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99 凶手（下）

    韩空文的沉默对勒米帝亚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不过也正好，勒米帝亚可以利用她的沉默来尝试唤醒杨语蓉那段尘封的记忆。

    “蓉蓉，你不记得我了吗？”在另一边，勒米帝亚转过身面向杨语蓉，同时无形的镜面将世界分割，现在这里只剩下她们俩了。

    “怎么会……难道说你也……”杨语蓉感到十分震惊，那种莫名的熟悉很遥远，也很亲切，她无法确定这个人是谁，但她知道她记得她，记得那一幕幕。

    勒米帝亚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扮演的是谁，不过她能够感受到杨语蓉的情绪波动，那是超元介入的力量之一。

    “不，你误会了，我早已不存在了，现在你看到的我，只不过是记忆中的片段而已。”勒米帝亚说道。

    杨语蓉闻言不由得一阵失落，她缓缓收起笑容：“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净天火之墓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了……”

    勒米帝亚摇摇头，她正要开口，却忽然感觉完全没必要凭空捏造，她可以将她自己融入其中，成为那个实实在在的熟悉的人。

    “安宁……我也想安宁，不过太奢侈了，我享受不来。”

    杨语蓉闻言失笑，她点点头：“看样子你已经认识到净天火之墓的力量了……”

    勒米帝亚却道：“一点点，不是很全面。”

    杨语蓉微笑不语，她在等待下文。

    “你……是不是在想我和林森之间的关系？”勒米帝亚直白的问道。

    杨语蓉虽然想否认，但她的确很好奇，因为她对林森实在太陌生了……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的确挺好奇的，尤其是林森，他的力量我虽然很熟悉，可是又感觉很陌生，因为……”杨语蓉说着说着不知道该怎么具体的形容了。

    “太过强大了？”勒米帝亚提醒了一下。

    “对！对……他很厉害！我从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级别的存在，甚至我开始怀疑，我能不能继续维持现有这一切了。”

    勒米帝亚眉头一跳，她明白杨语蓉的意思，她在害怕。

    “那不如换个方式来思考，你为什么必须维持这一切？让所有生命在净天火之墓的力量下轮回反复的接受这样悲惨的命运，这种维持有什么深意吗？”勒米帝亚直奔主题的问出了心里话。

    杨语蓉一怔，随后她警惕的看着勒米帝亚，并说道：“在回答之前……我突然感觉你给我的这种熟悉有些奇怪……所以……我还是想先听听你和他之间的秘密……”

    勒米帝亚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她可不能搞砸这一切，否则又要经历那种轮回了。

    于是人皇陛下赶紧静下心来，然后说道：“我和他……应该属于灵魂伴侣这样的存在，不过最开始并不是，甚至我……有点看不起他！”

    “哦？”杨语蓉也不是很着急，她静静的听着。

    “说来也奇怪，最开始我认识的这个男人胸无大志，尤其是在和他灵魂缔结的初期，我能感受到的全是对小家的依赖和对命运的逃避，所以……他在我眼里……完全就是个孩子！连男人也算不上……”勒米帝亚一边感受着杨语蓉的情绪，一边抒发着自己对林森的情愫。

    “不过后来，当他只身一人抗下这一切之后，我开始意识到，他只是在心底努力保留着最干净纯粹的那部分！就像他对音乐的认知一样，不需要看乐谱，不必听从世俗，所有复杂的一切到了他的心底最终会回归最朴实的状态……而我，也慢慢的开始理解所谓的复杂……那些东西……”勒米帝亚说着说着就扬起了唇角，她是潜移默化中理解了林森的，虽说有些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接下来勒米帝亚的一番话让杨语蓉也不由得一震。

    “你也看到了，他很强，但实际上，在得到这份力量之前，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落魄贵族，而且也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折磨，人生相比较更悲惨的那些人还要幸福一些……不过和那些注定成就大业的人不同的是，在得到这份力量之后，他的纯粹让他谦卑而平凡，他甚至都不想做英雄，只是任由命运推搡，然后尽自己的一点努力而已。”勒米帝亚说着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杨语蓉，在发现她一脸的不屑的时候，勒米帝亚笑了：“是不是很难理解？一个胸无大志，连英雄都不想当的人有什么可值得称赞的？”

