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54 更深层的过去

    时间追溯到纪元历85年夏天。

    正值新生返校季，第一穹顶艾辛瓦尔的世界级学府“洪哲”学院门口迎来了两个特殊的新生。

    两人看上去都不太像学生。

    男的怎么也得有快四十了吧，虽然打扮的很得体，很干净，可还是被安保人员请去喝茶了。

    可茶还没到嘴边，另一个也进了屋。

    这女孩怎么看是未成年才对，她虽然特意打扮的很成熟，可小女孩就是小女孩，那份青涩感是骗不了人的。

    在落实身份的时间里，两人就这么在靠近湖畔的窗前面对面坐着。

    不同于任何一所现代化的学府，洪哲学员就像它最初的创办者一样“老土”。

    放眼看去，任何科技元素在这里都是找不到的。

    所以……这个落实身份的过程才会慢到需要一上午……

    层层递交，逐级落实，又逐级下派，最后才来了一个负责人把正在玩数字游戏的两人带走。

    到了男女寝室的十字路口，女孩忽然问道：“喂，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人扶扶眼镜，轻声答道：“我叫韩文生。”

    “哦！好滴！我叫杨语蓉！”

    ……

    “学院早晚要搞现代化改革的嘛！今年我们特意招了一批数序编程人才，你说咱们学校要是连基本的科技元素都没有，那不是让人笑话吗？”创新派的论调听着字字有理，可说服力范范。

    老学究眼皮都没抬一下。

    “笑话？洪哲学院都存在一千多年了，从帝国最辉煌的时候走到现在由联政体接受，你看谁敢笑话我们？”保守派的年轻群体立马表示不屑。

    创新派的中年大叔噎住了，他的确说了一个蠢话。

    洪哲学院这么多年来在全世界的门生何止千万，有影响力的也是数不胜数，要说谁会笑话洪哲学院的“老土”，那与嘲笑自己母亲丑陋也没有区别。

    不过，创新派今天到场的可不止有这些不会说话的学术人才。

    从今天会议一开始，坐在角落里的新面孔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小韩呐，我知道你只是来实习的，不过既然来了，就得积极参与进来，所以啊，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说说看。”会议的主持者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穿着暗金色的睡衣坐在长桌的最里边，懒散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来参会的，倒更像是来品茶的。

    韩文生自始至终都在旁听，他闻言后，稍作整理，然后说道。

    “刚才诸位的话我都仔细的听了，也都记下来了，总结一下就是，以姜琦教授为首的右侧参会者观点为洪哲学院应传承传统，保留先辈留下的文化习惯，和学院风貌，这是不能变的，也是洪哲学院的特点……对吧？”

    姜琦是个小黑瘦子，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总挂着些许笑意，听了韩文生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就是，以吴峰教授为首的左侧参会者观点为洪哲学院应该向科技时代靠拢，不应该始终坚持低效率运作，这虽然是传统，却也是一种早该被抛弃的负累……对吧？”

    吴峰是个白面无须的大胖子，他眯缝着眼睛，微微颔首道：“不错。”

    “那好，既然二位都有各自的道理，不如我们就尝试一下，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以整个洪哲学院为模型，在允许学生自由选择学习生活模式的前提条件下，将学院一分为二，一年后，看哪个学院获得的成就多，少的一方自动放弃偏执，如何？”韩文生说了一个大家都懂，可偏偏谁都不敢说的话。

    众人愕然，迟疑，议论纷纷。

    最终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穿着睡衣参会的老者身上。

    老者居然打上盹儿了，直到负责平日里照顾他的学生碰了碰他，他才惊醒过来，然后连拍三下桌子，说了一声：“好！就这么办！”

    ……

    洪哲学院一分为二在当年成了世界性新闻。

    因为这打破了学院创始人于洪哲一千多年前定下的规矩。

    而为了引导舆论风向，洪哲学院的官方发言人给出的原因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

    同年10月上旬，韩文生所在的创新派教室里迎来了他的第一批学生，也是整个洪哲学院自建校以来历史上阵容最豪华的一届。

    韩文生看着面前的名单数据。

    抬头比对了一下后，有……

    韩空文、秦晴、秦雯、东方若、杨迪、维萨拉艾米、律斯蒂文塞瑞、律斯蒂文艾丽娅、杨语蓉……

    得到这份数据的还有一直尾随道这里的林森。

    他自从惊闻那样的真相后就潜入到一连串先前被维多利故意遮盖起来的数据中去，然后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可怕的事实。

