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76 无限的死局（七）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一切的？

    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吗？

    开始习惯并接受这个世界……

    但你抬起头仰望星空的时候会否会感到不可思议呢？我们为了习惯这一切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阳东升西落，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时，每小时六十分钟，每分钟六十秒……小孩子都知道这些，他们甚至还会告诉你，一小时是三千六百秒哦！

    这些太过寻常了，就像我们会呼吸一样，氧气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毒害，我们习惯于此。

    我们习惯于此……

    “可这里并不是地球啊……这里是盖亚星啊，又怎么可能和地球完全一样呢？”东方若坐在房顶，静静的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白泽虽仍未彻底理解东方若看清的东西，但只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顿悟许多。

    不寒而栗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啊……

    这里是盖亚星，是一颗距离地球十分遥远的星球，它和其他五颗行星围绕元阳存在，和地球很类似是不错，但的的确确不是地球。

    但为什么从没有人发现这个问题呢？

    因为太过熟悉了吗？

    白泽不禁陷入了茫然，他无声的笑着，笑的很空荡，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讽刺眼前这现实。

    “那……真实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我们究竟抵达了哪里？”白泽问。

    东方若摇摇头，她不知道，也没有勇气去了解了。

    因为随着这种认知的出现，她开始怀疑更多的问题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里的的确确不是地球，那些习惯也不可能完全被继承……因为为了习惯这一切我们付出的代价太低了……”东方若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上，她现在感到很冷，心情糟糕透顶。

    白泽身心颤抖，但他仍存希望，便笑着说道：“也许……也许这一切都是假象呢？其实盖亚星和地球没什么两样，只是……只是我们想多了呢？”

    东方若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只问道：“师兄，你觉得如果我们都是在活在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所创造的世界中的，那我们有可能反抗他吗？”

    白泽被问住了，他没想过这种问题。

    所以他有点尴尬的坐下来苦笑道：“这我还真没想过，不过要是真有一个全知全能的神的话，他应该不屑于干扰我们的世界吧？我们又何必反抗他呢？”

    东方若闻言抬起头，她的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她喃喃自语道：“可林森想过，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布置这样一个迷局企图扰乱神对世界的窥视，但你说的也对……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全知全能的神，他又为何要与人类为敌呢？我们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价值呢？”

    价值……白泽闻言一怔，随后试探着问道：“对了，价值！师妹！就是价值！”

    “什么？”东方若现在思维很混乱。

    白泽却意外的清醒：“就是价值啊！师妹，你想想，什么样的神会觉得我们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东方若皱起眉，她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个量子起源号上的唯一星际旅客？普罗米修斯？！”

    白泽认真的点点头：“对！这是唯一的可能，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答案了，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既然已经将我们带到了这颗星球上，又为何要统治于我们？难道就因为他觉得自己该成为神吗？这是不是太俗套了？”

    “俗套……”东方若不禁笑了：“是啊……单纯的为了私欲的俗套，被影视戏剧演绎过无数次的腐化堕落……这个普罗米修斯真的觉得自己是神吗？”

    白泽也陷入了沉思，他想说不太可能，因为如果地球时期的人类真的选中了这个人来负责延续人类，那他一定担得起这个责任，又怎么可能变成了大独裁者？甚至更进一步，成了神呢？

    当然……

    “或许也是我们想多了，现实可能就是这么俗套，他真的把自己变成了神，然后希望所有人都按照他的剧本活着，如果人类偏离了这根轴线，他也可以随时随地的搭建新的舞台，重新开始！”白泽总结道。

    东方若静静的看着白泽，她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并且长期对真相的追寻让她开始更加倾向于相信这一切就是真的，因为她累了，她真的需要一个终点，而不是一个永无止尽的方向。

    但是可能吗？

    东方若的意识中最开始是没有答案的，但直到她发现了林森和白的最终协议，她才预感到，这一切或许是永无可能的。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林森为了寻找真相曾见证过无数次的毁灭与新生。

    他孤独的和执拗的在漫长的时光里无限次的轮回，那背影让东方若感到痛心，又感到畏惧。

    痛心是对他的牺牲，畏惧是因为即便如此，即便林森跨越了三亿六千万年的时光，也依然一无所获……毕竟要反抗一个全知全能的神……这种死局真的会有结果吗？

    东方若的眸子黯淡下来，她闭上眼睛，内心的痛苦让她感到窒息。

    不过东方若也明白，林森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否则他可能早就退出享受自己的美好生活了。