    杨语蓉不说话，不过她木然的表情表达了一切。

    勒米帝亚笑容更盛，随后忽然安静下来，她说道：“起初我也不懂，我也感到很气愤！他是赛欧什！是被称之为希望的救世主，可是他的努力和救世主之间差了太多太多！说他是个废物都没问题！不过直到金色鸟笼被毁灭……当他为那些孩子弹奏钢琴曲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就算他拥有了这一切之后，他也依然从没有觉得比别人高人一等，或者说……他从没有打算拯救任何人，因为他觉得他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必要。”

    杨语蓉听到这更是感觉可笑，她忍不住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一个碌碌无为的庸才夸的如此奇怪的……所以……到底你被他带傻了？还是我根本没有达到你的层次？”

    勒米帝亚听了这刺耳的话却不为所动，她轻声道：“我不会和你起争执的，但是想和你聊一聊这个世界到底需不需要神。”

    杨语蓉闻言表情更加古怪，不过她看到勒米帝亚如此镇定的模样，又重新开始管理自己的情绪，尝试着耐心的听她说下去。

    “不需要吗？”杨语蓉问。

    勒米帝亚笑着回答：“需要吗？”

    杨语蓉听罢赶紧摆手制止：“停，这样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

    勒米帝亚点点头，她也知道这种方式的争论不会有结果的，不过就事论事，在今天这样的格局面前，人类要想完成救赎，真的需要神灵的降临吗？

    所以勒米帝亚道：“这不是奥特曼打小怪兽，也不是超级英雄们飞来飞去击败几个狂徒就能拯救的世界，我想就算是活在漫画的世界里，超人也不可能挽救所有即将死于交通事故的凡人，到最后也只是我们在自己的脑内构筑了这种英雄的概念，然后试着临摹和学习他们奉献自我的精神和气节！所以，真正拯救这个世界的是谁？是英雄吗？”

    杨语蓉听完道：“否定领袖的力量，顺便否定了历史发展的必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勒米帝亚低头沉吟一阵，然后她微笑着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连一滴干净的水，一口干净的空气都没有，我们还要金钱干嘛呢？这些话……是不是很熟悉？甚至一出口就让你感觉到很空洞，很没意思，甚至很想嘲笑它？”

    杨语蓉沉默了，她看着勒米帝亚，之前的熟悉在消失，另一种她深感排斥的陌生在悄然增长。

    “净天火之墓的力量很强大，但我想，以人类目前的力量想要驾驭它还是可以的，只是驾驭不等同于理解，理解更远非创造。”勒米帝亚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现在就看杨语蓉能否清醒的理解了。

    长久的沉默中，勒米帝亚安静的等待。

    只不过，一边是等待靠在窗前眺望星空的韩空文开口，一边是等待沉默中的杨语蓉能醒来。

    ……

    “纯粹的天真救不了这个世界……”杨语蓉道。

    勒米帝亚闻言一震，因为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点，韩空文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她靠在窗边，望着寂静的夜，幽幽道：“她给我看了现实，带我去了那个所谓的理想国……可到头来……”

    ……

    杨语蓉冷冷一笑：“……到头来，我期待的纯粹却害死了她……”

    勒米帝亚的手心开始冒汗，她认真的听着每一个字，留意她们的每一个表情。

    ……

    “我的死和她无关……因为捅了我四十多刀的那个疯子……是我自己！或者说……是本来应该帮助我一起完成拯救这个世界的那个我！”韩空文的目光无比冰冷，而且完全看不到人类该有的感情色彩。

    勒米帝亚感觉心神一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面前这个韩空文……或许……

    ……

    “她是我害死的！我太天真了……或者说……我太自私……也太孤独了！可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真的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担心自己早就不再是抱有纯粹的目的而活……我对这个世界做下的一切可能已经让它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所以……”杨语蓉说不下去了，她自嘲的笑着，泪流满面。

    勒米帝亚真切感受到了那种寒彻心扉的悲伤。

    ……

    “你应该猜到了吧，凶手根本就不是别人……”韩空文幽幽的看着杨语蓉，她的笑容愈发的邪魅，然后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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