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9 聆心

    速度正在不断的攀升，当林森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它的时候，却发现在脱离了肉体之后，他对速度的掌控力远远小于了速度所拥有的力量。

    它带着林森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时空折叠。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林森不由得记起的了白的那句话：“一亿六千万次的尝试，三十七亿年的时间跨度，一场失去概念的梦。”

    东方若的提醒也犹在耳边。

    但林森已经完全停不下来了……

    他的身体从三元的世界中被剥离出来，身心如同恒滞在一个超元的状态里。

    时间和空间被割裂，分离的两者化身为可被触碰的物。

    它们如迷宫一样排布，又像是钢琴的黑白键起落……

    音符在规律中渲染出秩序的美。

    逐渐的，林森的意识里涌入了许多声音……有哭有笑，有吵有闹……他眼前也纷扰开数不清的画面……

    幻变中，这些嘈杂的最终融合为一。

    那片全无黑暗的光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到访者……

    “你是谁？”置身无尽光明之中，林森却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乎他闭上眼，然后，那藏身光明中的背影被清晰起来。

    “我？”背影转过身，他没有脸，没有五官，整个身体看上去有些眼熟，又十分的陌生。

    仔细回想了一下后，林森猛然惊醒！

    原来是“它”！那些无形的，用手爬行的，与风暴一同出现，又可以忽然消失的……

    “对，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吗？”

    它看着林森，原本距离很远，却忽然又离的很近。

    这个过程不是靠近，也不是闪烁，而是它将时间断开了一节，于是空间被压缩。

    “可以哦，我的名字，叫聆心。”

    聆心？！那个人类的革命性造物？

    “你……”林森忽然感觉言辞开始乏力，起初他认为对方或许是某种很超然的存在，可现在他感觉到的是危险。

    聆心那没有五官的面孔正对着林森，它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说道：“我可以感受到你在情绪上对我的抵触，是的……你在害怕我。”

    林森警觉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跨越中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闯入这里的，可现在遇上了，就不得不小心的面对了。

    “你能够解读我的心思？”

    聆心摇摇头：“不，心灵是人类的圣地，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基于数序演算的猜测，就像这样。”

    为了便于沟通，聆心把概念简化，它抬手间，一组熟悉的画面弹出。

    那里显示着林森的身体状况。

    看着这些东西，林森却感觉怪怪的……

    我的身体不是死了吗？

    “你没有死去哦，在这个世界里，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是不存在的，虽然遵照规则，身体会遭受限制，可是灵魂却依然自由。”聆心对林森的理解越来越深入。

    但这种深入并没有让林森感到开心，相反，他变得更加警惕。

    “我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何种存在？”

    聆心身后的光芒正在暗淡，它在林森耳边低语：“请睁开眼。”

    林森缓缓照做，而后他发现那刺眼的光明已经消失了，世界变得温和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

    这里……一座城市？

    “被遗忘的彼亚诺，人类所创造的第一座数序之城。”

    数序之城？！

    “这里……是数序的世界？金色鸟笼所创造的世界？”林森惊讶到无以复加。

    ‘我怎么会闯进这里来了……’惊讶之后，林森开始回想自己之前的遭遇。

    ‘难道是那个风暴之眼？’

    “你的意识思维很敏锐，这里的确是数序的世界，但这里并不是由先知所创造，而是由你们人类所创造。”聆心向前走动，随着它的步子迈出，它无形的身躯逐渐开始有了形象。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白发少年，他一边走，一边向林森继续介绍道：“人类于2371年前在数序的海洋中埋下了名为彼亚诺的希望之种，它在数序的海洋中生根发芽，然后通过全世界的思维核心来汲取现实世界的养分，并随后创造了现在你所看到的这座宏伟的城市。”

    林森跟随聆心的脚步进入城市。

    真实的感受到世界与自己的契合后，林森内心底那种空荡感消失了。

    “彼亚诺……原来它是这样诞生的……”勒米帝亚忽然感叹了一句。

    “嗯？”