    除非他真的找到了一些东西，一些足以让他对抗这世界，对抗这个神的东西。

    只是作为“声音”的东方若步调稍稍慢了一些，她仍未寻找到林森留下的用以最终反抗的宝藏。

    想到这，东方若又抬起头，她站起来，看了看废墟中已经开始战斗的那些人，然后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相信他，相信这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白泽闻言也站起身，他没有那么多牵挂也就更加洒脱。

    所以他笑着道：“恩，兴许我们都猜错了呢，又或者我本该演绎的角色就是要放弃，但现在我坚持下来，说不定这位神也会给我另有安排。”

    东方若微微一笑，她看向远方，深吸一口气道：“金羽回来了，希望他不是两手空空。”

    白泽顺着东方若的目光向废墟南侧看去，果然，那脚踩蔚蓝色矩阵的金羽回来了，不过他的表情一脸凝重，感觉像是无功而返。

    东方若的笑容一收，她和白泽迎过去，三人在歼星者肩膀上汇合。

    “有什么发现吗？”东方若问。

    金羽道：“有，不过都不算是好消息，你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果然……

    东方若和白泽对视一眼，不过两人现在也做好觉悟了。

    “说吧，我们时间宝贵。”

    金羽点点头然后说道：“首先，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废墟以及所看到的景象并不是所谓的幻像，而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和我们所在的维度不相交融的镜像空间，所以想要快进它，是不可能的。”

    东方若点点头，这一点她昨晚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因为纯粹的幻像不可能描绘的那么细致，但这也能接受，因为这个镜像空中所要传达的东西她已经看到了。

    “继续。”

    金羽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问，直接说道：“另外，我在确认这片镜像空间不可触碰后，就开始寻找边际，然后当我真的找到边际并走出去后我发现，量子起源号内部的构造工艺远远超过了人类当前的科技水准，它的复杂和精密程度甚至比我身旁这个第一代星宇级机甲还要高很多个层级，所以我只能抱着观光者的态度往前寻找，结果在量子起源号的内部，我发现许许多多枚类似‘蛋’一样的东西，然后透过初步分析，我确定这是某种类似孵化舱一样的东西。”

    东方若听完想到的一个概念就是“火种”，不过她还是一惊，因为接下来就听金羽道。

    “但在确定它们的属性后我发现，它们好像都已经被破坏了，已经不能再正常运作了。”

    东方若心底一寒……她跟着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就是量子起源号在接近盖亚星的时候被击毁，然后坠落，然后沉入大海……

    许多年之后，它重见天日，可那巨大的伤口仍在告诉所有发现者，在人类抵达盖亚星那一天是发生的事情。

    一旁的白泽也好像明白过来，他看向东方若，虽没有明说，脑海里也没有十分具体的概念，可是他已经清楚了，量子起源号的坠毁本身或许就是真相的一部分！

    金羽说完了看住两人继续道：“最后，也是最糟糕的一部分……”

    还有？！

    东方若这回是真的不淡定了。

    “……那就是，我放出的所有的搜寻者采集回的信息显示，林森……并不在这里。”

    不过等到东方若听完她反而笑了。

    可不就是不在这里吗……如果林森真的在量子起源号内部，也不会留下这些东西来提醒东方若了。

    但是林森不可能只是来分享他所看到的，他应该还留下了更多的东西来指引东方若下一步该去哪，或者说……该去哪找他。

    想到这，东方若问金羽道：“那你还有其他的发现吗？就比如，除了那些火种之外？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些莹白的小花？”

    “火种？！小花？”金羽想了想然后明白了前者，不过小花……

    “抱歉，我没有看到小花，这里只有数量庞大的火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连一丁点其他深海生物生存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金羽的回答对东方若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可是东方若现在的心思很活络，她想了一下后就立即意识到一个问题。

    量子起源号作为火种的携带者，“火种”如果是按照超弦构造打造的话，那么量子起源号本身就是一个可以自由无限化的世界。

    但现在金羽说他只看到了那些火种，这就意味着量子起源号也已经彻底的死去了，这才能够显现出它设计之初的模样。

    可是作为人类进行星际穿越的母舰，普罗米修斯在漫长的时空中不可能一直处于休眠状态，那样他的存在意义就消失了，所以，最开始量子起源号一定为普罗米修斯设计好了一个专属的由超弦构造创造的无限空间。

