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幽影之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北与姜

    “阿北？”

    楚听岚有些错愕于这个拥抱，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少女轻声呢喃道：“那个时候，你说，你想要这个拥抱，可惜我却没有来得及给你。”

    “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面前随风散去。”

    “阿北，你在说些什么？”少女的话，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那双惊慌中略带迷茫的眼神，慕北忽然微微一笑。

    她松开了抱着楚听岚的双手，目光移动到高堂处的玄衣男子身上，注视着他那还带着轻笑的面容，低声说道：“楚听岚。”

    “阿北？”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曾痛恨过自己，当初没能救下你，那份伤痛一直深埋在我心里，伴随了我很久，直到记忆一次又一次的破碎，那份伤痛才逐渐淡化。”

    “但现在，我才发现，我以为的淡化，只是在逃避。”

    “幽影之墟内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发现，那份伤痛一直隐藏在我的内心深处。”

    少女蓦然揭下了火红的头纱，露出那一张出水芙蓉般的白皙俏脸，琉璃般的红眸回头直视着身畔的男人，说道：“如果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或许真的会选择嫁给你。”

    “去选择这个我所渴望的结局。”

    “可惜……”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少女身上鲜红的嫁衣蓦然腾起金色的火焰，身形一闪，慕北猛然出现在那位古秦帝王面前，一掌焚尽了眼前脸上戴着虚假面具的玄衣男子。

    堂外，众人欢呼祝贺的声音缓缓远去，整个婚堂内，沐浴着金色的烈焰，男人静静的站在大堂的中央，不解和痛苦的眼神逐渐化为平静，他看着少女，突然露出了一抹温润的笑。

    “阿北……”

    “愿你的未来，不再悲伤。”

    男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烈焰中，眼前的一切也慢慢模糊，慕北轻轻闭上双眼，她的眼角，竟留下一道湿痕，随着炽热的火光，化作虚无。

    “永……”

    “别。”

    混沌的黑暗中，少女的脑海一阵空虚，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脑海中，有某一处地方，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突然碎裂，不复存在。

    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耳畔激烈的喊杀声此起彼伏，而她却躺在一间看上去简陋至极，像是临时搭建的木屋内，木屋内的陈设，让慕北的瞳孔，再次紧缩。

    重回古秦的经历，让慕北逐渐明白了，自己所面临的一切，不过是幽影之墟归墟深渊内的考验，但是，这样的考验，对于她而言，却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剜她心头的肉。

    而这里……

    看着自己身上的古旧兽皮衣，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慕北渐渐明白了，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

    木屋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几个穿着兽皮衣的壮硕大汉冲了进来，见到清醒着的少女，神情激动无比，当即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断磕头跪拜，嘴里乌拉乌拉的不知说着什么奇怪的话语。唯有一个字，咬的却是清晰无比。

    “北！”

    “北！”

    慕北神色平静的站起身，她轻声说道：“战争，如何？”

    几个大汉乌拉乌拉说个不停，他们站起身来，手舞足蹈的向少女不知解释着什么，而就在这时，一位梳着黑色长发，穿着兽皮衣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打断了几个大汉的话，望着慕北，黝黑的瞳孔显得无比清澈，他很慢、很慢的说道：“北，战争，古，攻来了。”

    “族人，打不过，古人。”

    “北神，需要撤退。”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了，慕北注视着少年，看着他，目光很淡、很冷，看得少年露出些许疑惑的目光，方才说道：“不必，我，会击败，古。”

    “这一次，我，会杀掉，古。”

    “姜，你带着族人，随我一起出战。”

    被称作姜的少年，黝黑的瞳孔内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光芒，他轻轻点了点头，对着慕北说道：“北，师傅，小心。”

    望着眼前少年清秀的面庞，慕北眼神有些恍惚，她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少年的模样，但现在，当她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内心深处，竟是提不起多少仇恨。

    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她来到这个世代，遇到的第一个人，她的第一位弟子，也是让她彻底不愿意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根源所在。

    这个世代里，人类文明史上，第一个王朝的建立者，姜。

    她还记得，曾经的那一日，青葱的树林内，她刚刚苏醒，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倒在路旁，遇到了外出采集食物的孩子，孩子看着她，用那稚嫩而幼小的身体，一点点的将她拖回了部落中。

    将仅有的一点口粮，喂给了她。

    从那以后，她就留在了那个小部落里，留在了孩子的家里，慢慢的教他说话，教他制作简单的工具，带他分辨药材。

    那个部落，后来改名为北神部落。

    因为她的缘故。

    他们慢慢掌握了文字，掌握了培育火种的方法，掌握了很多技艺，逐渐扩张，成为了那个时代里首屈一指的大部落。

    直到古的出现。

    北神部落与古神部落的战争，一触即发，因为古人的强大，早已离开北神部落的她，不得不再一次返回这里，将制作武器和盔甲的技艺传授给北人，但是因为无数岁月来的亏空，她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凭借短暂的恢复，仍旧没有能力击败那头灾厄级赤妖——古。

