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破绽

    清晨，升起了久违的大雾。

    用久违来形容其实也不太对，伴随着气温的逐渐降低，这样的天气倒是越来越常见，不过因为从太平洋吹来的西北暖风，总能在太阳升起前驱散雾霭，才觉得今日的浓雾罕见。

    骑着车穿梭于非机动车道上面的白川弘，并没有被浓雾堵在匝道上的焦躁，准时到达了公司。

    拿起摆在桌上的销售简报，目光下意识聚焦在销售数字，在心中默默的数了一下几个零，这是个值得欣喜的数字，不过面上却没有展现出该有的好心情。

    公司中不知不觉间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能让他留意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几人都是新来的常务近亲繁殖出来的，而且几人的年龄也不是新晋员工，更像是从三井生命带过来的。

    铃木清想做什么不难理解，无论是意图架空他这位本部长，或是想要回到三井生命照猫画虎的剽窃他的劳动成果，毫无疑问的步步紧逼。

    白川弘愈发觉得拿到保险金的财务权，只是他自己的私心，很有可能并不是高桥凉介的本意。

    小秘书又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敲门进来说：“这是森进专务让我送过来的财务审计书，说是让您看看。”

    白川弘一抬眼就看到了‘保险金’三个字，明白这是铃木清负责的部分，想来其中必然有些猫腻，不然森进一郎没有递过来的理由，毕竟他这位本部长并没有审计财务的权利。

    拿起来看了几眼，白川弘才第一次露出了笑脸。这时他突然想起来首富堤义明的那一句，宁用奴才不用人才的经营理念，聪明人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谋划，而眼下这位铃木清就是最好的例证。

    同时在心中把对铃木清评价的聪明人三个字取下来，这位的私心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审计书上，可称不上聪明人。

    保险的销售过程中，为了促进销售人员的热情，白川弘曾和森进一郎提升过销售分成比例，现在是销售二十份可以得到百分之三的提成，一百份是百分之五，三百份高达百分之七。

    这已经是目前保险业最高的销售分成比例，而铃木清报上来三井生命销售员的业绩，全部都是高达7%的分成比例，这意味着要么三井生命的业务员个个都是能卖二百份保险的销售王牌，要么则是这份销售分成清单被他做了手脚。

    再加上索尼保险总部和三井银行的销售员，平均销售量只有不到三十份，就不难判断其中的猫腻了。

    对于自己制定的用来提升销售额的福利，居然被对方这样钻了空子，白川弘心下有些怪异的感觉，谈不上生气，只觉得好笑。

    他自己也不知道笑的是自己的疏失，还是对方的贪婪。

    大致的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可能的亏空，数额居然高达四百万円。

    白川弘倒没有惊叹于铃木清的大胃口，而是对他有恃无恐的做法感到惊讶，不过仔细想来也不难理解。

    在铃木清看来他只是运气好做出成绩的幸运儿，况且又有三井生命未来的本部长做靠山，目前在S&M的工作也只是镀金的过客，手中有权利不敢光明正大的捞钱，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白川弘笑着对小秘书说道：“将这些文件送回森进专务那里，告诉他我已经读过了，让他不要着急。”

    看着本部长如沐春风的笑容，田中美子却并没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反而感觉到脊背发凉，因为这位本部长发火的时候，也是这种笑容。

    从刚来时前路的迷雾蒙蒙，到现在的逐渐明晰，其中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沿途的景色再美丽，如果没有到达终点，旅行者的心中终究会感到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的思绪突然的不受控制，想到那晚上大胆取下墨镜，却见到少女羞恼的表情，同时又不禁想着，如果再靠近一点点，又会是怎样的景致。

    被厌烦的推开，亦或是有不一样的可能。

    打发走了小秘书，白川弘收起笑容，长叹一声。

    白川弘收起飞到天外的思绪，眼下的分秒都是不容错失的时机，实在不应该浪费在莫名的情绪中。

    或许心中对少女有些好感，姑且不论对方的想法，仅是目前的处境就不足以让他自己满意。无论是受人尊敬的本部长，亦或是因为身份带来的礼遇，这些都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外表的风光也改变不了仰人鼻息的事实，而今他也只是踩在绳上的蚂蚱，能不能度过寒冷的冬天，能倚靠的只有自己的能力。

    之前和富士电视台商谈的排他性合同，已经签署完成，看着这份合同白川弘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膨胀，仅仅拿到一家电视台还不够，不能平息他内心隐藏着的焦虑。

    叫来财务部的负责人，白川弘将与富士电视台的合同递到几人面前，说道：

    “按照这一份合同，然后再草拟出四份。”

    他想做的是将另外四家最大的民营电视台一网打尽，只有拿到电视媒体的垄断，才有可能在之后的竞争中取得先机。

    财务部的负责人是森进一郎的心腹，不过来之前也清楚这位本部长才是公司的实际掌权人，而且森进一郎也曾透露过要在公司的运营上全力配合，所以也是很配合的下拨预算案。

    将与电视台沟通商谈的任务布置了下去，白川弘也没有觉得接下来就是高枕无忧，眼下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在等待着他的处理。

    毕竟和三井生命或者其他的保险公司比起来，S&M并没有自己的营业点，这就是最大的劣势。不远的将来脱离三井和索尼，这项劣势就会被无限放大，况且短时间内也没有可能建设出自己的销售网络，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因素。

    这时的天空已经逐渐暗了下去，看了眼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快要下班的时间。

    不过他这会儿最关注还是自己手中的企划书，这才是他面对着接下来的竞争，拿出的最大砝码，只是可能会有一些法律上面的风险，还需要法务部的员工进行论证。

    看着传真机缓缓的吐出A4纸，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特浓的咖啡，喝完之后居然感觉头有点晕眩，不知道是摄入过量的咖啡因导致，还是身体本能的劳累在提醒着他。

    左手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看到从法务部回来的小秘书，他问道：“企划书论证完成了。”

    “是的，修改了几条可能会引起争议的内容，应该是不会有法律上的风险。不过……我们公司真的要实行这份企划吗？”

    田中美子有些欲言又止，直到最后才补充了一句。

    白川弘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目前还只是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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