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过去和现在

    离开客厅，刘晨阳随即去车库取车。等陈悦上来后，默不作声的踩油门，慢慢行驶而去。

    陈悦坐在副驾驶上，视线不时瞟向儿子：“你岳父这人城府颇深，以后再跟他一起相处，需要多留意些了。今天如果不是看你媳妇的面子上，饶不了他！”

    习惯性得不到回应。

    陈悦自嘲：“你说咱们俩本来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之一，怎么就连陌生人都不如。阳阳，妈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刘晨阳听她说话，情绪就会有些不受控。烦躁打断：“你到底去哪。”

    陈悦被噎的怔神：“去华阳酒店。”

    刘晨阳油门踩快了些，眼角余光无意间注视，让他看到她慢慢充满雾气的眼眶：“总这么哭哭啼啼的，你烦不烦。”

    “妈没哭。”

    陈悦抬手擦了下眼角，继续：“我当初如果知道你跟着刘青海会受那么多委屈，就不会只带走你妹妹……”

    “我没受任何委屈。”

    “好，咱们娘俩不谈过去，谈谈以后。你说一个男性如果事业跟钱，一样都没有，凭什么去维系家庭……”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只能共富贵。”

    “我当初可以跟刘青海过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是他，让生活根本平淡不了。如果有任何办法，我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儿子。”压了压情绪：“你不应该因为故意抵触我，再说这些气话。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交流方式……”

    刘晨阳奇怪：“谁愿意跟你交流过？难不成我明明特别厌恶一个人，要很勉强自己去装成满心喜欢。”

    “还有，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要来打扰我跟我爸。我们爷俩不管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真不需要外人来掺和。我知道你有钱，特别特别有钱。可有钱人多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要钱，自己赚。赚不来，认命而已。”

    “永远不应该去指望任何人，这是你曾经用实际行动教给我的。”

    陈悦茫然：“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

    “你的言行举止，全都在告诉我。不管生活多绝望，得自己扛。”

    刘晨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话到嘴边，说出来，总变了味。他不愿再聊，沉闷着踩油门。

    轰鸣中，车子如箭般，黑夜中穿行。

    十五分钟的路程，刘晨阳八分不到，将车子开到了华阳酒店。

    停稳，示意她下车。

    陈悦如梦初醒，敲了敲额头：“我记错了，不是这家酒店。是在，荣城国际……”

    荣城国际酒店。

    距离这里足有二十多公里。

    刘晨阳看着她：“那你自己打车吧，下去。”

    陈悦攥住他的手，无措而忐忑：“这么晚，我一个人害怕，你就再送我一趟。好不好，儿子！”

    “下车！你再不下来。车留给你，我打车走。”

    刘晨阳抽手，从驾驶舱下来，过去拉开了副驾驶门。

    陈悦无可奈何，只能走下。眼眶又复泛红：“阳阳，妈离婚的时候才三十多岁，就因为有你跟媛媛，从来没有再成家的想法。妈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不知道还能看着你们兄妹走多远，自己能走多远……你不要再这么折磨我好不好，妈求你了……”

    哽咽声清晰，刘晨阳要离开之时，被重重从后抱住。

    他想去拉开卡在他腹部的双手，很轻易的事，怎么都办不到。睁了睁眼睛，忍着随时涌出来的情绪，站立无措。

    她是他母亲啊。

    在刘晨阳对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其实大部分是濡慕依赖。放学回到家，见不到她人，连作业都心不在焉的写不进去。

    她以前是他的全部，她走了之后，他都记不清楚有多少次做梦都想能再见她一面。

    可是见不到。

    无数次被父亲毒打的时候见不到，受委屈的时候见不到，想说话的时候见不到……

    他在这种见不到中慢慢长大，懂事。直到对她想念越来越淡，可有可无，她反而又开始出现在他生活里。

    用母亲的身份，教他为人处世，替他安排未来。

    她有苦衷，各种各样的苦衷。

    可是刘晨阳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去理解别人的苦衷呢。谁理解过他有多少次站在窗沿，想翻出去，翻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家，结束本来就多余的生命。

    没错，她现在对他很好很好。甚至他只要有缺失，她一定什么都会给他。可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无论如何努力，都控制不住自己，越接触越躁动的情绪。

    平复着，刘晨阳视线模糊的几乎看不清东西。强行拽开她：“别勉强我了，给我点时间慢慢消化以前。还有，你不用总担心我会因为跟你赌气，故意糟践自己。”

    “不会的，不会再这样了。”

    陈悦忙不迭的点头：“行，妈不勉强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有事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完全尊重支持你，但你不能抹杀一个母亲的知情权。”

    刘晨阳应着，无声回到车上。启动掉头，顺便关了车内灯光，即将离开之时隔着窗户道：“你不是要去荣城国际，不会又骗我吧。”

    陈悦听的发愣，少顷，迅速拉开了车门：“嗯嗯，我跟你妹妹真的住在荣城国际。”

    再次同行，彼此情绪都稳定了很多。

    虽陈悦说话声还是不间断，刘晨阳感觉上却不如刚刚那么烦躁了。冷静开着车，权当耳边所有动静都是噪音使然。

    陈悦不介意他搭不搭理自己，话匣子一打开，根本收不住。

    “阳阳，你媳妇是做服装设计的对吧……妈在上京认识不少人，以后她们有需要，我就全介绍给璐璐。她人看上去还不错，跟她爸不同，没那么深的城府……”

    “你那个岳母虽然有点势利，但这种人恰恰最好对付。别怕她，她自然怕你。至于你岳父是利用我也好，其它原因也罢，都没关系。只要说在明面上，能帮我就帮他……不管怎么说，我儿子在别人家住着，得让他们觉得是欠着你，才会生活的轻松些……”

    “还有媛媛，看上去跟你势不两立。其实最在意你这个哥哥了，总说，你小时候对她多好。有时候因为你，连我都训斥！就是妈属于寄人篱下，连带着媛媛也有点被他那些表哥表姐们轻视，针对……”

    “阳阳，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不能去上京看看你外公。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外孙，还从来没见过你。他年龄大了，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

    一段路，说不完的话。

    刘晨阳将车子停在荣城国际门口，让她下车之时才道：“都没见过他，更谈不上感情，不见也罢。何况，陈家那种高门大户，连我爸最辉煌的时候都看不上，怎可能看的上我。”

    “你这孩子说话真是，隔辈亲，你外公没少在我面前提起想见你。人都有个阶段变化，他都八十好几的人了，哪还有之前如此大的脾气。”

    刘晨阳再次提醒：“赶紧下车。”

    “好，我走行了吧！”

    陈悦瞪了一眼，下来。眼看儿子开车渐渐远去，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好。

    今天他能跟自己说这么多话，这么有耐心，已经超出她预料。

    搁以前，他知道她过来，能躲着就绝不露面。哪里会像今天一样，还主动提出送她来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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