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小元霸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进贤光复战

    听到这声音舒奶奶和崔氏一齐回头，见是个下巴上才蓄须的年轻巡检，身上穿着制式的皮甲，只胳膊上配着三道折线的标志，依着她们在船上请教船老大的说法，这是个上士。

    「给长官请安。」林子夫忙上前抱拳拱手，介绍说：

    「这两位是安仁同知李老爷讳著的母亲和姨娘，也是李三郎的婶母。我们听说余干战事已经平息，故而返乡来助乡亲恢复家园、建设桑梓。」

    这八个字是大大地写在码头检票出口墙上的，刚下船便被大家看在眼里，林子夫聪明，现成的拿来用，果然那陈巡检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欢迎、欢迎，李老爷和大公子战时毅然留下与小民同甘苦，我等亦是钦佩的。

    请夫人们稍候，我已经帮你们叫了马车，行李会立即安排人验关后送到贵府，请留下两、三位家人协助，夫人们等马车到后拿到入关许可便能够先一步入城了。」

    陈巡检话刚说完，就见两辆四轮的双辔马车沿着沙砾路「轰隆隆」地过来。前边座上的车夫和驭手都是灰布衣裳，头上戴斗笠。

    驭手两手一扯缰绳叫声「吁——」，两匹额头饰着鸟羽的马儿便稳稳地站住脚，然后驭手伸手拉了下座位边的一根杆杆，「吱」地声整辆车晃了下停在原地不再动弹。

    后面的李勤惊讶地说：「这车带刹车闸？」

    「哟，小公子好见识，居然知道刹车闸？」那驭手笑道。这时车夫从上面先跳下，指点着林子夫等人将随身的小件行李放进车厢后面的一个小门里。

    「这是李三郎的婶母一家，你们要小心伺候！」陈巡检说。

    「哦，那难怪了，失礼、失礼！」驭手忙在车座上躬身，并且用手指抬了抬笠帽的帽檐：「夫人放心，小的定然走得又快又稳，让您看看自家出的马车有多好使！」

    舒奶奶不解，看向陈巡检，他立即上前一步笑着轻声解释说：「咱们余干马车行的股份半数是李家的，所以他这样讲。」

    舒奶奶听了心中高兴，回头看了崔氏一眼。这时车夫开了车厢门请她们上车，舒奶奶探头一看，里面是两排座位，牛皮的座垫。

    车夫请她靠里坐在主位，两手边一侧是崔氏、一侧是新奇地看个不停的李勤。

    陈巡检过来殷勤地告诉四少爷，可以把腰间的宝剑摘下来挂在厢板的钩子上，这样坐着舒服些。

    三名大丫鬟坐在对面，车夫关上门、合上手闸回到前面驭手身边座位上。然后外面的人吆喝了声，车子「咯吱」地响了下，轻轻一晃，开始走起来。

    李勤感觉到舒氏的紧张，笑道：「母亲不必太紧张，你看它走得多快，多稳便。三兄做出来的东西错不了！」看書菈

    「你知道这时三郎做的？你怎么晓得那个什么刹车？」崔氏好奇。

    「三兄和陈家三郎商议做马车时，我在旁边见他画图来着。

    他说过要安个刹车片，木头或者皮革制的，需要停车时拉手刹闸将它按在轮毂上，轮子受阻不能转动，车便停下了。」李勤颇有些自豪地说。

    南关里都是新起的军营，有个大胆些的丫鬟问了车夫，才知道大批鄱阳来的官军要南下，这是县里为他们宿营准备的。两位听了满心欢喜。

    一路进南门发现两边的人都在忙碌，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不知他们在乐呵什么。李勤先发现了异样，探头从车门朝路面上一看就「咦」了声。

