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各怀心思时

    麒璘一怔, 然后干笑。

    “想吧……”

    只是过去太久，都已经忘记家是什么模样了。残缺不全的记忆里大概只剩下爷爷的身影，嬷嬷的身影还有父母的样子。万里……万里的地形也记不清了，大概是一片辽阔的天地吧……麒璘不忍心跟大湫说，自己的印象，只剩下那一年的血腥与杀戮，对家人的最后一面, 是他们脸上带着血与泪，在千军万马中冲她吼着：璘儿，快跑！

    想起这些，头就要痛。

    “璘姐姐, 那个珣王算不算是你家人啊？”靠在她怀里的大湫用龙角磨蹭她的战袍，抬脸看她。麒璘迟疑了一会儿, 答道：“不算……璘姐姐和他只是各取所需, 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也没有契约上的关系，所以我跟他不算一家人。”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 珣王也只是看中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不然也不会当亲生女儿疼。麒璘可不笨啊，这种事情若分不清对方嘴脸，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大湫点了点头, 没想过‘各取所需’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只轻声嘀咕着：“那个老胡子伯伯好像很好人……”

    麒璘莞尔。

    到底是孩子性格, 所以看任何人都像是只看到善意的一面。这样的大湫, 就像是当初面对凤皇的自己, 凤皇也总是说，这个世界太险恶了，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后来麒璘才懂了，看到大湫那么纯真，也忍不住想要跟她说：这世上坏人太多了，多到杀不完躲不完，每次闭上眼，好像就能在自己眼前幻想出好几个来……麒璘深呼吸一口气，抚着大湫的龙角，心中一揪。

    湫宝……

    若不是因为龙族有你，恐怕我早已打算踏平龙窟。

    ——

    珣国东宫。

    平日里少出宫门的珣王，今天突来兴致，绕着东宫的小花园走了好几圈。老太监一直在身边小心翼翼地陪着，见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想发问，又不敢发问。也不知道王今日何故如此？莫不是因为方才收到的一封战报，郡主出征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想到宫门那边走走。”珣王突然道出这么一句，出神的老太监忙应下，喊过后头的侍卫宫女，一队人往宫门方向走去。

    珣王一路上沉敛面容默不作声，看样子是在思考一件很难理清头绪的事情。

    “王，小心脚下。”

    “好。”

    珣王迈出了东宫大门，停在那对麒麟石像跟前。门外的一众侍卫见了珣王纷纷行礼下跪，珣王大手一挥，道了声免礼了。他今日只是心血来潮，想出门看一看这对石像，想看看这对摆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兽有没有什么变化。“多了些青苔……”珣王喃喃自语，一手抚过麒麟石像粗壮的爪子，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回头让人把这石像好好洗刷洗刷，莫让这些青苔或者灰尘搞得它愈发沧桑。”

    “是，王。”答应他的始终是老太监。

    珣王回头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他走近自己。“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大京民风开放，朝廷官府不会明面上展开祈福仪式或者鬼神之礼，但对于民间奉承跪拜鬼神也不会诸多阻挠，奉行自由信仰。故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百姓的鬼神思想不会很重，顶多就是一个信字，去不到每天惦念的地步。老太监先是笑了，躬身回答他：“奴自然是信的，世上有鬼神方有天下，老一辈不也常说么，处处皆生灵。”

    “处处皆生灵……”珣王眯缝一下眼睛，复又打量回这对石像：“那么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四灵吗？前人相传，这一对石像之内封印了两只麒麟神兽，所以才能栩栩如生造福世人。对于这些，你又怎么看？”等了半晌不见老太监回应，见他支支吾吾，珣王这才反应过来，道：“你随便说就好，不相干。”

    大京有一条很特别的律法，那就是禁止统治者重用宦官或奴婢，生活上贴身照顾没问题，但是禁止参与一切政治话题。珣国远离中央虽不用严格按着律法行事，但是朝廷忌惮宦官这一点还是挺深入人心的，老太监自知自己身份，平日里无人尚且能说几句话，如今见珣王在侍卫跟前也完全当他为臣子一般讨论事情，不禁让他犹豫自己的回答。“奴懂的不多，恐怕会让王见笑。”老太监极会看场合说话，一词一句，都带着他对珣王的恭维：“奴觉得，真也是假也是。石像之内若真的封印麒麟神兽，那么珣国也的确风调雨顺多年；而如果石像之内并无任何封印，但珣国依旧繁荣，这不正是寓意王乃麒麟一般的祥瑞存在吗？”

