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49 陀螺

    醒来已经三天了，但是东方若却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世界。

    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但她始终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幻象……即便是有人不断的告诉她，她在十七年前，也就是纪元历115年东方若离开欧小沫去寻找林森的那一年，她被发现在漂浮在海面的一块浮木上。

    被救回来的时候，东方若已经几乎不存在生命体征了，但是欧小沫坚持相信东方若有朝一日一定会醒过来，这才对东方若进行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封闭式治疗。

    而在115年4月到116年7月这一年间，原本无可救药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最开始是使徒的消失，它们忽然化身巨大的，纯白的人形姿态，然后天空中落下了猩红的长矛，它们抓住那长矛并插入心口，随后天空中出现了曾经毁灭世界的“无光之冕！”

    起初大家以为死定了，世界末日到来了！

    可结果却发现，随着“无光之冕”的出现，大地的伤痕在愈合，死亡的气息在远去。

    不但中心之帷不见了，异种居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世界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美好！

    面对这些，所有幸存者也曾出现过类似东方若现在这样不可置信的感觉，大家甚至以为这只是一种幻想，是末日的某种回光返照式的前兆。

    于是乎，以秦雯、肖晴、薛明等人为首的幸存者们开始对全世界，尤其是瓦沙利尔森林下方的净天火之墓进行探查。

    结果发现，净天火之墓已经消失了，瓦沙利尔森林下方那个无比庞大的地下构造也被湖水灌满，彻底变成了水生生物的乐园。

    有了这些发现和切实的数据，幸存者们才终于开始正视现实，开始相信末日的危机已经过去……美好的未来将重新开始。

    只不过这期间还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由薛明提出的向无光之城发出共荣邀请函的提议，他希望林妍能够带领数序世界的民众帮助人类重建家园，并放下彼此放下成见，共同分享这个世界。

    不过可惜的是，林妍选择了拒绝，当然，也不是冷漠的拒绝，而是委婉的告知薛明，数序世界有着自己的秩序和意识形态，它们与人类之间还需要很长一段的了解和接触时间，而现在相对比较脆弱的人类体系还是趁着这场末日浩劫好好的反思一下自我为好，不要过分的期待他人的帮助。

    对此，幸存者们表示很失落，但还好肖晴等人新成立的管理级对幸存民众的情绪引导做得很到位。

    于是乎，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一座象征着起点的崭新城市拔地而起。

    同时为了纪念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中作出伟大贡献的英雄们，肖晴提议把城市中心最好的地块建成人类历史上最大最具影响力的纪念广场。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成。

    只不过，至今纪念广场还没有彻底完工……

    ……

    “虽然嘴上没说，可我知道大家都在等，在等姐姐醒过来，在等赛欧什带着所有人回到这个世界……”秦雯陪着东方若走在新城的街头。

    东方若戴着面纱，隐去了全部的面容，但她那双有若秋水的眸子和姣好的身段还是惹来不少人的失神。

    看着街道两侧那些曾经熟悉又在无数次梦中期待过的美好，东方若想接受，但她忘不了脑海中那一幕幕……

    看东方若始终不说话，秦雯又说道：“姐姐……你是不是依然无法相信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东方若摇摇头，她说道：“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只是……”那个只是之后的话东方若藏了起来。

    她想说的是……只是我根本就什么也不记得……怎么就突然回到了这个世界呢？

    林森呢？

    至暗的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雯听罢拉起东方若的手道：“姐姐，其实说起来，我和你一样，心里上没有理由怀疑这一切，可总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尤其是看到姐姐被救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在我们无能为力的时候，姐姐你在面对什么？这些……可以和我说说吗？”

    东方若看着秦雯，这个很早就接受了数序化改造的女孩，她本应对世界充满恨意，但她并没有……反而是比任何人都更热爱这个世界。

    想到这，东方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十分的嘲讽。

    “我……去了至暗的界。”东方若说道。

    “至暗的界？”秦雯一怔，她看到东方若继续向前走，赶紧追过去。

    “嗯……”东方若的记忆现在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但是自从那一晚她一人对抗二百人之后，她的记忆就成了破碎的画面，有些重叠，有些又毫无联系。

    “那是什么地方啊？”秦雯对此毫无概念。

    东方若道：“其实和我们这个世界差不多，只是少了很多色彩……所有一切……都是黑白分明的。”

    秦雯想了想，皱起眉道：“哦？那里也在中心之帷的支配之下？”

    东方若：“不知道，也许吧……”