    「怎么？」崔氏忙问。

    「母亲、姨娘，你们没觉得这车一路上不颠簸吗？好像底下没有石头似地。我刚探头看了眼，真的没有，这路面全是沙子！」李勤说。

    「怪不得，这不知又是有什么奥妙？」

    舒奶奶苦笑：「这离开几个月，怎么好似走了几年，回来连自家住的地方都陌生了？」

    车在门口停下，马上就有林子夫从后面车上下来去叫门，吃惊的留守家人们马上跑出来，就有人赶紧去内宅通知大少奶奶。

    车夫已经下来，小跑到门前开了手闸的搭子，放下步梯。丫鬟们先下来，又将主人们陆续扶下车。

    「阿弥陀佛，总算到家了！没想到这样快。咱们今早从洪都上船，现在居然已经站在家门口，真是难以置信，好快呀！」舒奶奶拍着胸口说。

    「姐姐，是不是有点像做梦一般？」崔姨娘凑趣说。

    正说着，大少奶奶王氏在丫鬟们搀扶下出现在大门内：「母亲、姨娘、四叔，你们怎么竟回来了？也不先派个人来说一声？」她又惊又喜地问。

    「诶哟，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样子怎么能见人？万一动了胎气那可是我的罪过！」舒奶奶急忙叫人伺候她回屋，说：

    「我们回自己家有什么，非是外人何须兴师动众？我叫管家来安置，不劳动你。」说着回头叫林子夫，让他吩咐各人各屋原样归位，又问：「马车还在么？」

    「还在，等着卸完行李、结了账便走。奶奶可有什么吩咐？」林子夫问。

    舒奶奶站在院子里正要说话，见李勤蹦蹦跳跳进来：「母亲，我都问清楚啦！」

    「你问什么了？」

    「车夫说打完仗以后民工没甚活儿干，三兄就给县上出主意把几条主要街道路面都换了，下面是河道里取出来的卵石，从大到小，然后上边铺河沙三层，从粗到细，所以车走在上面没有石板路那种颠簸。」

    小家伙问得清楚，话说的也清楚。舒氏很高兴。

    崔姨娘轻声说：「姐姐，三郎要修一条路，从鄱阳、余干到安仁的鹰潭，据说要发债券哩，若都是这样的路谁不愿意走？这债券一定升值！」

    「嗯，等老爷回来咱们好好问问，他在那个委员会里，知道的应该比咱们更多呗。」

    话音未落，就听见街上一片喧哗，声音由远及近，而且越来越大，唬得舒奶奶和崔姨娘都变了脸色。「我的娘诶，不会是咱们刚回来，贼便又至了吧？」

    「不会、不会，」一名留守小厮赶紧笑着安慰：「就算贼来又能如何？这城还有杨千户在哩！」

    「杨千户？」

    「哦，就是原先落难，被三郎收留的那位杨百户，他守城有功已经升了千户，现任本城守备之职。」小厮介绍完，又说：「两位奶奶稍待，小人去门外看看出了什么事。」

    说完转身跑到街上，见到处是兴高采烈的人们，先放下心来，然后拉住个人问：「唐葫芦，什么事大家这样高兴？」

    「你不知道？」那唐葫芦转眼瞧：「哟，小七，恭喜、恭喜！」

    「呃，同喜。」小七莫名其妙：「只是这喜……？」

    「你真不知道？」唐葫芦咧开大嘴：「顾大带着团练暂编旅昨夜收复了进贤，来犯的乱匪已被全歼。刚才报捷的快马一路喊着进县衙去了，你说这不是大喜事？」

    然而实际上进贤这仗打得可不像老百姓心目中的那么顺利、酣畅。

    信江南岸两大特点：地形破碎、河沼遍布。所谓地形破碎，是指它没有完整的山地或者丘陵、平原，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间杂在一起。