    “哈哈哈哈，你倒是很会说话。”珣王笑了，忍不住打趣他，“这般嘴皮子，可以到城门说书去了。”

    “王高看奴了。”

    自那日到东宫门前走了一转，没过两天，珣王就下旨将麒麟石像搬离内宫，撤到外宫议事殿门前去。按照他的说法，便是希望麒麟神兽的祥瑞之光能笼罩到每一个有志之士的身上，特别是珣国的大臣们，需要沾着麒麟神兽的光，当一个两袖清风、为民办实事的人物。众臣对于此举并无异议，倒是每天上朝的时候会多看这麒麟石像几眼，感叹这个石像实在是太过生动了，莫不那传说讲得是真的，这石像里头有名堂？只是珣王不喜臣子私底下嚼舌根，所以大臣们也没有当着他面太多议论，只是偶尔回家嘀咕几句也就当过了瘾。

    说到底，麒麟石像是个传说也是个工艺品，旧时的帝王都会把它藏在东宫里头保佑自己帝运昌盛，根本没有外人见过其风采；如今珣王想法变了，把石像从内宫撤出来了，政治上来说这是他对臣子们的信任，也是暗示自己的珣国朝廷将会有神灵保佑，将来无论是打仗还是科举，老天爷都会看着珣国走路，不会为难的意思。实际上在珣国朝廷打滚时间有五六年的官员都能明白，珣王的心不在治国而在治天下，他收揽人才训练兵马那么久，不就为了有朝一日北上称帝么？

    洞悉他这个想法的臣子在做事的时候会更加鞠躬尽瘁，而不知道他这个想法的臣子……大多都是一些对北上称帝一事无感的，官位也不会高到哪里去。珣王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提拔一些不支持自己的大臣？

    珣国满朝文武，对于中央来说，其实都是逆贼、都是叛徒。

    志同道合的一群人，又怎么会不能把一个小国家治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臣拜见珣王，愿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了。”

    “谢珣王——”

    新闻盖旧事，加上东岛战事频频回报，麒麟石像这件事也就慢慢褪去了热度，同那沉寂多年的宫墙一起静待在原处，看岁月流逝。这日，珣王上朝也就审理了一件政事，东岛最新战报便在士兵的加急传递下送了过来，让众臣的精神为之一振。

    要知道，上一封战报说的是我军准备与蛮族开战，那么今日此报时隔半月，应是汇报战况咯？送战报的兵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因这战报乃加急内容，故容不得半点耽误。他快步走到堂上跪在上座阶梯前，书信以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由珣王身边的老太监代为接下，然后传到珣王身边。

    “王，加急战报。”

    “传旨官念来。”

    “是。”

    老太监不识字，故传旨念话又另有角色担任，名为旨官。

    旨官是一个年方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在此之前是珣都一名普通举人，因为文章独特被珣王看中，特意留在身边做事。旨官恭敬接下战报，清了清喉咙，朗声而念：

    “主将齐临，大将金某、钟某，于信愿吾王千岁。”

    战报作为战争中的一种必备信件，时刻都需要撰写成书然后由专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师。而出于君臣之礼，战报开头之处都需要将领向君上行礼问安，然后冠以主将姓名以及大将姓氏表明统帅之职，此职位以下不被添加之用。

    “我军自与敌军开战以来，采用迂回战术拖延敌军增援机会。后，中途被敌军识破，在我军险些落入下风之际，主将齐临临时决定猛攻敌军侧防守，敌军准备不及，在回头救援侧防守的时候放松了对我军的防御，我军籍机集火，顺利拿下东岛关口一城。报捷。大将金某书。”旨官念罢，朝珣王作揖叩拜。

    第一仗赢了？竟然还是在临儿的指挥之下打赢？

    珣王喜上眉梢。

    “臣祝贺吾王，我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文官为首的国师詹寿听完战报当即出列行礼，众大臣自然看得懂套路，随着詹寿一一跪拜堂下，高声喊着：“祝贺吾王！”珣王见过很多次这种场面，更盛大一些的也见过，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对于这种道贺特别受用，感觉就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喜欢凤凰羽毛麒麟角gl请大家收藏：()凤凰羽毛麒麟角gl更新速度最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