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你是我杀的

    休看着眼前的家人，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低声呢喃道：

    “明明才过去一年……”

    一年的时间，她就从一个野生非凡者，变成了官方非凡者的领头人，鲁恩王国的迪尔伯爵，国家情报机构军情九处的上将局长！除非能够进一步成为天使，否则这已经是一位普通非凡者所能做到的极限。不过休并不贪心，她对此已经非常满足。

    毕竟这中间的跨度之大，已经远超普通人的想象。甚至连休回想起来，也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两位存在——余烬，还有愚者。

    余烬为她打好基础，给了她报仇和为家族洗刷冤屈的机会。

    而愚者先生的塔罗会，也让她在非凡世界的眼界得以拓宽。但她之所以能加入塔罗会，说到底不也是因为余烬的介绍吗？

    她的内心无疑是感激的，甚至因为曾经的经历，还有一些别样的情绪。

    而塔罗会的成员如今都已经明白，无论是余烬还是愚者，他们，或者说祂们都曾经旧日时代的遗民——或许正是源自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连半点记载都没有的火之时代，祂们早在上万年前就已经是神明。

    只是随着深海时代的到来，他们被迫进入沉睡。

    这两位存在直到第五纪才相继苏醒，而随着祂们逐渐找回失去的力量，也开始谋划让过去的历史回归现实。而从黑夜女神等存在的态度来看，祂们对此似乎并不反对，或许祂们之中也是有人知道‘火之时代’与‘深海时代’的隐秘，又或许祂们中本就有存在是和余烬、愚者一样，来自梦中那个辉煌壮阔的‘火之时代’！

    而她，或者说他们，就是这些神明所选中的代行者。

    他们为此获得了巨大的好处，从一名低序列非凡者一跃成为序列3的圣者。

    甚至，未来未必就没机会成为序列2的天使。

    只不过，世界是公平的，得到多少就要失去多少。

    就像罗塞尔大帝曾经说过的那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既然已经从那两位存在处获得馈赠，就要做好为祂们服务甚至牺牲的准备。

    而对此，休也早已有相应的心理准备，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但现在这一点也不用担心。

    在战争期间所积累的功勋让她成为迪尔伯爵，成为军情九处的上将局长，同时也为她积累了足足数百万金镑的巨量财富——这些钱当然不是发战争财得来的，而是抄家抄来的。

    对于那些企图叛国的腐朽贵族，休没有丝毫留情，国王也同样如此。

    他们的爵位和封地被剥夺，家产和财富也被充公。

    但在充公的过程中，作为总负责人的休拿一点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一来，即便休因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身亡，也能保证迪尔家族的延续。首先是伯爵的爵位会自动由她弟弟继承，而她所积累的财富也可以保证母亲和弟弟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休对此已经十分满足，毕竟她一开始来贝克兰德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作为塔罗会的一员，休很清楚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来自星空的某些与真神同等层次，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觊觎着他们的世界，而一旦这些存在降临，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末日！

    真神们虽然会保护这个世界，但即便是神明也是有局限的，祂们终究无法保护所有人。

    如果她什么也不做，不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就这样享受家庭的美好，那最终将像大多数没准备的人面对洪水一样，扑腾两下就被彻底淹没。

    而现在，至少还有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道路上至少还洒有一抹光亮。

    那需要带着牺牲的觉悟，用勇气去把握。

    “你在想什么？”佛尔思有些狐疑的看着好友。

    “没什么。”

    休笑着摇摇头，问道：

    “你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

    “和以前一样。”

    佛尔思小手一摊，有些无奈道：

    “我需要写新书。”

    休立刻了然，佛尔思身为一名作家，而且还是《愚者圣言录》的主要编撰者，她当然要继续负责这一方面的事情，比如说将旧日的‘火之时代’那些英雄人物的故事写成传记以供传唱。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加深人们对‘火之时代’的印象和认知。