    然后又由于水系排涝的需要，形成了星罗密布的河道、沼泽和各种水泊、池塘、湖泊。从青岚湖、军山湖、洪源湖到杨坊湖、瑶岗湖、陈家湖……，多得让外人记不住。

    这也是一枝香打下进贤之后犹豫着没有继续进攻的原因之一，因为放眼看去四周全是各种水，让

    这个南方山地来的汉子看了有些懵，也找不到方向。

    不过呢，要是有本地人相助，那情况会好很多。正瞌睡就有人递来枕头，那个叫白燕的湖西首领派人来联络，他说自己手下有五千人，可以出兵相助，条件是帮他把青岚湖的叶子风干掉，自己要做青岚湖的主人。

    这些个湖匪，眼睛就离不开水面那点地方，个个都是典型的井底之蛙！廉大香就是这么想，他从蓼花子身上就看出，这帮人都成不了大事。

    虽然看不上，可毕竟有五千双手。如果能全员倒过来，不说别的，帮忙把西边那起子官军残部打垮应该没问题！

    廉大香不仅仅是想夺个进贤，他还想把铁官坊拿到手，说服罗汉寨归顺，这样自己才有完全的实力在洪都以南站住脚。至于说是否还能进一步威胁下南昌县，那可就得看机会了。

    杨星给自己的命令是占据进贤与湖中豪杰取得联系，最好让湖西整个都投顺，这样牢牢地把南昌府的官军全部看死，叫他们动弹不得。

    一枝香是个聪明的，他有自己的脑子。带着两千部下北上已经够冒险了，如果带着他们再去南昌府的鼻子下晃悠，那无异于瘦子在壮汉面前叫嚷：「你来呀、你打死我呀！」他可不想这样「作」。

    要执行杨星的命令，但还得用些巧妙的办法。比如把李渡的铁官坊弄到手，将刑徒和学徒们组织起来，应该可以得到千五百人左右。

    比如说服罗汉寨归顺，说不得又拥有了千五百人，这样自己就能训出五千强兵。即便官军来剿，凭这人数也堪一战了。

    廉大香在打铁工厂里长大，对于打铁这项技艺早已烂熟于心。凭这本事他相信任何铁工工匠都能信服他，他有这样的自信。

    但从另一面来讲，这位知名的一枝香内心又是略带自卑的。廉大香没见过父母，跟着一户人家长大，从小管那家主人叫舅舅，他这个姓便是随着这家主人。

    但是那位「舅妈」却对他非常不好，哪怕舅舅对自己温和些她都会骂骂咧咧好久。十岁上廉大香就被舅妈催着送去做学徒。

    十五岁那年备倭战争中师傅和师兄随军都阵亡了，廉大香一手一柄锻锤杀开血路，竟使官军反败为胜。惊奇的卫所千总收容了他，廉大香成为泉州崇武所的铁工匠人开始吃官饭。

    数年前崇武所因土地纠纷发生械斗，千户在劝说和解时被激愤的两派军士裹胁并意外丧生。

    廉大香闻讯震怒，为报千户之恩冲进械斗人群，结果包括一名百户、两名哨长在内二十七人死亡，三十余人受伤。械斗被镇压了，廉大香却因为两边共同指认他挑唆、杀人被抓起来。

    好在上面的守备还没完全糊涂，审了案子之后只以协助平乱手段过激导致人员伤亡为理由，将廉大香送往矿山服劳役十年，倒没过分冤枉他。

    可惜这廉大香却在矿上遇到杨贺，很快便引为亲信，并在杨家起兵时出了不少力。杨贺兵败浦城，便是廉大香协助杨星断后。

    他们不仅没再吃败仗，反而数次设计反杀，迫使官军停下了追击的步伐。这份功劳

    应该说此人不但孔武，且有几分智计，可惜识字不多，在同为杨贺手下「四大天王」的冯自材、严岩和王真面前始终有些抬不起头来，也常被他们私下嗤笑。

    由于这个缘故，他更乐意在有更多共同话题的杨星手下做事。但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有些变化。

