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因为有趣

    费内波特王国首都，费内波特城。

    一辆豪华马车行驶在城内的水泥道路上，车夫的位置上空无一人，似乎无人操控，但这马车既不会突然冲向行人道，还能自动避开那些从拐角突然冲出的马车与报童，行驶极为平稳。

    马车内，穿米色典雅长裙的金发少女透过玻璃车窗观察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轻声呢喃道：

    “和鲁恩完全不同呢。”

    战争爆发以来，鲁恩王国很早就已经开始实行粮食配给制，每人每天只能获得定量的，不足以饱腹的食物。富豪与贵族们可以提前囤积大量食物，不必担心温饱问题，但大多数普通人都只能勉强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让贝克兰德的街头显得格外萧条，许多等待救济的平民往往天没量就已经围在救济点周围，希望能从救济点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

    而曾经繁华的希尔斯顿区和乔伍德区的街头，已经很少能见到行色匆匆，赶着上班的人群。

    因为那些所谓的中产，在战争爆发的那一刻，他们中大多数就已经失去了工作，不得不去工厂、码头等地方寻求一份新的工作以养活他们的家人，即便那微薄的工资连养活他们自己都够呛。

    但费内波特城却截然不同。

    这座与贝克兰德齐名的大都市，依旧有着与战争爆发以前的贝克兰德相当的繁华。即便战争已经爆发数月，但这座城市的繁华依旧丝毫不减，似乎完全没有因为战争而受到任何影响。

    置身于这座城市中，甚至让奥黛丽有种错觉，她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的贝克兰德。

    虽然这和费内波特王国战争的对象只是塞加尔、伦堡等小国有关，但更大的原因还是要归功于大地母神教会，如果不是大地母神教会让费内波特王国的粮食产量是其他国家的好几倍，他们也无法在战争时期支撑起首都的繁华。

    奥黛丽对面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士用手掌拖着下巴，慵懒道：

    “我们快到了，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戴上面具。”

    奥黛丽低头看向手边放着的那张面具，那是一张冰冷的灰白面具，两只眼睛往上移动，固定到了额头位置，似乎只注视高处，不关心其他，给人一种又好笑又怪诞又暗藏惊悚意味的感觉。

    那是名为‘傲慢’的人格面具，可以算作一种特殊的神奇物品。

    而在她对面的卡露拉脸上，也同样覆盖着一张名为‘色欲’的面具，那面具样式与‘傲慢’相仿，只是眼睛不同于普通人，它们沉到了鼻梁中段，仿佛在从下往上地看人。

    奥黛丽默然两秒，将那张冰冷的灰白面具戴到了脸上。

    几乎是瞬间，她感觉自己心灵岛屿内多了个‘虚拟人格’。

    这不来源于外界，而是她某种认知的放大化和极端化：

    “他们受教育程度很低，必须在我引导下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智慧，恰恰相反，绝大多数人都很愚蠢。

    “那些工人以冲动做事而非理智，他们容易被微小的好处利诱，目光短浅，只有我来思考，我来引导，我来决断，才能拯救他们。

    “他们值得怜悯，但不值得交流。

    “……”

    这一个个想法回荡于奥黛丽的脑海内，让她几乎认为这就是真理，毕竟这是她在之前的观察和体验中接收到的部分反馈，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

    奥黛丽一下默然，隔了好几秒才低沉开口道：

    “这就是‘傲慢’吗？”

    卡露拉笑吟吟地说道：

    “你恢复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很多。”

    奥黛丽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对面的女士，没有回答。

    “你在想什么？”

    卡露拉微微蹙眉，问道。

    奥黛丽打量了她几秒，很认真地说道：

    “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满脑子都是‘瑟瑟’的想法？”

    卡露拉表情一滞，但很快又恢复笑吟吟的模样：

    “看起来，你受到‘傲慢’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要深。”

    “这也算是‘傲慢’吗？”奥黛丽眨了眨眼，语气有些天真地问道。

    卡露拉正要开口，却又突然看向身侧的位置。

    注意到卡露拉的目光，奥黛丽神色微动，立刻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空无一物。

    但当奥黛丽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位置上时，少女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她看到了一位女士，她脸上覆盖着一张面具，面具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巴自然下垂，给人一种佩戴者正在睡觉的感觉。

    那是名为‘懒惰’的人格面具。

    那位女士穿着样式朴素的白色长裙，银色长发，雪白肌肤，看上去就仿佛是置身于冬日的精灵。

    她未着鞋袜，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踩在马车内铺设的柔软地毯上。

    “懒惰女士。”

    奥黛丽打量着这位女士，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她并未开口询问，而是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卡露拉。她们都戴着面具，属于心理炼金会评议团委员的面具。面具会影响她们的任何，但也可以强化她们的能力，既可以隐藏身份，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

    既然卡露拉让她们都戴上面具，显然是不希望双方以真面目想见。

    卡露拉微微眯眼，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普莉希拉，好久不见。”

    “……”

    奥黛丽表情有些微妙，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而且……普莉希拉这个名字，她非常耳熟。

