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直到世界尽头

    黑色的海洋内，耀眼的火焰璀璨燃烧，将原本平静的死寂海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借助着燃烧灵魂所产生的灵魂之力，伊诺将自己一步步朝着林衣衣的方向推去。

    每前进一步，所付出代价，所承受的痛苦，或许只有伊诺自己一人清楚。

    但她却甘之如饴。

    眼前那微亮的光芒近在面前，黯淡到极致的火苗几乎已经快要湮没，伊诺意识形成的虚无身影，眸光剧烈颤动。

    直到两者彻底重合。

    璀璨的火光盛到极致，便开始枯萎和凋零。

    两团火焰紧紧依偎着。

    伊诺轻轻抱住身前黯淡的火焰，虽然无法触碰，她却仿佛感受到了姐姐的温度。

    “姐姐……诺儿……终于再一次抱到了你。”

    即使是在生命的尽头。

    失去魂体，离开幽蝶，浸泡在幽魂海内，少女的灵魂之火本就脆弱无比，为了前进，她选择了去主动燃烧自己的灵魂。

    这也让她如同陡然盛开昙花一现，绽放出绝美的光华后，即将黯然退场。

    不过两三个眨眼间，原本极度明艳的火光，便彻底消散下去，她变得甚至比林衣衣的灵魂还要虚弱。

    但捧着身前的火花，少女还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对不起，姐姐，诺儿还是没能救下你。”

    “陪你一同于此归去，是诺儿唯一能跟你做的事情了。”

    曾几何时，寒冷的山洞内，火堆旁，稚嫩的女孩安静地躺在少女怀中，少女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将她轻轻抱住。

    “姐姐，如果咱们能离开这里，你可以带诺儿去看海吗？”女孩枕在少女肩头，仰起小脸，期待地看着她。

    “海？”少女思索了片刻。

    曾经她的家，便在极北的海边，那一望无际的宏伟浩瀚曾带给她极深的震撼，但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那海的存在。

    “嗯嗯！”女孩似乎十分憧憬。

    “婆婆给诺儿讲过，海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大海是生机勃勃的波澜壮阔，诺儿好想去看看海的样子，姐姐姐姐，你见过海吗？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呀？”

    少女垂眼，对上了女孩那深蓝色剔透的双眸，她微微一怔，旋即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眼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地无奈和宠溺。

    “海啊，就是诺儿眼睛的样子呢……”

    黑海中的阴寒仿佛扼住少女的咽喉，让她愈发无法忍耐。

    她望着茫茫的黑色海面，捧起了手中的火苗。

    “可惜……没有机会陪姐姐去看一眼真正的海了。”

    “再见了，衣衣姐。”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伊诺散去了自己的灵魂，将所有的灵魂力都灌注进了林衣衣的火焰中，而那枚早已黯淡的冀星，也落在了林衣衣的身旁，悄然开始旋转。

    ……

    林衣衣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成为了一个名叫顾恋的女孩，穷尽一生为了守护人类的未来而耗尽心血。

    即使在生命的终点，也不忘为后世埋下根基和再起的希望。

    纵观顾恋的一生，林衣衣竟觉得有些好笑。

    这女孩为何如此固执和天真，明明有足够的资本可以为自己谋划，甚至也手段可以让自己从灭世的危机里安然无恙的存活下去，直至永生，成为真正至高无上的存在。

    但为了拯救那些与她无关的人，却选择了奉献出自己的全部。

    真傻。

    林衣衣觉得自己的心很小。

    曾经，只够装下那个小女孩。再后来，认识了洛儿，认识了韶华姐姐，林衣衣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护着她们，平平安安度过一生，那也就够了。

    顶多，再加一个慕北吧。

    可是，命运的双手却不愿轻易放过她。

    将她再一次抓回了那个地狱般的地方。

    她失去了所有，情绪，希望，还有心。

    她的心死了，黑衣的觉醒，是她对命运最后的抗争，可惜，她还是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或许是太过想念，在成为顾恋的梦中，她竟然见到了诺儿。

    那是顾恋的哥哥，顾留，在她弥留之际，呼唤着姐姐，告诉她自己是诺儿。

    诺儿？

    林衣衣从未奢望能够再见到她，当年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甚至连尸体都早已冰冷，又怎么可能活过来？

    只不过是幻梦罢了。

    但这一刻，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诺儿的存在，令她的灵魂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睁开了眼。

