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56 蔚蓝新约第七章：无限（上）

    中心之帷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它提供了包容的，多元的和近乎无限的世界和可能。

    在它的庇佑之下，人类得以沉默在宇宙之间，悄然的成长而不受外来敌人的侵扰……

    不过最开始，中心的概念并不是那么容易确立的！

    就如同逃离地球的抉择一样，十三艘量子起源号奔赴十三个不同的星系，带走的只是人类这个族群，而非某一个具体的个体。

    因此，遵循于无限边际法则的约束，中心之帷从一开始被建立就确定了以人类自我为中心的基本原则！这也是永恒不可打破的底线，亦是枷锁……

    ——《蔚蓝新约第七章：无限之末》

    ……

    结局一定要你死我活的去战斗吗？

    林森独坐在沙滩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陷入了沉思。

    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强韧的身躯赋予了他近乎永恒的生命。

    可林森并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丁点的欣慰，因为量子起源号沉没了，他在沉没前被丢向了大陆，变成了最后的幸存者。

    坐了一会之后，朝阳东升，寒冷在远去。

    林森深吸一口气，起身开始沿着海岸线向前走。

    此刻的他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心底一片茫然，但他知道，自己仍需要活下去，活下去……成为那个重燃人类希望的普罗米修斯！

    ……

    独自生活的时间很快，林森再次回到海湾岩洞的时候，手臂上的简易日期表已经刻了五个正字，而每一个笔画代表的不是一天，而是一个月。

    在岩洞外的小石凳上坐好，如原始人一样开始用石刀刮胡子，林森探索的前几年过的完全是隐士的生活。

    但今天之后林森知道自己这种逃避到了尽头，因为他找到了那个失踪的火种，现在他要扬帆起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将纯手工打造的木质帆船推进大海，回头再看了眼这片富饶的大陆，林森的内心是充满希望和向往的，他几乎已经看到了一座座宏伟的城市屹立远方，人类文明的焰火得以重燃。

    ……

    可……出航的第九天，林森迷失了。

    大自然带着明显的恶意遮蔽了阳光和星辰，这让林森彻底失去了方向。

    到了第十五天的时候，海浪终于平静下来，醒来后的林森发现世界好似静止了，无风的海面上连涟漪都不存在，星空璀璨夺目，脚下的海水中不知名的水生生物发出夺目的蓝白色，它们成群的游弋，并环绕林森所在的帆船呈顺时针旋转。

    这奇特的景象让林森开始好奇帆船下到底存在着什么，是什么让这些原生鱼类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潜入水底去看个究竟。

    将船帆落下，林森纵身入海。

    结果才下潜了不到十米的样子，眼前的光亮就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种吞噬一切的黑暗让林森毛骨悚然，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某种古老的怪兽，所以立即开始向上游去。

    但黑暗却扩散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林森逃离的速度。

    他眼睁睁的看着帆船的影子从视野中消失，然后身体如陷泥沼般逐渐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林森发现自己仍在帆船上，海风习习，坐起身的林森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经历的一切。

    难道那都是噩梦吗？

    可是为何如此的真实……

    但不管怎么说，林森都觉得一阵后怕，设想如果昨晚那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么现在他可能已经葬身鱼腹，化作海洋深处那微不足道的碎片了。

    清醒过来后，林森忽觉一阵头疼欲裂，他揉着太阳穴，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可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嗡鸣，海风也在一瞬间变得狂躁起来。

    猛的抬起头，林森瞬间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见……一艘仿若水滴般的星际战舰冲破了云层，跟着如折翼的鸟儿般近乎笔直的坠向了不远处的大海！

    看到这一幕的林森万分惊恐，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发呆，而是拼了命的开始向远处逃离。

    好在海风躁动，风帆扬起后，大大助力了林森，这才让他赶在巨浪袭来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

    可等到一切再度平息，狼狈不堪的林森看着天空中那一枚小巧的火种飞向远方天际的时候，他的心底一片浑噩和惊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会亲眼看到量子起源号坠毁的这一刻？

    难道我穿越了?

