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间蒸发 第44章发明

    就算前途的终点注定是深渊，那么在临近终点的时候直面这处深渊就好了。难道他第五正已经悲观到，已经需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深渊，刻意的去痛苦化当前的所有旅途吗？

    所谓无为而为，刻意的去关注一个结果，是对当前生活的最大辜负。

    第五正的此番回答听在白雪的耳中，也彻底的击中了她的心灵。这是一个聪明人，但又是一个不太计较的聪明人，他可以将生活过得很精致，又不会因为精致的生活而束缚住自己。

    御物而不为物所御，享受生活而不为生活所裹挟，这才是自己人生的主人。

    这种无数人吐出过的豪言，最终却都败在自身欲望之中的豪言，白雪却略感惊喜的从这个同龄人身上品味了出来。

    不过，这是否是一种刻意的耍酷，又或者只是在无脑的复述某些经典的论断呢？

    转瞬之间，白雪对面前的第五正似乎更感兴趣了。

    都说吸引是相对的，其实吸引永远都是单方面的，最能打动人人心的，永远都是一个人的气质，蕴含有某种处世价值观的气质。

    “也是。随遇而安，却也并不随遇而安，这样的生活态度，或许才是最好的。”

    白雪微笑着回应了一句，似乎是想要用这句话来结束本次的谈话了。

    在她看来，这确实是一次令人感到愉快的谈话，但她与第五正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近到那种可以随意闲聊的地步。

    好感是好感，隔阂是隔阂，一时的好感并不能让她敞开心扉，也不会让一段陌生的关系迅速升温。

    各自都是清醒的，但是这个世界却是巧合的，小餐厅的大屏电视上公放的内容，恰恰好好的停留在一段美好的画面之中。

    这也算是《东爱》之中最美好的画面之一了，彼此约定好的共同转身，就算不遵守也是美好的，光是呼唤对方的名字，也能体会到无上的幸福，这，或许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被这个画面给冲击到的白雪，默默的凝神细看，似乎是想要将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铭记于心。

    对于白雪的此种反应，第五正自然也是看在眼中，跟着扭头看去，却发现电视中竟然播放着一部十分久远的电视剧。

    那是相信爱情的年岁才能够写出来的绝美故事，童话中的经典，不知道骗得多少年轻人前仆后继的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去寻找各自幻觉中的美好。

    如今喜欢的人依旧喜欢，不喜欢的人只会觉得太过于梦幻，磕一磕里面的cp确实很爽，但太过于憧憬其中的美好，似乎不可能找寻得到实力相符的对手。

    这样的改变和隔阂，也不知道是时代进步了，还是爱情的幻觉已经不能打动大多数人了。

    没想到她开了这样一家世俗的小店，竟然还会喜欢这样的电视剧。又或者，她在这里开这样的一家小店，也仅仅只是想要离学生的群体近一点，感受着路上人来人往的青春气息，似乎就能够逃避俗世的苟且。

    她是那种习惯于在逃避中寻求解脱的性格类型吗？一如她当初敢于在迎合中部分的释放自己的压力，以完成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心理境界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她真的有可能是那个倾向于将压力转化为外在惩罚或者是净化的凶人吗？

    若她不是的话，那么是不是自己的推理出现了什么问题呢？

    想想也是吧。谁又能够一直正确下去呢？谁又能够保证自己的推理，一直都能准确无误的击中靶心呢？

    看着电视之中继续播放的剧情，第五正竟然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沉思当中，就好像他此刻也沉迷在剧中的美好一样。

    又或者，他仅仅只是在这样的沉湎当中，更好的去躲避哪些不好的事实。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都有哪些？”

    没来由的，第五正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使得暂时游离于幻觉和现实之间的他，猛地惊醒过来。

    反复的回味了一下白雪的问题，第五正还是有些愣愣的，不明白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难道她因为发现自己刚刚观看电视时的发呆，以至于觉得自己也喜欢这部电视剧吗？

    若是从这个方向着手的话，那么她话语中的问题，一定指向着爱情。

    若是她仅仅只是想要借题发挥的话，那么所指代的内容，就应该是道德。

    爱情和道德一样，都是人类情感的载体，爱情不能强求，道德也很难强行约束谁。美好的爱情需要人们共同遵守，若是将负心人全都剔除掉，那么这个世界是不是可以变得更加的美好呢？

    转瞬之间，脑海之中百转千回的第五正，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了。

    此时他的这种表情看在白雪的眼中，就好像是一种被问懵了的样子，引得她微微一笑。

    那种温柔的笑容，丝毫都没有任何责怪或鄙夷的意思，甚至从中还能看出些许因为自己的唐突而产生的愧疚情绪。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吗？一般人的回答，不应该是四大发明吗？”

    白雪笑着打趣了一句，似乎是想要缓解一下当前的尴尬氛围。

    看着面前白雪的这种解围举动，第五正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想多了。过分的在乎，过度的猜疑，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一部老旧的爱情故事而已，又能打出怎么样的机锋呢？