    毕竟现在人们只是知道有‘火之时代’，也清楚这一时代发生的某些大事件。但如果具体到其中的某些人物，梦境通常都是一笔带过，甚至提都不提。

    用佛尔思常用的一句话就是：故事框架固然完整，但人物形象却远远不够丰满。人们梦到的‘火之时代’就是框架，而佛尔思要做的就是填充细节，丰富那些旧日英雄的形象。

    休在她旁边坐下，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准备先从谁的故事写起？”

    “索拉尔！”佛尔思毫不犹豫道。

    其实她更想写老魔女，但那毕竟是一位神明，哪怕是早已陨落的神明，但那毕竟也是神明。就算她敢写，别人也未必敢看，所以还不如不写。

    而除去那些碰都不能碰的神明，剩下能写的人虽然很多，但佛尔思还是选择索拉尔，因为佛尔思更喜欢他的故事。

    虽然她在梦境中了解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卡利姆的伊果、脱逃者霍克伍德、彼海姆的欧贝克、咒术师柯弭库斯、洛斯里克的主祭艾玛、库尔兰的鲁道斯、圣骑士佛多林克、卡塔利纳的杰克巴尔多等等精彩纷呈的传说故事，但她最喜欢的还是索拉尔。

    索拉尔的故事实际上没有那么的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但他总能在不死人最绝望时候出现，与他们并肩作战，共渡难关。

    佛尔思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无法成为索拉尔那样的人，但不妨碍她对其表示崇敬。

    佛尔思咬了一口香肠，她嘟囔道：

    “等我完成这些故事，亚伯拉罕家族的人就会负责将这些故事传播到世界各地。这会让我轻松很多，就是不知道销量怎么样。”

    休翻了个白眼，‘火之时代’刚刚重现，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阶段。一旦有相应的故事出版，并且得到‘愚者教会’的背书，怎么可能需要为销量发愁？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佛尔思写的再烂，也一定会有人买账，并且是买爆的那种！

    更何况，佛尔思写的也不算烂。

    她本就是一位知名作家，先前创作的《暴风山庄》也一直饱受好评。

    更何况，她现在也并非凭空创作，而是在原有故事的基础上将其还原，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这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有手就行。

    当然，这是好事。

    所有人都在进步，事情在一步步往好的方向发展。

    ——

    贝克兰德皇后区，郊外的一座豪华庄园中。

    奥黛丽坐在梳妆台前，拍了拍脸蛋，低声自语道：

    “这是属于我的试炼！”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看上去相当紧张。

    因为她接下来，要去狩猎一位半神，一位序列3的半神。

    虽然在过去几个月间，她没少干这种事，但每一次都是有其他成员的辅助。这让她可以不受干扰的，轻易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并以此完成对其他半神的碾压——通俗一点讲就是以多打少，想不赢都难。

    而现在，她需要以少打多。

    而目的地则是心理炼金会的总部，伊甸园。

    奥黛丽平复下心情，看向桌上的面具。那张冰冷的灰白面具上，两只眼睛往上移动，固定到了额头位置，似乎只注视高处，不关心其他，给人一种又好笑又怪诞又暗藏惊悚意味的感觉。

    这是‘傲慢’，七宗罪之一，也是心理炼金会评议团委员的凭证。

    曾经的王室顾问赫温·兰比斯就是‘傲慢’，而在他陨落时，这张面具就已经落到余烬手中。但余烬本身又不需要这张面具，这才辗转到奥黛丽手中。

    而事实上，这张面具不仅仅是一件有强大的神奇物品，同时也是凭证。

    奥黛丽将‘傲慢’戴在脸上，她眼前的世界立刻发生变化。

    原本装饰华丽的房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陌生的城市，笼罩着夜色的城市。

    城中耸立着一座座极有神秘气息和暗黑感觉的华丽建筑，行走着一位位戴礼帽穿风衣的绅士与衣裙繁复阴沉的女性……一切都看上去非常和谐，除了这些人都不是人以外。

    这些‘行人’里，有嘴里露出尖锐獠牙的狼人，还有直立行走的熊，有神情慵懒的猫，有脸部是一只斑斓蜘蛛的怪人，有眼睛通红的巨型老鼠，有吐着芯子的蟒蛇，有用充满交配欲望的目光审视周围每一个路过者的某种犬类生物……什么动物都有，就是没有人。