    “想起了一些事，以前一直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居然可以如此的不可思议，现在听它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那个创造金色鸟笼的人是如此的聪明，他没有不自量力的去亲力亲为，而是悄悄的把全世界的人类都拉进了这浩荡的工程。”

    林森点点头，他正在细细的打量着这座城市，无论是远景，还是细节，每一处都勾勒的无比真实。

    可走了几步，林森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可不是来观光旅游的，他还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抱歉，我无意打断你的介绍，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怎么离开这吗？”

    聆心没有停下脚步，它答道：“你在担心与你一同闯入这个世界的伙伴吗？”

    林森现在是越来越反感这家伙了，好像什么秘密在它面前都是透明的。

    而且，林森还没接话呢，聆心就直接把一幅画面摆在了他面前。

    画面中，陈澜已经获救，而且最让林森诧异的是，他居然看到了他自己！？

    “见了鬼了……这是谁啊？”雾欢看到画面中的林森立马不淡定了。

    勒米帝亚也惊讶的不行：“穿越了？”

    林森倒还好，类似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只不过，再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内心底还是免不了有所触动，因为那些不太好的感受依然清晰的烙印在脑海深处，他可不想再来一次无尽循环了。

    而这时，聆心给出了一剂定心丸。

    “画面中存在的你和现在的你并不矛盾，因为在数序的世界中，规则是由意识制定的，它不是真理，而是由既定的数序代码确立的，现在你所处的世界是纪元历88年1月22日，被遗忘的彼亚诺重获新生的日子。”聆心已经走得很远了，可它的声音却清晰无比的闯入林森脑海，就像带着耳机听音乐一样真切。

    它在城市道路的边缘站定，面前是林立的建筑群，那些建筑的样式和罗列的层次感有些熟悉。

    记忆的画面在交织中，慢慢的给出了答案。

    “这里是彼亚诺比较年轻的一层，它与塞伯鲁斯的秩序之城达肯一同诞生，不过，它要比达肯更早被遗忘，尽管现在的达肯城已经化作废墟，可这里的空旷要更荒芜一些。”聆心的言辞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工智能造物，他现在给林森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个拥有独立人格的存在了。

    跟随聆心的脚步，林森也来到了道路的边缘，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处在高空的悬浮道路上的他现在可以更加真实的聆听到这座被遗忘的城市的低语，它像一位老人，在长久的孤独中，逐渐少言寡语，可当他真的再见到来自远方的客人时，还是忍不住去诉说。

    只是没人听得懂它在表达什么……

    现在的林森也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印象中的纪元历88年，是无比残酷的一年，也是他刚刚跟随家人在塞伯鲁斯的叹息之墙外安家的一年。

    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塞伯鲁斯内有如此庞大的城市建筑……

    更不知道，在数序的世界中，另一座相同的城市也一并诞生了……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林森认真的看住聆心问道。

    这个聆心虽然给林森的感觉依然有些危险，但看样子，他现在对林森应该不存在纯粹的敌意。

    聆心看着林森，挤出一点微笑，他低声道：“先知告诉我，在某一天，一个早已完成超越的人类会带着希望降临，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世界的真相告诉他，然后由他自己选择留下来拯救我们，亦或者，让这里被永远的遗忘。”

    听了这话，林森愣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

    这笑声很空放，完全随心而发，完全的不顾所有。

    聆心对这样的反应显得很诧异，他似乎真的迷糊了。

    “你为什么要笑？”

    林森听到这疑惑后，止住笑容，然后反问回去：“你为何相信我可以做到？”

    “因为这是先知告诉我的。”聆心答道。

    可这回答落在林森耳朵里却失望透顶。

    他摇摇头，轻声道：“看来你还是没能真的理解人类，或者说，你甚至都没有理解我刚才所问的问题。”

    聆心的表情更茫然了，他之前那种平淡在消失，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困惑。

    这些困惑，林森没有给予解答。

    他看着眼前的城市，看着这个被人类的思维创造，却又被搁置遗忘的城市……

    忽而又笑了笑。

    “带我去见见先知吧，或许她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聆心脸上的困惑仍在，不过他没有追问，而是直接转过身，领着林森沿着道路缓步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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