    “既然如此，我的回答也确实是四种。我觉得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分别是道德、法律、爱情和时间。”

    第五正也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将自己心中的某些所思所想给表达了出来。

    听闻到第五正的这种回应，白雪明显的愣了一下，她原本觉得第五正应该误解了她的问题，觉得是在考验他一个什么常识性的科学问题，如今看来，面前的这个同龄人，其思想深度应该比预想中的还要让人叹为观止。

    毕竟白雪此时的意图，仅仅只是想要借题发挥，问一问爱情的问题，没想到第五正的回答却更加的广泛。

    “怎么说？”

    虽然愣了一下，但白雪还是自如的回应了一句。既是一个问题，同样也是想要深入了解的一种意向。

    “道德约束人的兽性，法律约束人的暴力，爱情让情欲变得美好，时间让人的一生变得具有意义。”

    对于这样的解释，对于第五正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几乎是脱口而出。

    听闻到这样的解释，白雪更是一愣，这样的解释，好像每一种都听过，但每一种的解释都透露着人生的一个方向。

    人自诩万物之灵，想来依靠的就是道德的约束，可人人都不可能是圣人，总有一些七情六欲，那么降低道德的约束性，利用法律来让人类的生活变得更加的丰富，这似乎是一种非常良性的妥协。

    至于爱情让情欲变得更加的美好，时间让人的一生变得更加的有意义，初一品味之下，似乎也显得很有道理。

    人的本质是生物，生物最本质的欲望就是生存和繁衍，这种繁衍的欲望便是性欲。

    由生殖欲望所催化而出的相互吸引，便是最为纯粹的肉yu，可是这种肉yu在人类文明之中是被定义为低级的，在低级欲望之上所延伸出来的高级精神需求，便是爱情。

    有人说过，喜欢是放纵，爱情是包容，但是白雪并不这么去看，她只是觉得，喜欢是放纵，爱情是欢愉，婚姻才是包容和隐忍。

    正所谓我喜欢你，与你何干？这便是最为放肆的放纵。

    一段爱情可以无疾而终，并不需要以婚姻为最终的目的地，因为毫无责任和负担，所以充满着无限的欢愉。

    “说说看，为什么时间也是人类的发明，在科学上，时间不是被称为四维空间的第四维度吗？

    既然时间是一个既定的物理参数，那么又谈什么发明呢？这难道不是一种发现吗？”

    虽然白雪的初衷是想要询问爱情的问题，但是在转瞬即逝的交流之后，她又莫名其妙的将话题推向了一个不太重要的话题之上。

    “时间到底是一个恒定的物理参数，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人造单位，这是谁都说不准的。

    人类定义时间，最为基础的就是地球自转周期，一天24小时，最后再细分到秒、毫秒等。

    那么时间是什么，是地球的自转周期吗？还是对规律性运动的一种总结呢？

    又或者，时间，是我们人类将自己从这种无限循环一般的规律运动之中解救出来的一种自我救赎呢？

    稍微的想一想，若是没有时间，那么太阳的东升西落，四季变换的年复一年，人的生老病死，草木的一岁荣枯，将会是一些多么恐怖的事情！

    若是没有了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清晰界定，那么这些周而复始的现象将会没有任何的意义，人们将不会有希望和憧憬，对于死亡和衰老也将不会有任何的恐惧和抗拒。

    无意义的活在无限循环当中，这或许就是地狱之中才会拥有的惩罚。

    现在的你我，不过就是一个短暂存在于空间当中的孤立个体，如短暂易逝的流星，生时或许能够散发出些许的光华，死后也不过就是一抔黄土，化为世间最为本真的元素，重新融入到自然的无限轮回之中。

    可若是拥有了时间的概念，那么生活立马便显得有意义了，昨天值得缅怀，明天值得憧憬，今天值得珍惜，四季的变换更是充满着生机勃勃，也才会让人写出‘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美丽诗句。

    因为有了时间，就算你永远待在一个地方，也不会产生任何的不适感，因为你知道，时间依旧在流逝，自己还活着，每一天的清晨都是有意义的，每一天的黄昏也都是美丽和无可替代的。

    甚至因为有了时间，人类才有了穿越到过去、未来的幻想，才有了死亡和生存的界限，才有了想让死去亲人复活的执念。

    时间这个概念，确实让人类的精神世界变得更加的富足了。

    所以，时间就算不是真理，时间的加速和减缓流速也仅仅只是一个幻觉，那么又能怎样呢？

    在人类未能飞出太阳系之前，在了解到更加宏伟真理之前，在真正认识到四维空间之前，我们现在所了解的时间，所有关于时间的一切定义和幻想，对于人类都是有意义的。”

    第五正微笑的讲述着他对于时间的自我认知，听得白雪也是频频微笑点头。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玄学的尽头又何尝不是科学呢？只要人类的幻想还没有枯竭，人类想要抵达的远方还没有被确切抵达，那么科学与玄学的边界，就是彼此交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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