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69 那一晚（下）

    “就这一句话你就看上人家了？”艾米呵呵一笑，表示难以认同。

    秦晴更是古怪的说道：“这个杨语蓉说话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韩空文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亏你们还说认识我很多年了呢？你觉得我会是那种被一句冷不丁的冒出来的台词吓到的人吗？”

    艾米和秦晴对视一眼，然后猛点头。

    韩空文立马冲他们竖起了中指，同时附带一句：“靠！”

    艾米笑了笑道：“开玩笑啦，我当然还是信任你的，不过这个杨语蓉的确有够特别的，听你的形容，她完全就是个啥也不知道的土包子，可是真的一开口，居然语出惊人呢。”

    三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图书馆的天文云览台。

    在这里没有书，也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用于观察宇宙星空的设备，有的只是一个全密闭式的拟态视界系统，这个系统每天都会演示完全不同的星体构造，而当前正在渲染的是一颗位于君王座星团某处的的恒星从壮年走向湮灭的过程。

    巨大的天文云览台上光芒万丈。

    三人的身影站在这里显得尤其渺小。

    韩空文看着眼前的恒星逐渐缩小为一个光球，然后说道：“听她那口吻，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所以立马就开始打压她。”

    ……

    杨语蓉给韩空文看的徽记很特别，那是一个蜷缩的人类，只是那个人的头颅是裂开的，一颗人类大脑皮层褶皱纹理般的树冠从那人的头部发散出来。

    韩空文看的仔细，但只是觉得这个徽记很诡异罢了。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杨语蓉点点头，而且完全不像个傻子。

    “那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未来要做什么吗？”韩空文干脆直接的拿出了筹码。

    可是杨语蓉也完全无惧，她缓声道：“守护这个世界？”

    韩空文闻言冷笑摇头：“冠冕堂皇的说辞就没意思了，我就直白的告诉你吧，这个班级培养的是人类未来的管理级构架，是要在毕业后开始逐步接手各大穹顶最高级别权利凭证的一群人，或许有些人的确是你口中所说的，把《战争与和平》当成童话故事来读的傻子，但更多的人拥有抬起头看看星空就能发出感叹的觉悟，所以……我现在说的够清楚了吗？”

    杨语蓉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韩空文说的的确够清楚了，她的话道明了两个现实。

    第一个关乎资本和实质权利，第二个则直截了当的警告了杨语蓉，意在让她学会尊重。

    不过杨语蓉如果就这么退缩了，那她自然不可能赢得韩空文的这份友谊。

    所以，杨语蓉道：“以中层区域普通家庭的出身的确无法逾越这个阶层上的天堑，我们之间的隔阂大概也就在这一点上了。”

    韩空文没说话，不过她那表情看得出是在说‘你明白就好！’

    “自由联政体的权力体系构架是牢固的，因为它彻底禁绝了各阶层之间转换的可能，只是这一点对于大众而言不能明确的说出来，而且大部分人也不可能意识到，他们只会拼命努力，然后你们这些管理级也会适当的去针对下部分有思想的存在，这样整个人类的社会环境就是安稳的，无懈可击的……”杨语蓉说着，申请有些低落，不过低落到了一个程度后，她忽然冷笑了一下。

    这一笑看似很随意，但韩空文注意到了杨语蓉那份与她外表完全不搭的冷漠。

    “不得不说，作为管理级，你们相当的成功，洪哲学院能够存在这么多年也是有它的道理的，但是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会醒来，会出现在这里。”杨语蓉和韩空文说话没有丝毫的遮掩。

    韩空文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越是这种纯粹越是让韩空文感到不安。

    “为什么会醒来？呵……难道你是某个古堡里的吸血鬼不成？”

    杨语蓉乐了：“吸血鬼吗……倒是有点相似，不过我不吸血，也不会被太阳晒死。”

    韩空文没笑，她越来越觉得杨语蓉有问题，这让她的手臂上都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鸡皮疙瘩。

    “你的身份是假的，你的到底是谁？”

    杨语蓉再次抬起手腕给韩空文看了看，然后道：“你知道中心之帷吗？”