    看到了飘浮在她灵魂之旁的黯淡冀星。

    那枚失去了光泽的冀星正在不断的旋转，一点点淡紫色的微芒从漆黑的海底升起，环绕在冀星的边缘。

    在林衣衣有些震惊的注视中，那些紫色的光芒越聚越多，渐渐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轮廓之上的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到最后，竟然开始亮起，蜕变成了一只绝美的紫蝶。

    紫蝶张开双翼，那冀星化作一道光芒，陡然融入了它的体内。

    林衣衣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只紫蝶给了她无比熟悉的感觉，气息十分亲切。

    就在这时，冥冥之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便是来此救汝，灵魂竭尽，方才化作幽蝶。”

    林衣衣猛然抬起头，大喝道：“你是谁？”

    “吾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吾可以带汝离开此地。”

    离开这里？林衣衣环顾四周，漆黑的海面上没有任何光芒，一片死寂，除了眼前紫蝶所散发出的光泽，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

    头顶是望不穿的雾霭，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

    林衣衣敢肯定，这里绝对不是五大幕洲的任何一个地方，光明无法触及的黑色海洋，肯定不会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地方。

    但是离开……回到那个世界……

    林衣衣沉默了。

    就算能够回去，她又能去哪里呢？

    哪里又是她的归处呢？

    但……总比消逝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无人知晓要好得多。

    就在林衣衣正欲回答的时候，身下的幽蝶用触角轻轻点了点她的那道火焰，林衣衣却陡然愣住。

    她突然意识到，那道声音先前说过的话。

    来救她？

    是谁来救她？

    顾恋临死时的画面还清晰的徘徊在脑海中，林衣衣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紫蝶，她涌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那个梦境……难道是真的……诺……诺儿？”

    幽蝶无法出声，但触角却轻轻抚摸火焰，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从其上传入林衣衣的灵魂，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幽蝶的心意。

    姐姐……

    诺儿，来救你了。

    “快些决定，吾时间有限，若汝同意，吾便将汝带走。”那声音打断了林衣衣的思绪。

    “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林衣衣抬起头，语气极其坚定地说道。

    “吾有言在先，吾只能带汝一人离开，汝若不应，便只能随她一同葬身于这幽魂之海内，汝灵魂既无法于此长存，待归巢路开，她便会自行归巢消散，那时，汝二人皆将沉沦。”那声音显得无比冷漠。

    “那就多谢你的好意了。”林衣衣平静的说道。

    “我绝对不会抛下她一个。”

    “虽然……我不知道诺儿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怎么存活下来。”她轻轻抚摸着幽蝶的触角。

    “但是，既然她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便不允许，她再离开我！”

    “谁也无法再将我们分开！”

    林衣衣昂起头，灵魂虚化而成的身躯笔直屹立。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方才出言道：“汝便如此想要跟她一起丧命于此吗？！”

    林衣衣却摇了摇头。

    “只要我不死，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带她活下去，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天无绝人之路，这片黑海，未必能困得住我们！”

    明明身处绝地，却有如此气魄说出这番话来，还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唯一的生路，那声音停顿了些许，旋即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好自为之。”

    黑海内再度沉寂，幽蝶拍打着双翼，将林衣衣承载于身上。

    “诺儿……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声音消失，林衣衣眸光复杂地看着幽蝶。

    “若你活着……便该好好地活着，又何必为了我这种家伙……做到这种地步。”

    “但事已至此……”林衣衣闭眸，再次张开，灵魂中的双眸凝聚出夺目的神光。

    “我必倾尽一切，带你离开此地。”

    幽蝶无声轻吟，它挥动双翼，载着林衣衣的灵魂，朝着这片黑海未知的尽头游去。

    幽魂海深邃，难辨方向，林衣衣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应，这海面上方，似乎流转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无形波动，朝着某个方向的不断蔓延。

    这种感应极为微弱，林衣衣原本无法察觉到，但是她灵魂中残存的赤月之力却对这种感应极其排斥，引起了明显的躁动，这才令她发觉。

    那个方向，一定存在着某种不同的事物。

    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林衣衣便引导着紫蝶朝着那个方向不断游去，半空中的雾霭似乎愈发浓郁，压在头顶，如同铅云。

    也不知前进了多久，远处的雾突然断了，仿佛被无形的镜面分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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