    含糊的语气让秦雯有些尴尬。

    但随后又听东方若继续道：“但我感觉得出来……那个世界和我们这里遭受的末日景象没什么区别……一样看不到任何希望，一样压抑的让人窒息。”

    秦雯安静的听着，她路过一家小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

    可惜那家伙和秦雯打招呼的时候，秦雯完全没注意到他。

    东方若到是看到了，可惜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唔……一样的末日……哎对了！姐姐，你是怎么去到那里的啊？又是为什么过去啊？”

    东方若闻言苦笑道：“我不记得了……不过当初我是为了帮助林森才无意中掉进了至暗的界的，结果到现在，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

    秦雯听罢若有所思想道：‘哦……我明白了！难怪姐姐会一直闷闷不乐……’

    东方若接着说：“不过有一个人给我的印象很深，也让我感到十分的意外……”

    “谁？”

    不知不觉中东方若和秦雯已经来到新城的中心，面前就是纪念广场了。

    “林森的妹妹，林雪。”

    “哈？！真的假的？”秦雯一呆，随后又释然了，也对哦！如果是镜像的世界，在至暗的平行世界中存在一模一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合逻辑的。

    只是……

    “是啊，我也很惊讶，尤其是看到她那副冷漠的样子，还有她穿着红裙，撑着黑伞的样子……”东方若陷入了回忆。

    从她的视角去看林雪。

    那个女孩看着还是东方若认识的林雪，但仔细分辨后，东方若才发现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自然。

    尤其是她的衣着，她的色调，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那种鲜艳欲滴和黑伞的对比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可东方若看到的她的时候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活力……甚至可以说，那些黑白两色，毫无生气的世界也比她更像是存在的。

    “红裙黑伞……黑白两色的世界……呃……”秦雯模拟了一下那个场景，结果立马就被那阴郁感压的喘不过气。

    “在那里，她是一个主宰级的人物，掌控着一座神秘的，庞大的大厦，而在大厦中居住的全是一群没有思想，按照既定规则作息生活的木偶，我本想顺从，可林森相信人定胜天……结果到头来，我们刚窥见那个世界的一点点真实就被林雪给关进了监狱。”东方若一边说，一边走进了纪念广场内部。

    刚进去没走几步东方若就看到了一尊高大的铜像。

    抬头一看，居然还有几分熟悉。

    “这是谁？”

    “啊？”秦雯还在思考东方若的话，回过神的时候一抬头也看到那尊铜像。

    “这是律斯蒂文朗克先生的雕像，他为人类付出过很多的”秦雯介绍道。

    难怪有些熟悉……可听了下文后，东方若却感觉有些莫名……付出很多吗……

    继续往前走，广场上出现了更多的雕像，还有许许多多的纪念碑。

    纪念碑底的基座上刻满了名字，也摆满了鲜花，那感觉像极了曾在艾辛瓦尔看到过的景象……

    “监狱……姐姐，林雪为什么要把你们关进监狱啊？难道她不认识你们吗？而且……凭你和森哥的力量应该不至于吧？”

    东方若有点不想再往前走了，所以她回过身开始折返。

    “在至暗的界中，我和阿森的力量都消失了，所以也就不存在反抗一说……至于林雪为什么把我们关进监狱……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我们并不属于那里吧。”东方若的心思很乱，不过她确定了，这一切并不是她该安然接受的，就算没有理由也一样……她要回去！回到至暗的界！找会林森，搞清楚一切！

    秦雯并不知道东方若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只顺着东方若的话道：“那姐姐……姐姐？！”

    不过秦雯的话还没问完，东方若忽然翩然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姐姐……”望着东方若消失的地方，秦雯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尤其是在听了东方若的经历之后更是如此……

    ……

    “照你这么说，中心之帷到底消失了没有？”肖晴在听了秦雯的转述后提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但没人回答。

    因为在这间屋子里呆着的，就各方面综合实力来说，还真没有能力去管那么多。

    “怎么？都不说话了？”肖晴不高兴了。

    薛明皱皱眉，苦笑道：“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

    “所以啊……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现在这些事已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了，就算我们找到答案又能怎样？可以改变现实吗？”薛明两手一摊，他不是个那么爱放弃的人，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是他能左右的。

    “那也得搞明白啊，我们现在建了新城，为的是复兴，可如果这一切还没结束，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避难才对啊。”

    薛明闻言一僵，随后尴尬的笑了笑，欲言又止。

    肖晴更不高兴了，他们这些人表面上已经构成了雏形的管理级，但实际上互相之间并不存在管理和被管理，这种状态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而现在就是坏处的体现。