    在那里，普罗米修斯可以安逸的享受这场漫长的星际旅行，并随时随地的针对复杂的星际航行进行策略应对。

    想到这，东方若问金羽道：“那你有没有尝试寻找这艘量子起源号的核心？”

    “核心？”金羽一呆，随后“哎呀”一声：“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核心！对了核心！”

    看金羽的反应，东方若只当他是故作惊讶，毕竟这位现在代表的只是林妍，他背后是已经与人类基本断绝往来的数序世界，这让东方若不得不提高警惕。

    但现在还用得着他，所以东方若并不会表现的太聪明，那样就太傻了。

    可当金羽再次启动搜寻者来侦查量子起源号的时候，他回传的信息显示，量子起源号内部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核心，又或者说……

    “麻烦大了，我的搜寻者给出的结论是，量子起源号内部并不存在我们常规意义上的核心。”金羽一脸凝重。

    东方若闻言后却很平淡的说道：“可以把你搜寻的数据和我共享一下吗，我有位朋友说不定能帮上忙。”

    金羽闻言一怔，不过他没有拒绝。

    “哦？可以哦，但是有关超弦的东西实在太复杂，我不确定这些数据真的能够在短时间内被分析出个门道来。”金羽嘴上是这么说，但手中已经凝聚形成一个蔚蓝色的晶体。

    他把这晶体交给东方若。

    东方若接过来轻声道：“我的这位朋友是个天才，她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着东方若手腕上带着的银环闪烁了两次，跟着那晶体就消散开去。

    金羽看得目瞪口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追问……因为就在刚才那很小的举动里，金羽已经确定了东方若这些人类可能已经早就对超弦有所探索，因为那个银色圆环和他所看到的那些火种的构造是相同的。

    ‘对我有戒心啊……呵……’金羽笑了笑，他能够理解，更何况他也并不在意这些。

    不过，超弦吗？

    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掌控如此伟大的力量的？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金羽目前的认知和理解能力了，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现在金羽更好奇的是，量子起源号到底是被谁击落的？

    是奎吗？

    那种文明早已坍颓很多年的物种真的拥有比超弦更伟大的力量？

    金羽陷入了思考。

    而在这个过程中，东方若也进入了冥想状态。

    ……

    再睁开眼的时候，东方若面前出现了一个完全由荧光构造的人面前。

    那是曼妮，她还在那阴暗的地下，继续研究着“火种”。

    不过现在她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手中这枚蓝色的晶体。

    “这东西是他给我的，不知道完整不完整。”

    曼妮笑了：“看看就知道了，不过他那么自负，想来应该不会做什么手脚。”

    说着曼妮把晶体向身前一丢，随后双手伸出像推开大门一样展开了那蓝色晶体。

    跟着蔚蓝色的矩阵迅速将整个地底世界的黑暗驱散，包括不远处的“火种”也消失了。

    东方若再次领略到了数序的力量，她感受着，然后突然笑了。

    曼妮看着奇怪，不由道：“恩？怎么了姐姐？”

    东方若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师傅小时候教训我们的那些话。”

    “哦？”曼妮一心二用，一边继续展开矩阵，一边很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呀？”

    东方若回想了一下后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师妹幼时顽皮，摔坏了师傅用来刷剧的晶体板，然后师傅责怪她，她就回了句‘区区人类科技，有什么了不起的’，结果……呵呵，结果师傅大怒，就反问了句‘那你演给我看呐！’。”

    说罢东方若又笑了。

    可听完后的曼妮却一脸茫然，显然没有GET到这故事中的笑点在哪。

    然后东方若说的并不是笑话，她笑的也不是这件事，更不是师妹纳兰玥的顽皮，而是自己……她现在终于能够领会到师傅那种卓然于一切，又谦卑于万事万物的感觉了。

    这时再回想当初的自己，东方若便不由得笑了。

    不过这些，曼妮是体会不到了，她现在正忙于解析金羽采集到的数据。

    而当那矩阵彻底展开后。

    曼妮突然一惊，跟着抬手一扯，像是扯下了一副画卷上的遮掩一般。

    随后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东方若见状一惊，跟着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这是哪？这是什么地方？”东方若问。

    曼妮站在花海中，她手边就是触手可及的，散发着春日气息的鲜花。

    烂漫的景象，充满着朝气和活力。

    四周看了看，曼妮这才回答道：“这里……应该就是姐姐要找的……普罗米修斯在星际旅行期间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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