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别怕，我在

    江煜站在破败之土的中点，抬头仰望着逐渐扭曲破碎的空间，黑洞的视界扭碎了这片空间，江煜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荼蘼瑰丽的宇宙。

    浩瀚无垠的星空突然冲破夜幕出现在了江煜的面前，这些星辰好似突破了了数亿光年的寂冷宇宙，将自己最耀眼的那一刻呈现在江煜和安安的面前。

    但江煜知道，他此刻眼前看到的那些星星，都是被这个黑洞吞噬进去，已经“死亡”的行星或恒星。

    江煜骤然间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一阵剧烈的撕裂感，想来那就是传说中的潮汐力了，他抬头看向某个方向，一条红橙色的溪流朝着星空中央汇聚而去。

    那是太阳。

    江煜深吸口气，怒吼道：“安安！”

    安安双手快速掐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巨大法阵横亘在江煜和星空之间，江煜被一股气流拖到了空中，还只是边缘的视界根本没法撕碎江煜的身躯，他凭借强大的肉体，神色平静的站在空中。

    在他身后，是无数汇聚而来的能量。

    那是世界的能量。

    他刚才去做的不只是把一些地方的空间凝固，还顺便把早就准备好的尸体取了出来，边羽他们死了之后尸体被江煜第一时间保存了下来，这些尸体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些能量在数十年后会形成莹骨。

    但江煜等不了那么久了，他只能用最原始也最管用的方式把那些尸体保存下来，然后等到他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使用那些能量。

    边羽等人的尸体此刻迅速被分解，一条条溪流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最终被牵引到了江煜的身后。

    凝结出法阵后便瞬间被透支的安安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那些荧光汇聚成的汪洋大海在江煜身后跳动，就像是一片带着海浪的汪洋，而江煜就站在那片汪洋的最前方，面对的是湮灭一切的黑洞。

    他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安安也是一样。

    安安重新站起身子，走到了那片荧光之海的下面，江煜说过了，当黑洞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做不到分心去保护他不受潮汐力的牵扯，所以他要趁着荧光之海没有被江煜全部收纳之前，躲在那下面恢复实力。

    他仰头看着那片如星辰般的荧光之海，伸出一只手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一个缝隙，“好多的萤火虫。”

    黑洞的视界移动的越来越近，这个世界的能量还在江煜的调动下不停的像这里汇聚，在这个时候，江煜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悲凉的感觉。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孑然一人，陈小年突兀的闯到了他的生命当中，然后成为了他最不可替代的人，在那之后，他的身边一直都有她。

    现在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茕茕孑立，形单影只，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实力和面前的法阵。

    安安大概是感觉到了江煜的心情，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到，直接两只手呈喇叭状喊道：“你的身后是这个世界上亿的平民，他们站在你的身后，一如既往！”

    听到声音的江煜身躯一震，这句话似乎点亮了他眼眸中的火焰，安安说得对，他的身后还有上亿的平民，上千万的煞能修炼者，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是啊，他身后的这片海，不就是支持他的人意识的化身吗？

    想到此处，江煜抬起了一只手，对准了眼前那个淡蓝色还在旋转的法阵，透过法阵，他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星空，也看到了白起傻憨憨的笑脸，看到了行刑断罪还有王濂三个人在黄昏下互相打趣，看到了边羽一板一眼的教他剑术，看到了苏皓在见到苏恬时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兴奋，看到了苏恬找到能救儿子方法时松的那口气，看到了老头子离开时的欣慰，看到尚午因为一颗子弹而在长城上一跃而下的身影，看到长城军人为了信仰血洒长空，马革裹尸。

    如果非要问江煜后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他一定会说，不后悔。

    他遇到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他不后悔。

    他遇到了死也要死的优雅的贾奉孝，遇到了为了儿子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的邱利，遇到了暗生情愫最后却遗憾离场的十安道长，遇到了一生为情所困，死后却洒脱世外的无名，遇到了单纯可爱的鹿璇，遇到了大胆去爱的小秋，遇到了野心勃勃胆小如鼠，却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大长老。