    不可能的……时间可以压缩，可以加速……却唯独不能逆转……这一点林森早就很清楚。

    但事实是，在那一场噩梦之后，林森就这么眼睁睁的，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量子起源号的坠毁和沉没……

    无限的疑惑充盈在心头，但多年的训练让林森选择第一时间去寻找火种，而不是为了一个近乎无解的谜题陷入永恒的困惑。

    ……

    此后的十五天航行，大海出奇的宁静，风和日丽中，林森来到了一座岛屿。

    并在那里成功的找到了那枚失落的火种！

    可带着惊喜来到火种面前的林森，却骇然的发现，火种已经被打开了，而且内部所包含的人类祖样基因的胚体已经全都不翼而飞。

    是谁？

    难道说在这个星球上还有其他文明不成？

    这一点对于此刻势单力薄的林森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因为如果未知的文明体拥有复制人类DNA序列并打开火种的能力，那么它一定是超越人类文明层次的存在，而林森……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震惊之余，林森立即开始武装自己，并尽可能的搜索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一直模糊于这个陌生世界的林森开启了新纪元的第一次读秒，并将此刻命名为人类元年，时间为00时00分01秒。

    利用超弦单元对自己武装完毕，林森首先对岛屿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搜索，他虽然知道这么做可能更加容易暴露自己，但林森更清楚，他不能让自己始终处于被动被窥视的地位。

    可经过一天的搜索后，把岛屿翻个底朝天的林森一无所获。

    火种内部的信息档案记录上也是一片空白，这种结果对于林森来说仿若噩梦。

    因为这枚火种可能是林森最后的希望，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那些保存着人类祖样基因胚体的生命圣杯真的不翼而飞，那林森存在的价值也就消失了，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起源也就到此结束了。

    意识到这可能是这个星球上最短暂也最悲凉的一个文明存在，林森在此后的一年里都浑浑噩噩，他虽然偶尔清醒，开始尝试找寻办法，但最终都因为无力抗衡生命个体本身的“唯一”性和“不可复制性”而再次陷入浑噩。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林森又回到原始人一般的生活状态，而因为长期无法与他人进行交流，林森现在已经很难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不过林森并没有因此死去，他的身体是顽强的，精神也因为得到火中内部记录信息的抚慰而逐渐得到恢复。

    现在的时间是元历一年一月三号。

    林森像鲁滨逊一样给自己找了个聪明的宠物，那是一只有着七色尾巴，纯白羽翼和四只眼睛的原生鸟类。

    说是鸟类也有点过分地球化，因为这东西并不会飞，它的羽翼只是用来吸引雌性的目光的。

    而林森也不是什么生物学家，没必要追求那么多的细节。

    所以，林森就当它是地球上的鹦鹉，并利用火种内的超弦构造改良了自己这只宠物的基因，教会了它“说话”，并取名为“彩虹奶糖”，简称“奶糖”！

    ……

    有了“奶糖”的陪伴，林森终于走出了身为最后幸存者的阴霾。

    他开始按部就班的利用超限构造的力量制造探索这个星球的眼睛，就这样，在元历一年五月一号这天，人类在盖亚星上的第一个全球型“蜂巢”诞生了。

    虽然林森还没能做到把侦查工蜂送上盖亚星卫星轨道的地步，但通过不断的“繁衍进化”，到了元历一年九月十五号，盖亚星全球各地都已经被侦查工蜂覆盖了。

    当然，要完成对盖亚星的全球侦查仍需要十年左右。

    在此期间，林森开始打造自己的第一艘探险者级单兵侦查用载具，这也是单枚火种所能承受的构造极限。

    当这艘载具完成，火种也将彻底陷入休眠，超弦单元也不再能够为林森提供支持。

    好在超弦单元本身并不是一次性的不可复制的消耗品，只要基础技术仍在，林森可以尝试利用盖亚星上原始的资源作为替代以供备用。

    ……

    到了元历三年四月九号，林森离开了岛屿并向着标记中的第一个古文明遗迹进发，他要找回承载着人类延续的“生命圣杯”，而其前提就是要先了解这个星球曾经的过去，以及可能存在的敌人的秘密。

    ……

    手指离开了林森的眉心。

    安友人静静的看着林森，见他一脸惊愕，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和，便重新低下头开始品茶。

    而林森呢……

    他在几秒前还真实的感受着自己坐上探险者号的那种激动和向往之情，但面罩落下的瞬间，一切就戛然而止。

    所有那些经历也都从他的脑海中撤离出来。

    恍惚间，林森这才意识到，那一切都不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过去，而是属于安友人的！属于自己身边这个带着全人类的希望来到盖亚星的最后的幸存者的。

    ……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拿走了‘生命圣杯？’而你又是怎么回到量子起源号上的？还有……还有我看到的很多记载中都是从生命诞生开始的，在你孵化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第一个胚胎之前，你到底……”林森的情绪十分激动，他感觉到还有很多很多疑问在更深更远的地方等待解答，但是……

    “嘘！”安友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看着林森笑道：“那些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慢慢告诉你，甚至让你以我的身份去重新体验一次，但是现在……你该走了。”