    自己部下中接二连三地发现有人投靠官府，这些人叛逃到梅港，很明显路上还有人接应，杨星对此大为不满。

    廉大香也有口难辩，但一个驭下不严的罪过是跑不掉的。

    于是杨星便让他带两千人北上进贤，名义上是拖住南昌府官军，可看到给

    的这两千参差不齐的「精锐」，廉大香心里拔凉拔凉地。

    一群没训练、没约束的壮汉而已，倒都是结实凶狠之辈，可到战阵上有什么用？

    所以他带队出发走到砂岭下，寻到一处开阔地方便不走了，他要先练兵！十天恶狠狠的训练下来，斩了六十多人头之后，廉大香这才觉得放心些，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这就是杨星奇怪怎么一枝花出发之后没了消息的原因。不过虽然训练了十天也只是让这些人学会服从命令、听锣鼓、看旗号，要说战阵厮杀、机动支援那还差得远！

    廉大香自己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队伍到了进贤城下摇旗呐喊一番却并未真的攻城，他带着队伍虚晃一枪朝西去了猫儿岭，在那里潜伏下来。

    后面的故事就都知道了，进贤放松警惕打开城门的第一天就有他挑出来的二十几个亡命徒扮作和尚、道士、挑夫等等角色，从不同的门混进城，然后齐聚南城。

    他自己带全军奔袭一夜到达南门外，组织了三百好手登城，结果内外夹攻果然拿下了南门。但城虽破了，他自己也伤亡了小三百人，代价很不小。

    廉大香打老仗的人自然懂得穷寇莫追，以自己的实力守城尚且勉强，哪能再冒险追击？

    所以他收回了所有人龟缩在城里，连那些出北门逃命的大户，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而已。

    接下来他加紧联络湖西那些地方豪强以及派人往罗汉寨招降，李渡的铁官坊他也派人去查看了，却并未急着插手，因为他对自己说服这些人还比较有自信的。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东边枫港的余干团练会来得这样快！

    被俘之后回过头来想，他觉得自己太急功近利了些。

    也由于这不到两千的乌合之众守进贤他实在没把握，所以当听说湖西的大白雁愿意投效，并在干掉叶子风后与自己合兵攻打水牛岭，另外叶子风的家财两边各分一半。

    既能合兵打击官军残部，同时又能通过抢劫让这些已经因自己约束憋得嗷嗷叫的家伙们得些甜头，廉大香怎么想都觉得这买卖还不坏。

    于是他集合了一千人前往赴约。可没成想匪和官兵不是一家，却不能说匪和团练不能勾搭。他们攻入叶子风营寨，营里是空的，接下来叶子风和团练伏兵四起。

    廉大香边战边退，正遇到「前来接应」的大白雁，却被对方用渔网拖翻在地。

    有熟悉情况的进贤营带路，只剩下五百人且丢了主帅的进贤守军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刘宏升指挥下的团练可没有白留守，他们在杨大意手里日夜训练，特别是李丹早已欣赏的用爪钩爬城墙那套本事。

    那反贼蒋斌一直没捉住，可他的身手却十分有用。

    刘宏升本事不是很高明，但有心计，学什么都快，李丹和杨大意说过自己的意思，他想让刘宏升部成为身怀绝技的特种部队，但他们必须从一场场胜仗开始学习。

    攻打进贤是次试炼，结果刘宏升部只用了半刻钟不到就打开城门，甚至比上次廉大香内外配合所用的时间还短。

    占领进贤的江山军除去在县城的部队外，还有一支驻扎在张公镇防卫水牛岭方向的官军。

    官军得到余亮（鱼腩）送来的消息，百户大人还以为是假消息。谁知听说青岚湖大捷之后，他急急忙忙点齐兵马冲到张公镇，对方措手不及被杀得大败。

    官军追到猫儿岭，正好遇到顾大带领的部队。董候用包圆了敌军残部。顾大很客气地请官军去接收进贤，并告知对方团练的任务是南下抚州，至于收复进贤该是官军要做的事。

    那百户大喜，谢过之后带兵向进贤而去。顾大则带着临编旅沿着抚河南下，在李渡与周芹的水营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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