    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北人的战斗能力愈发强悍，但却因为古的存在，一直难以取胜。

    慕北微微垂眸，按照她的记忆，如果没有意外，那一场变故，应该发生在这一战之后。

    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那一幕重演。

    部落之外，无数体型高大，双目血红，赤裸着上身，浑身散发着浓郁赤月反应波动的古人面容狰狞，紧紧盯着这边的部落。

    而北神部落内，木石堆砌的围栏上，站满了手持石矛、竹枪的兽皮战士，他们目光坚定，斗志昂扬，面对凶神恶煞的古人没有丝毫怯懦之意。

    慕北缓缓走出木屋，穿过战士们的拥簇，来到了围栏之前，在无数北神战士的注视中，孤身一人走到了部落大门外。

    “北神！随我一战！”少女浑身燃起金色的火焰，仰天大喊道。

    “北！”“北！”“北！”她的身后，无数身着兽皮的北神战士，高举着长矛，不断呼和着，他们冲下围栏，跟随着少女，声音响彻云霄。

    而那位黑发少年，姜，则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站在了少女的身后，望着她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背影，眼中的异样光芒越来越盛。

    就在这时，古人群中，蓦然走出了一道极其巨大的身影，它足足有四五个人加起来那么高，体型庞大，头上长着两根黑色的巨角，拥有六只粗壮的手臂，虽然长着人类的面孔，但是口中锋锐的尖牙和赤红的兽瞳却显得极为妖异。

    它，便是古。

    当古出现的一瞬间，整个古人顿时躁动起来，他们开始朝着北神部落发出凶恶的咆哮声，疯狂的冲了过来，而慕北却毫不迟疑，瞬间朝着古冲了上去，她身后的北人，也在姜的带领下，跟古人冲杀在了一起，展开了殊死搏斗。

    古，是慕北所遇到的，最强的灾厄级赤妖，掌握锐金之力，它的力量，如果放在现代，几乎可以碾压一切S级装甲武神，甚至就连第三次赤月战争时期出现的暴食赤妖，与此时的古遇上，也绝对是必败无疑。

    唯一的弱点，恐怕还是在于它仍旧是灾厄级赤妖的本质，即使战斗力极强，却依然不具备同化元素的能力。

    慕北瞬间解开第四层封印，手握帝姬剑，金色的火焰包裹住古的身体，但是古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那六只巨手张开锋利的锐爪，一记爪风，落在她的身上，便是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那锋锐的力量残留在她的伤口上，甚至还在不断破坏着她的身体，让慕北的脸色愈发苍白，但是少女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冰冷的杀意，手中的帝姬剑狠狠的刺入古的体内，火焰疯狂的撕裂着古，却让古变得更加狂躁和暴怒。

    这一战，从天刚明，战到日落西山。

    在这个被后世命名为逐北山平原的地方，倒下了无数的身躯，古人力竭死去，身体会变成北人的大小模样，而北神部落的人，往往会在临死前的那一刻，拼命也要咬下古人的一块肉。

    鲜血，染红了整片旷野。

    此时的古，身受重伤，它早已有退意，想要摆脱这个纠缠不休的人类少女，虚晃一招，旋即想要逃跑。

    同样，慕北此时也已经遍体鳞伤，望着古逃跑的身影，少女的目光微微一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有选择退却，而是提起帝姬剑便追了上去，任由无数北人呼喊仍不回头。

    姜的神情一怔，他看着慕北，目光内闪烁着深深的不解。

    但是没有人会回答他心中的疑问，此时的少年，看了看身后疲惫不堪的北人，阻止了所有北人想要去帮助的举动后，选择自己一个人追了上去。

    奔逃了数十里，少女依旧死死纠缠不放，古咆哮着回头与慕北继续战斗，残存的古人也包围了上来，一起对少女进行着围攻。

    姜追上来，所看到的，便是漫天的金色火焰，将无数的古人燃烧殆尽，少女将那柄赤红色的巨剑狠狠的刺入了古的胸口，跪倒在地上，鲜血浸透了她的身躯，伤口密密麻麻，惨不忍睹。

    但慕北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她倒在古的尸体旁，看着慢慢走来的黑发少年，有气无力的说道：“姜，你来晚了。”

    “北，师傅，为什么？”少年眸色痛苦，他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身体，他不理解少女的举动，她明明可以活下来，却像是拼了命一般，一定要选择跟古同归于尽！

    “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曾经受到的伤痛。”慕北轻轻笑了，她看着少年，说出了让他无比震惊的话。

    “姜，我，只是不想再恨你一次，也不想再阻碍你的道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少女的双眼永远的合上了，她的气息悄然散去，黑发少年愣愣的抱着她的身体，跪在那里，跪了很久。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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