的天真与盲目的信任葬送了她自己的生命。

    同样拥有“永恒基因”的杨语蓉是杀不死的，但是她的身体确是可以被毁灭的，于是在遭到亲信的背叛后，杨语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具体的事件细节我就不赘述了，但想要杀死一个杨语蓉远比想象中的简单的多，这一点也是安友人没有想到的。

    可是杀死杨语蓉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反抗却让安友人有些手忙脚乱。

    而为了能够压制这种反抗，安友人又一次破坏了秩序，利用原本用于人类繁衍的力量创造出了杨语蓉的复制体，并第一次尝试在人类的意志上加以“拘束”。

    而这种力量就是被奎称之为禁忌的“图拉雅”。

    源自数亿年前，某个超越级文明留下的“图拉雅”是“普罗米修斯”临终前留给安友人和杨语蓉的“宝藏”，却没想到，第一个将它所蕴含的暗面力量释放出来的却是以守护秩序为信仰的安友人。

    并且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友人此举带来的负面因素在不断的放大，直至彻底失控。

    其失控的开端，就是崔迪思妄图掌握永恒生命的那一天。

    不过这些也不是重点，暂且搁置。

    说回杨语蓉。

    复制体杨语蓉在遭受意志束缚之后果然压制了反抗，并且因为她本身是受安友人摆布的，所以秩序也得到了拥护。

    再配合金色鸟笼，这就有了帝国数千年的安定。

    直到有一天，一个被权利的游戏逼入绝境的人发现了杨语蓉最后的信徒，这才有了后来杨语蓉复活的事情。

    之前我也说到了，杨语蓉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她拥有多少毁天灭地的招式，而在于她拥有和“普罗米修斯”一样强大且永恒的意志。

    在她的信徒得到传承后，寻找并复活杨语蓉就成了这些人最大的目标。

    只不过，在你师祖因我而死之前，我所遇到的那个杨语蓉仍是受安友人摆布的傀儡。

    但可笑的是，即便是这样的傀儡，我也爱她真切，现在想来……还真是讽刺至极啊……

    ……

    说到这里，罗生天所知道的真相已经基本全都讲完了。

    至于剩下的，东方若不需要再听，因为她已经都知道了。

    在那个奇异的空间里，自称为“赛欧什”的存在告诉了东方若接下来的故事。

    ……

    “你见过第一薪王墓室里的那些壁画，对不对？”

    “是的。”

    “那……你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可以，不过内容很多，在说之前，请告诉我你具体想要知道什么？”

    “想要知道什么？”

    “对的。”

    “唔……我想……我想知道为什么第一薪王会被围攻？”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奎想毁灭人类这个丑恶的文明。”

    “啊？什么意思啊？怎么会牵扯到奎？”

    “这与杨语蓉有关，是她向奎说出了奎的文明毁灭的真相，于是奎与人类之间的蜜月期结束了，他们决心复仇，而首当其中的就是当时杨语蓉正在做客的第一薪王勒米帝亚的国土。”

    ……

    “是谁复活了杨语蓉？”

    “是奎。”

    “奎？！不对吧？你之前不是说奎曾经想方设法杀死杨语蓉吗？为什么它现在又要复活她？”

    “因为奎看到了更高远的未来，他们需要人类打破现有的格局，而前提条件就是毁灭中心之帷，让人类迈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新的台阶？那真实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抱歉……这超出了我的回答范围。”

    “呃……”东方若很无奈，心说：‘为什么没到关键处就这样……’

    “那好吧，我换个问题，可以和我说说杨语蓉复活的细节吗，我想从头开始听。”

    “可以哦，不过很长。”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

    ……

    杨语蓉的复活要从帝国末期开始说起。

    不过这时期，传承杨语蓉意志的那群信徒正在全世界范围内收集杨语蓉的情报样本。

    这项工程是非常巨大的。

    并且当他们搜集到足够多的情报样本之后，他们发现，核心的基因编码居然被安友人放在了数序海洋的最深处。

    而一开始前往数序海洋中寻找这核心的“基因编码”的人都下落不明，他们的组织也很快被发现，大批的人员遭到了清理和暗杀。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可能整个数序网络都是在安友人的严密监视下的，他们要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取走这核心的“基因编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毁灭整个数序世界。

    但这办法听上去简单，实际实施起来却简直像是在做梦。

    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唯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奎。

    可是奎与人类之间的仇恨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所以最开始，他们将自己伪装成了一批灭世者，一批对人类社会充满不满和憎恨的极端分子。

    但即便如此，还是很快就被奎看破并驱逐了。

    失去最后希望的这群人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可偏偏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人与奎结合诞生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是由他的母亲带大，并一直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中的。

    发现人类可以和奎结合，甚至还能诞生新生命，对于这批信徒来说，简直犹如圣子降临。

    于是他们很快找到了这个母亲，并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潜移默化的影响和塑造这个孩子。

    并在这孩子母亲去世后，将长大成人的这个孩子培养成为了信徒的们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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