    它们或戴礼帽穿风衣，或着精致繁复的暗沉长裙，竭力从每一个细节上模仿人类，但却无法让自己真正地像人。

    这是伊甸园，一座心灵城市。

    而眼前这些直立行走，做人类打扮的动物们则是‘兽欲’不同方面的表现，是更偏意识、概念和抽象化的事物，而非实体。

    奥黛丽望向远处，城市中央耸立着一座教堂。

    这教堂超过八十米高，由一根根黑色的巨柱撑起，每根巨柱上都镶嵌着一定数量的颅骨，它们有的来自人类，有的源于不同的生物，但都将空洞的双眼对准了下方，仿佛在注视每一个进入教堂的生灵。

    和此地绝大部分建筑一样，这座教堂各个细节都堪称精致，可组成它们的却是偏向于噩梦、惊悚、恐怖、神秘的元素。

    一察觉到有陌生者侵入，那些或戴礼帽穿风衣，或着精致繁复长裙的动物们同时骚动了起来，用充满攻击欲望的目光望向奥黛丽。

    这个瞬间，戴着‘傲慢’面具的奥黛丽有了种全城皆敌的感觉。

    下一秒，以那头快撑裂正装的熊为首，’伊甸园’的动物们或露出獠牙，或低声咆哮，一旦被它们抱住或撕咬等，就会被相应的‘兽欲’污染，只能依靠自身的意志或‘观众’等少数途径的各种非凡能力来抵御。

    这也是伊甸园的自我防卫机制，若是寻常半神来到这里，恐怕也会手足无措。

    但奥黛丽不是普通半神，何况她还是‘观众’途径。

    她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既没有用精神风暴反向污染这些‘兽欲’，也没有将这些‘兽欲’引爆，在城市中放一朵巨大的烟花，她只是闲庭信步般在这些‘兽欲’中穿行。

    而那些‘兽欲’的表情很快变得迷茫，因为它们失去了目标。

    尽管奥黛丽就站在它们眼前，但它们却发现不了她。

    奥黛丽一步步来到城市的最中央，来到那座镶嵌颅骨的黑色教堂前，迈步沿台阶进入了教堂内部。

    她旋即看见了一个恢弘空旷的大厅，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和缠绕于十字架上的灰白色巨龙雕像。

    十字架的前方，安放着一张不大的长桌，长桌两侧各有五张座椅。

    此时此刻，长桌最上首有一个坐着黑色轮椅的男子，他脸色呈不正常的苍白，淡黄眉毛很长，头发整齐后梳，额头有些许皱纹。

    这是心理炼金会的首领，鲍利·德尔劳。

    同时，他也是著名隐士埃里克·德里克和‘黑座之王’巴洛斯·霍普金斯。

    当然，现在的他是本体，还是其中一个身份，无人知晓。

    面对突然入侵伊甸园的奥黛丽，鲍利·德尔劳指了指长桌旁的座椅，不慌不忙道：

    “请坐，‘傲慢’小姐。”

    “你知道我要来？”

    奥黛丽在长桌前停下脚步，但并未落座，只是问道。

    鲍利·德尔劳微笑道：

    “只是刚刚知道，但我一直在想，能够杀死赫温·兰比斯的会是什么人？”

    “他不是我杀的。”

    奥黛丽轻轻摇头，赫温·兰比斯是艾许杀的，而她那时还只是一个低序列非凡者，对方一个眼神都能杀死她。

    她轻声说道：

    “你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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