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刘的故事

    老刘的徒弟叫王华，一个身子骨瘦弱的小屠夫。

    那年蝗灾过境，颗粒无收，活不下去，只得逃荒当了流民。

    恰逢雷鹏外出寻找扒手，见他身上带着杀猪刀防身，又即将饿死，果断将王华带回了扒皮司。

    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能坚持五日便是命大，王华不想死，只能逃走。

    那时的老刘已名动天下，意气风发，来京城访友，遇见晕倒在大街上的王华，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将孩子带回客栈救治。

    一番相处，发现这孩子心地善良，还认识许多中草药，便起了爱才之心，收了亲传弟子。

    正所谓医毒不分家。

    老刘是混江湖的人，他这个圈子里，真正身患重病的人很少，大多被仇家下毒，没有解药，请他去医治。

    老刘平时专爱研究各种毒物，修成入道境后，更是上升到用妖魔器官炼丹的层次。

    偶然一日听闻疯魇丹大名，心中意动，忍不住的想炼制此丹，再配出解药。

    这样他便可以从江湖神医，变成修仙神医。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问到药方，可七八种妖魔的内胆着实难寻。

    多年的筹备，耗尽家财，老刘依旧缺少一味狼妖内胆。

    主要这胆不能是普通狼妖，产地不同，药效不同，必须是漠北之地，入道境疯狼身上的内胆。

    没办法，老刘只得派王华去漠北打探消息。

    结果徒弟一走便是五年，杳无音讯。

    老刘苦等无果，只好亲自前往。

    “这一去，悲剧发生了？”

    老刘点头，说话已口齿不清，断断续续。

    茫茫五千里大漠，酷热难耐，沙丘无际，不要说入道境，就算二道境的强者来了，也有迷失的风险。

    站在沙漠外头，他茫然了，大海捞针，根本不知往哪个方向走。

    只得找个大型商队，跟着人家在沙漠中穿行，四处打探消息，顺带搜寻疯狼踪迹。

    这一搜，又是五年。

    风吹日晒，环境恶劣，本来中年的老刘，样貌和年龄真的变成了“老”刘。

    直至这日。

    他终于猎杀了一头入道境疯狼，弄到了内胆。

    五年的寻找，完全没有王华的消息，人肯定是死了，老刘尽管伤感，日子还要过，只好跟着商队离开漠北。

    当夜风沙大，土匪袭营，三百余口人无一生还，只剩老刘奋力拼杀。

    可这群沙匪有三位入道境高手，老刘完全不是对手。

    就在他将要命丧刀下之时，远处走来的沙匪头领突然一声大叫：

    “师父？！”

    老刘呆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那熟悉的眉眼，让他一眼认出徒弟王华。

    曾经瘦弱而又腼腆的弟子，或许得了奇遇，变得雄壮魁梧，修成入道境，有了勇冠三军之姿。

    学医之人，一般都会亲近佛道，有慈悲心肠，老刘也是如此。

    徒弟变成沙匪头领，心狠手辣，带人杀得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尸骸铺地，不知久别重逢，还是伤心徒弟变成这番凶恶模样，老刘泪流满面。

    当晚，师徒二人坐在沙丘上，王华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他来漠北之后，为了打探疯狼踪迹，也是找了个镖队，跟着四处搜寻。

    结果那些镖师不讲道义，将他身上财物洗劫一空，绑了丢在沙漠里自生自灭。

    就在他要脱水死亡之际，被一群沙匪救起，便是今夜出动的这些人。

    起初王华跟着队伍，看土匪们杀人越货，袭击了一波又一波的商队，还劝说众人不要造孽。

    直至沙匪头领告诉他。

    “你现在所吃的东西，都是从死人身上扒出来的，你喝的清水，也是大家用性命才夺来的水源，这漠北贫瘠之地，养活不了太多人，不袭击他们，自己就要饿死，世道如此，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

    后来。

    王华开始拎刀杀人，从死人身上搜出不少武学秘籍。

    还与老头领之女，一头化形的狼妖，成了亲，生了孩子。

    老刘一声叹息，询问道：

    “你为何不逃？”

    “刚开始想走，他们不放，后来……孩子媳妇都在这里，没法走了，我也弄不到疯狼内胆，无颜面对师父。”

    老刘再问道：

    “我杀的那头疯狼……”

    “那是我媳妇的长兄。”

    老刘面红耳赤。

    因为他的一己私欲，猎杀疯狼，弄得沙匪追踪至此，酿出了三百余人的人间惨剧，这些人的死都要算在他头上。

    老刘羞愧到说不出话来，虽然舍不得辛苦五年搜来的内胆，但也只能把东西还给人家。

    王华拒绝了，当晚将老刘放走。

    “师父你拿着内胆走吧，不要再回来了，家里的人我会安抚。”

    ……

    三个月后，在大漠边缘弄出疯魇丹的老刘，才出关，便听到朝廷高手围剿漠北沙匪。

    他本就心中有愧，对不起徒弟，这一遭当然要去搭救。

    可等他赶到时，五百人的沙匪团队已死伤殆尽。

    王华的狼妖媳妇战死，儿子则被他提前送走，活了性命。

    老刘帮着王华和两个入道境幸存者一路逃亡，帮他们治伤垫后，奈何架不住朝廷派出的高手，最终只能跳入流沙，躲进一处地底沙城。

    上面的人不敢轻易下来，怕被吞噬，死守地面。

    而这沙城也无另外的出口，挖也挖不通，冲出去又是送死，弄得王华他们都绝望了。

    更可怕得是，他们没有食物，身上只带着一些疗伤丹药。

    一晃十余天过去，上头的人还在，但下面的人撑不住了，眼都泛绿光。

    最后一颗丹药，放在了四人中间。

    老刘喜欢参禅悟道，会辟谷之法，独自面对石壁上的佛像打坐，不争不抢。

    王华他们骨瘦如柴，像饿狼一样死死盯着地上的丹药。

    没出两天，有人耐不住饥饿，率先动手抢夺，弄得三人厮杀了起来。

    半日后。

    另外两人惨死，只剩下重伤的王华。

    他双目充血，吃了人肉，杀红了眼，也饿昏了头，像一只饥饿到极致的猛虎盯着猎物，紧紧捏着拳头，一步一步走向老刘。

    他缓缓伸出了右手……

    面壁的老刘一惊，多年未见，徒弟杀人如麻，心性早已大变，他想也不想，袖中短刀猛然刺出。

    “噗——”

    王华看着插在胸口的短刀，瞳孔放大，颤巍巍摊开了手掌。

    “师父，给……”

    手心里躺着的，正是最后一颗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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