    这一群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集体。

    或者说，在他们开始着手影响整个世界之前，他们就相互认识。

    不过……那时候的韩空文还没有将自己替换为机械生命体，不过从数据上，林森发现，这时候的韩文生已经知道韩空文命不久矣。

    ……

    第一堂课只是简单的认识，面对这些无论实力还是背后的财力都足以撼动世界的学生，韩文生的表现已经十分优秀了，起码他表现的不卑不亢。

    平和是取得相互尊重的开始。

    课后，在食堂的角落里，韩文生在韩空文面前坐下。

    秦晴看到韩文生后，急匆匆的离开了，从他的表情上林森看到的震惊……愤怒……和不甘心的泪水。

    “当个坏人也挺好的。”韩空文最近三天来只喝了这一口汤，结果还是险些吐出来。

    她把勺子放下，眼前的数字还在不断跳动。

    韩文生握住她的手。

    “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韩空文笑了，她当然知道韩家有这个实力……可是自从接触过艾米之后，她就越来越对这种重生充满怀疑和厌恶。

    于是，她问了一个问题：“叔叔，你说……如果你们复活的只是一个和我拥有一样记忆和习惯的机器人，那么我到底是又活了，还是死了？”

    韩文生足够聪明，自然听得出韩空文问的关键点在哪。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勉强安慰：“别想太多了，你不会死的。”

    韩空文抽回手，起身离开了座位。

    不远处的杨语蓉看着这一切，见韩空文走了，位子空下来了，立马就端着餐盘凑过来。

    自来熟的杨语蓉笑嘻嘻的看着韩文生。

    可韩文生现在完全没心思笑……

    所以小姑娘还没开口呢，韩文生就丢下一句：“慢吃……”然后离开了。

    又一次被孤立的小姑娘嘟着嘴，只能气哼哼的拿起筷子和红烧肉较劲。

    ……

    大雨……

    视线都变得朦胧的大雨。

    这不是天气系统的模拟，而是真实的自然环境给予的浇灌。

    十几台漆黑的柯瑞娜Z0在环境优美的山腹中降落，可每一个走下车的人都无心观赏风景。他们一下车，头顶自然就撑开一层气旋，雨水被推开后，人群默默的向前列队移动。

    来到墓前的时候，逝者已经被安葬完毕。

    冷漠的中年人看着墓碑上的字，神情落寞到了极点。

    在他身后，韩文生也沉默的站在那，不断的回想着韩空文在弥留之际说的那些话。

    “我真的能复活吗？一个拥有我记忆和习惯的机器人……真的是我吗……”

    到临死的一刻，韩空文也没有等来答案。

    葬礼在天黑前结束，人群逐渐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了，浑身湿透的秦晴才带着鲜花来到韩空文的墓碑前。

    他牵动着嘴角，不知是哭是笑……

    ……

    “慢慢来，慢一点！”韩文生的语气好似初为人父一般，他双手虚扶在韩空文身体两边，看着她一点点向前走，身体摇摆不定。

    “好嘞！文文真棒！”

    韩空文得到夸奖后，笑着回头，脸上全然是孩子般的天真和喜悦。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明明是一个成熟的女性，但她的心智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依然是孩子。

    完成今天的运动后，韩空文再次进入休眠状态，工作人员严密的观察着她的身体运转状态。

    看着跳动的数据，韩靖宇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空文要求的？”

    韩文生如实对答：“是空文的遗愿，她说这两个人更像她的孩子，而不是她的复生体。”

    韩靖宇眼前的数据的确有两组，一个是成年状态的机械再造体韩空文的，一个是幼年状态的机械再造体韩空文的。

    看了许久后，韩靖宇道：“幼年的那个拆了，把它做成私人管家吧。”

    说完韩靖宇转身就走，似乎不愿在这里多待片刻。

    韩文生震惊之余，又好像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

    七天后，心智年龄已经成长到九岁的韩空文坐在婴儿房里，她抱着一个圆球状的机器人问道：“你叫什么呀？”

    圆球想了一下后，笑着对答：“我叫点点，小姐！”

    ……

    一个月后，韩空文重新回到了课堂。

    可教室里也同时少了一个人。

    那就是秦晴，他在韩空文因病住院后就离开了洪哲学院。

    再次见到韩空文的众人纷纷送来关切。

    可只有角落里的杨语蓉，从看到韩空文的第一天，她就感受到了她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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