    因为大家表现的都很懈怠。

    尤其是薛明和塞拉，他们俩从复活之后就完全变了人似的，不但不再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连很多管理级应该做的事情他们都不闻不问，似乎已经倦怠了。

    这不是肖晴乐意看到的，起码现在不行。

    所以……

    “不管怎么说，中心之帷在短期内仍是我们的心病，所以……我打算联系涅云姬，请求与罗生天见一面，希望这位玄奥大师不会拒绝我。”肖晴说出了自己的建议然后气哼哼的走了。

    薛明叹了声气也跟着离开了。

    剩下塞拉一直盯着窗外的天空，她看得格外出神。

    秦雯也是在肖晴走了之后才发现塞拉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次短会上。

    “塞拉姐，你在看什么？”

    塞拉闻言一震，回过神来后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城市周边要不要搞一搞绿化，这样看上去会不那么单调。”

    秦雯：“……额……好吧，那我不打扰了。”

    “恩，你有事先走，我再好好想想。”塞拉的微笑很官方，这让秦雯有点不适应。

    大家各怀心思的离开了。

    独剩下塞拉一人的时候，她手托香腮，慢悠悠的从怀里拿出一支小陀螺。

    那是一种纯木质打造的工艺品，看上去材质很润，放在手心也相当的小巧。

    取出这枚陀螺后，塞拉的表情变得很苦恼……她极力克制自己不要看它，但还是仍不住，颤巍巍的抬起手，然后将陀螺捏住，跟着一扭，将它丢在面前的桌面上。

    陀螺开始旋转，声音很细微，几乎听不见。

    但塞拉的呼吸却越来越沉重……

    她盯着那陀螺看了许久，可陀螺却像是永远也不会倒下一样不断的旋转，不断的旋转……

    这超出了常理，这让塞拉难以接受。

    不过塞拉却忽然笑了，笑的很那看……

    “搞什么啊……《盗梦空间》吗？”塞拉自言自语着，然后她收起了陀螺站起身来到窗前。

    眺望远方，跟着闭上眼，然后身体自然下倾。

    随后……

    “啊！！！！！！！！”

    伴着一声惨叫响起，塞拉从一百九十米的高度摔在了地上，当场死亡。

    不过当薛明惊慌失措的赶到现场时，他抱起塞拉却发现她的脸上并无痛苦……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微笑和满足。

    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

    薛明紧紧的抱着爱人已经摔的不成样子的身体，眼中没有泪，只有茫然，惊恐和不知所措……

    ……

    “我们需要一个声音。”林森找到东方若的时候就开门见山。

    东方若蕙心兰质，她自然听得懂，不过……

    “我该怎么做？”

    林森却反问回去：“你不问为什么由你来吗？”

    东方若微微摇头：“如果谁都可以，何必找我。”

    林森很感激，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一个人……和全世界……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给你的东西可能会毁掉了你的一生，你还会答应我吗？”

    东方若眨眨眼，她俏皮的道：“遇见你我的一生就已经走上不归路了，所以我不在乎。”

    林森心底巨颤，而且意外的……这一次莫说勒米帝亚，连小醋坛子雾欢都没有来打扰林森。

    ‘可我在乎……’林森没有说出口的话藏在了心底。

    他笑着拿出一只戒指，一朵小花。

    那戒指很熟悉，东方若见过……只是不记得在哪见过了。

    “记住它们。”

    “恩？”

    “戒指代表现实，小花代表虚幻，我会把信标标注在所有可能的地方，然后你来提醒他们。”林森把两样东西放在东方若的左右手上。

    东方若看着右手心的小花，那花朵很脆弱，不起眼，也没有芳香，可它清丽的样子让东方若一见到就很喜欢。

    而至于左手上的戒指……

    东方若记起来了。

    “好，我答应你。”东方若收下了这两样东西，没有追问过多的细节。

    林森微微一笑，他欲言又止，然后转身离去……

    ……

    站在奥古海湾，回忆起那些话。

    东方若看着自己的双手，戒指和小花都在。

    这代表着什么？！！

    迎着海风，东方若看着碧蓝色的天空，远方海平线上，一片巨大的白云如巨人的半个身子一样站在那。

    ……

    “喂！”

    在林森走到门前的时候，东方若叫住了他。

    “恩？”

    “我们能做的吧？”

    林森微微一笑，认真的点头：“当然！”

    ……

    东方若想起来了！

    至暗的界……她去过那里！无数次轮回的终点之一……

    中心之帷……

    呵……

    东方若冷冷一笑，原来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往复，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中心之帷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林森和东方若始终徘徊在最终答案的门前，不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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