    什么？！

    林森一怔，他没想到安友人会突然下逐客令。

    而林森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顺从，因为他为了来到这里，为了找出真相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所有人的牺牲和奉献也都凝结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的，带着如此之多的疑惑离开呢？

    所以林森道：“可是，中心之帷到底是什么？它到底要存在到什么时候？难道我们就要永远被禁锢在其中吗？！”

    安友人放下杯子，看着原野道：“中心之帷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它提供了包容的，多元的和近乎无限的世界和可能，所以……究其根本，它不是面目可憎的恶，和沉重到难以负担的枷锁……起码现在不是，以后……大概也永远都不会是。”

    “那我们呢？你知道当我们了解到这一切都是在中心之帷的掌控下进行的无限循环的时候，那种毁灭是有多恐怖吗？”林森尽量保持冷静和平缓的语调。

    安友人则轻轻的拉过林森的手，他的手是温凉。

    虽然都是男人，可意外的是，林森的手被握住的瞬间感受到了如孩子被父亲牵住手时的安心感。

    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安友人的的确确算是林森，乃至其他所有人的父亲……和他所经历的，承受的一切比起来，或许一切都不值一提。

    “不要尝试反抗它，甚至憎恨它！因为它只是一把伞，它能为你遮住大雨，当然也会遮住阳光……所以，真正带来这无限的是你对真相本身的执着，和对玫瑞的错误认知，这些，你可能仍未察觉，但我希望你能平静下来，不要有那么多的负担，因为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而这一次，我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以及所有的其他人！”安友人说罢静静的看着林森。

    其中的深意耐人寻味，但林森隐约中已经感受到了安友人的意图。

    他虽然没有得到安友人的提醒，但林森心口的不安在放大，很多身影在朦胧。

    所以……林森问道：“重新开始……是什么意思？”

    安友人笑了，他放开林森的手，然后站起身，随手一会，由超弦单元构造的世界顷刻间化作虚无，世界重归空旷和无边无际的状态。

    林森站起身的时候，正看到远方的一个点逐渐放大。

    当那个点开始拥有具体的轮廓和形状，林森才察觉到，不是它在放大，而是自己正在高速接近它。

    过了少许，林森终于看清那东西的时候。

    安友人道：“这就是中心之帷的核心，一切的起点和终点。”

    林森震惊的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金色的球体，一个氤氲着多重颜色并隐约中不断在旋转，在收缩，在膨胀的球体。

    它给林森的第一感觉是失望！

    但林森真正看清它的样子的时候，那失望瞬间消失了……因为那氤氲的色彩中包含着一个无限的可能和世界。

    在那里，林森看到辰光活下来的可能，甚至还有他和杨语蓉结婚的场景……

    当然……另一个角度去观察，林森发现混沌的王朝已经建立，而且那个无上的君主居然是……！

    再走一步，林森放下震惊之后看到了自己在矿井下工作的样子，身旁还有本已死去的父亲，和本已瘫痪的姐姐，他们有说有笑，似乎从未被困苦所打倒……

    继续向前，林森的瞳孔再次放大，因为……他看到了漫天的大火中，勒米帝亚独自一人与成百上千人战斗的场面，而在她身后，奄奄一息的东方若身负重伤……那是至暗之界经历的延续……

    最后来到这颗球体的后面，林森才终于开始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某个模拟讯号的假象！

    因为在那里，林森看到了一个自己曾经决定放下却最终没能放下的可能……他怔怔的看着转身离去的自己，看着那失落的背景。

    林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球体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荡无垠星空下的苍白古树。

    脚下是银色的湖水，身前是飘荡着莹白花瓣的古树，古树中心，相互依偎的男女，他们的头顶没有裂口，但发散出的枝干仍延展到树冠，最终构成了仿若大脑纹路般的模样。

    安友人站在树下背对着林森道：“你想好了吗？是保留现有的一切，回归真实，还是抹除这些记忆，成为某个可能？”

    “有什么区别吗？”林森问。

    “有，如果你选择前者，那么我会把你送回你熟悉的那些人身边，你仍要对抗以玫瑞为起点的灾难，对抗几乎不可能战胜的神念使徒。”

    林森皱起眉，他又问：“那后者呢？”

    “后者……后者你可能重新变成一个小男孩，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的孩子，你的人生轨迹可能会像你现在记忆中的一样遭逢种种，但也可能出现截然不同的奇点，不过谁也说不清，包括我。”

    林森明白了，然后他笑了，他早就想好了，并说道：“那如果两者我都不选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