    在梦里。

    或者说，在卡露拉构建的梦境世界里。

    太阳王葛温外出传火之前，他明面上的子嗣一共有四位——被驱逐的太阳长子，继承‘神王’之位的次子葛温德林，‘太阳公主’葛温·艾薇雅，以及幺女费莲诺尔。

    但事实上，葛温的子嗣远不止这四位，还有着两位不为外人所知的禁忌子嗣——半龙女普莉希拉，还有同为半龙女的幽儿希卡。

    普莉希拉父亲是初始四王之一，而母亲是仅存的无鳞古龙，白龙希斯。她是白龙希斯禁忌实验的产物，同时具备着神与龙的特征，天生就拥有斩落诸神的力量。

    但也正因为如此，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已经被葛温关押于绘画世界。

    这是一种囚禁，也是一种保护。

    囚禁她是避免她影响诸神的统治，影响‘太阳王’葛温的声誉。

    但同时，这也可以保护她免受白龙希斯的‘实验’侵害。

    也正是因为对普莉希拉的求而不得，所以才会在希斯的阴谋策划下，诞生那名为幽儿希卡的少女……

    奥黛丽在脑海中回忆着梦境中与普莉希拉有关的记载，内心突生感慨。

    虽然早就知道梦境世界并不单纯是普通的梦境，那里面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可真的当梦境中的人物出现在现实中，她还是难免有些情绪复杂。

    尤其是这位名为普莉希拉的少女特殊性——作为白龙与神明的后代，她虽是无鳞的半龙少女，但和她的‘母亲’白龙希斯不同，她继承了源自古龙的不朽特性！

    这并不是奇迹，不如说这正是白龙希斯所渴望的。

    祂希望能够从后代的身上，寻找到一丝获得的不朽的希望。而普莉希拉的出现，毫无疑问证实了白龙希斯这场禁忌实验的成功。但在葛温的保护下，普莉希拉于现实中消失，白龙希斯无法获知其所在，自然也就无法对这位女儿进行研究，最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物。

    ‘懒惰’女士静静的注视着卡露拉，轻声问道：

    “既然要喊我的名字，为什么还要我戴上面具？”

    卡露拉嘴角微微扬起：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名为普莉希拉的女士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面具下的精致面容。

    那是一位异常美貌的女士，可奥黛丽的关注点却是另一个，她的脸很白，非常白。

    明明过分白皙，却并不让人感觉病态，反而十分纯净。这个形容词或许并不贴切，但却是奥黛丽在看到普莉希拉真容时的第一个想法。

    思考了一下，奥黛丽也伸手摘下面具，即便她刚刚戴上没多久。

    见名为普莉希拉的女士正打量着自己，奥黛丽轻声道：

    “你好，我是奥黛丽。”

    女士轻声回应道：

    “普莉希拉，你应该知道我。”

    奥黛丽有些拘谨的回应道：

    “是的，普莉希拉女士，我在梦境世界见过与您有关的记录。”

    普莉希拉有些不解的抬起头，疑惑问道：

    “仅仅是记录？”

    “诶？”奥黛丽眨了眨眼，还有什么？

    普莉希拉看出少女的不解，轻声解释道：

    “梦境世界，是我和卡露拉她们一起构建的。”

    “……”

    奥黛丽目光投向卡露拉，眼神微妙。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卡露拉虽然强大，但毕竟只是序列2，而且是刚刚晋升不久的序列2。

    序列低时奥黛丽还没有怀疑，但当奥黛丽晋升序列3并在此进入梦境世界，她就已经有些怀疑卡露拉话语的真实性——因为那个梦境世界的体量，明显要远超序列2！

    单单那是那几位薪王的实力就堪比天使，甚至其中还有着超越天使，达到序列0层次的存在！

    这样一个完整的世界，哪怕说是神明的杰作也不会令人意外。

    但序列2，真的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而现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梦境世界的确是卡露拉构建的，但不仅仅是她构建的。

    这其中，还有很多人的努力，包括普莉希拉，还包括许多其他来自‘罗德兰’的存在。是通过这些‘旧日’遗民的共同努力，才还原出这个他们曾经生活的世界！

    普莉希拉看出少女的念头，也注意到她看向卡露拉的眼神，立刻想明白一切。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她本来也不打算就这件事邀功，只有卡露拉才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

    “你在找什么？”

    普莉希拉看向奥黛丽，后者正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奥黛丽被吓了一跳，俏脸微微泛红，毕竟她的想法稍微有些失礼，她在找尾巴，龙尾。

    事实上，普莉希拉要比她想象中，嗯，小一些。

    毕竟梦境世界里的神族都比普通人高大许多，而作为神与古龙的混血，普莉希拉在记载中同样身材高大，比一般的神族还要高出许多。

    但至少她现在见到的少女，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或许是得益于非凡特性的功劳，因为理论上普莉希拉原本的姿态也是一种‘神话生物形态’，成为非凡者的她可以收放自如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也可能出现在她面前的并非少女的本体，而是她用非凡能力幻化出来的。

    所以奥黛丽才会好奇那条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尾巴……

    作为‘观众’途径的非凡者，想要看透对面那人的内心所想，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哪怕她们不使用非凡能力，她们的‘观众’本能也会让她们进行观察，从而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而普莉希拉就是如此，她看出奥黛丽闪烁的眼神，也意识到她的目的所在。

    但她并不介意，一截尾巴从背后伸了出来。

    那尾巴不似常规意义上的龙尾那般粗壮，反而如同猫尾一般细长小巧，无鳞。

    奥黛丽眼眸微亮，但很快就听见普莉希拉清脆的声音：

    “你来这应该不是为了这个，不是吗？”

    “抱歉，我失礼了。”

    奥黛丽俏脸一红，奥黛丽啊奥黛丽，你怎么能如此失礼？明明已经是序列3的半神，为什么连最简单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这明明是你在序列7时就已经能运用自如的啊！

    “果然啊，还是一如既往。”

    卡露拉啧了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

    “所以我才讨厌和你待在一起啊。”

    纯净的不像样，甚至还能影响周围的人，和暗之堕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神族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这或许是来自于古龙，又或许是来自于普莉希拉本身。

    但无论如何，卡露拉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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