    “中心之帷？”韩空文迅速回想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词她听都没听过，所以韩空文道：“不知道，那是什么？”

    “一个组织，一个代号，亦或者……一个象征。”杨语蓉把手放下了，同时那徽记也消失了。

    ……

    “中心之帷？这就没了？”艾米皱皱眉，她看向韩空文，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韩空文摆摆手：“当然不是咯，我怎么可能让她这么敷衍的回答我，所以我就直接对她说‘说人话！’”

    “然后她怎么说的？”秦晴也来了兴致，他在听到中心之帷的时候立即开始在数序网络上搜索这个概念，但是得到的结果居然是零……

    这个“零”太刺眼了，同时也说明着两个可能。

    一个是杨语蓉凭空杜撰了一个词，一个是这世界上的确存在着他们并不了解的东西。

    “她说，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组织，单论起源甚至可以追溯到至暗文明初期。”韩空文的话听着像讲传说故事一样。

    艾米无语的看着她：“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韩空文白了艾米一眼道：“大姐，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呀？”

    “好好好，你继续，我不打扰你。”

    韩空文继续道：“她这么说我就听着咯，要说相信，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提到了最近的一件事，然后我才开始明白，她这个‘朋友’我怕是交定了。”

    “什么事？”秦晴反应慢了一点。

    艾米却已经露出凝重的神色，她看着韩空文，韩空文也在看着她，然后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难以置信。

    秦晴留意到这一点后也终于恍然大悟，随后立马说道：“不对啊！她才出现多久？她怎么可能知道图拉雅呢？”

    韩空文听到“图拉雅”三个字立马抬手捂住秦晴的大嘴，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小声点！”

    秦晴却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艾米现在终于明白韩空文怎么会一夜之间交上这么个朋友了……心里也安稳了许多，只是关于图拉雅的秘密，那可是最高级别特殊人员才能了解的，这个杨语蓉怎么会知道呢？

    然而艾米并不知道，其实在这一天，韩空文骗了她……

    ……

    时间116年1月1号。

    未知区域山野深处，韩空文的墓碑前多了一束鲜花。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站在晨雾中，他们都在看着墓碑，也都在沉思。

    许久后……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空文骗了我，她和他叔叔一样骗了所有人……”艾米露出苦笑，她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那个属于中心之帷的徽记。

    林森沉默不语。

    “现在想想，或许‘归乡计划’是很完美的，只是我已经不再记得自己在整个计划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了……但……”艾米转头看向林森：“我还是很想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好不好？”

    林森抬头看着天空，这里没有穹顶，而且隐没于山林深处，天空很窄小，阳光也是散碎的。

    不过这里足够安静。

    “艾米姐，你很好的完成了你的角色，在这个计划中，你和薛明都做的很好。”

    “真的吗？”艾米笑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很努力罢了。

    “真的，因为你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从一开始……就做的足够好了。”林森给出肯定的回答。

    艾米神色微动，重复着：“从一开始……”

    随后许多个画面闪过，艾米恍然大悟。

    她欣慰的看着林森，然后安心了。

    “那就好……”

    那就好……

    维萨拉艾米的身体随着她的声音消失了。

    晨光明亮起来的时候，林森已经回到了之前的房间，只是坐在书桌前的那个背影不在了。

    林森起身来到桌前，拿起那个雕像，看着那个短发女孩，他的身体也缓缓消失。

    ……

    “说人话！中心之帷到底是什么？”

    “中心之帷……是一个梦想，一个理想国！唯有它能够带领人类进化直至超越星辰！”

    “你是在我逗我玩吗？”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咯！？”

    “去哪？”

    “去一切的起点！”

    ……

    一切的起点？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可以有很多很多的答案。

    就像此刻正在净天火之墓的深处，打算重启已经荒芜的世界的米妮一样。

    在她看来，一切的起点是罪孽的本源，是人类对成神的执念造就了这一现实，所以她想要终结这一切！

    可是对韩空文而言，一切的起点都是从她认识杨语蓉的那一晚开始的，她的人生轨迹也从此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在一个注定孤独的世界里，她欺骗着世界……

    也在欺骗着她自己！

    但韩空文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因为一切的起点同样代表着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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