    能与这些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江煜何其荣幸？

    就在不久前，他在王濂的墓前，亲眼看完了老头子的全部人生，看到了他睥睨时代的轻狂和骄傲，也看到了他人生当中的至暗时刻，看到了他收养花清，看到了他亲手教楚光耀等人剑术和拳法。

    他一步步从少年走到青年再走到暮年，乌密的黑发变成了逐渐稀疏的白发，其实当江煜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头的时候他心底就在想：这个老头应该时日无多了吧？

    当他逐渐和王濂相熟之后，他就在想，虽然这么老了，但再活一年，问题应该不大吧？

    他总是这么想，老头子也没让他失望，时刻都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但是他还是死了，死在另外一个时间线，自己的手中。

    他可以说服自己，另外一个他不是他，但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他给自己的馈赠就一定会有代价，江煜害怕，害怕因此再付出些什么，于是他便接受了。

    思绪万千波动，江煜身后的能量越来越汹涌，一开始风平浪静的海面也开始变得惊涛骇浪，宛若末世，但那些能量始终被一股极其强大的能量镇压，江煜神色平静，缓过神来的他收回手掌，惊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剑刃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花清在最终之战没有出场是老头子安排的，江煜也清楚，老头子早就知道他真正的敌人不是联合国，所以坦然赴死，同时给江煜留下了最后一个礼物。

    “小师弟，师父给你的！”

    安安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赶到这里的花清将一团精纯且被压缩到极致的球体扔了出去，那里面是金黄色的真气，蕴含的能量极其恐怖，安安只是感受了一下上面的气息便险些被伤到。

    他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花清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悲痛，“那是一个时代的骄傲。”

    将里面真气层层包裹住的外壳在潮汐力的作用下缓缓被瓦解，里面澎拜的力量喷出，对着江煜疾射而去，就像一个逆流而上的金色流星。

    就在这个时候，江煜动了，他做了一个太极的起手动作，那些能量在接触到惊影剑刃的一刹那，便被江煜借力打力挥了出去，与此同时，在江煜的控制下，他身后那片汪洋大海也动了，那些能量对着神秘的宇宙空间扑杀了过去。

    江煜只是站在原地，剑尖指着黑洞中心，眸光灼灼，里面隐藏着的森冷怒意被一口气释放了出来，在他身后的荧光之海好似长城军人，不问缘由，不问敌人，只是冲锋。

    前进，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他不是孤身一人，一直都不是！

    江煜站在荧光之海的中心，他就傲立在那里，如同站了千万年一般。

    他便是旌旗。

    但黑洞岂非浪得虚名，那些能量进入到黑洞的视界之中便如泥牛入海一般，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像是对江煜一种无声的嘲笑。

    王濂的能量再加上这个世界的全部能量，江煜目眦欲裂，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他像一只陷入疯狂的野兽一般，倾泻自己身体里的全部能量，那些能量透过安安的增幅法阵后，以最粗暴的方式对着黑洞攻击了过去。

    “这颗星球四十六亿年的历史，撑不死你吗？！”

    四十六亿年，地球出现了多少统治者和强者？没有人统计过，但他们确确实实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存在过的证明，或多或少。

    江煜的审判之炎跟着真气一块从他的经脉中冲了出来，审判之炎在他身后浮现，像是一个巨大的推进器，又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安安和花清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这绝对会是他们这辈子见到过最恢弘震撼的场景。

    以一个世界的力量对抗基本不可能被战胜的黑洞……

    真的能够做到吗？

    空中的江煜咬紧牙关，荧光之海的能量鼓动他的外衣，猎猎作响。

    “没有什么是不可被湮灭的，你也是！”

    江煜彻底释放自己的能量，他身后的审判之炎也缓缓凝聚成了一个人影，火焰逐渐从他身上褪去，形成了一个面容跟他极其相似的男子，就好像，前者是后者的过去，后者是前者的未来。

    他们二人并肩而立，在百无禁忌的荧光之海中，他们二人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江煜看向他，他转过头去咧嘴一笑。

    嘴角溢血的江煜也笑了。

    姜雨轻声说道：“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

    “你不怕死吗？你死了，不久功亏一篑了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被湮灭的，我也是。”

    “不会让你死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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