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6章 “水鬼”

    还别说，达迦马开启的“海盗模式”，真的打在了明朝的软肋上。因为国家承平多年，东南沿海地区变得相对富庶。同时，东南卫所将士的战斗力也急剧退化。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几十年后嘉靖时期一点点倭寇就掀起滔天巨浪的情况。

    廣東沿海一带，虽然不如江浙沿海繁华，可因为海盗尚未兴起，当地安定多年。加上气候温暖，倒也物产丰富。

    一开始，达迦马对沿海的卫所还是很畏惧的。因为，他听孙威吹牛比，以为每个卫所拥有五六千人，战斗力很强呢。

    但是，在进攻沿海城镇的时候，达迦马惊讶地发现——那些明军卫所兵，竟然没有及时来增援……

    他哪里知道，那些廣東沿海卫所兵早就被吓坏了。别说增援了，不吓跑路都不错了……

    经过上百年的安定生活，南方卫所的将士，早就被安定的生活消磨了雄心壮志，变得越来越像个农夫了。只有北方边境和西南边境的卫所兵，因为经常作战，还能保留一些战斗力。东南沿海的卫所兵，大部分已经和胆小的农夫无异了。

    不过，这些卫所兵虽然不敢出城作战，可守卫城市还是有一套的。达迦马的葡萄牙水兵，在试图围攻惠州府海丰县城时，就遭到了强烈的抵抗。主要原因是，海丰有个海丰守御千户所，城南偏东还有个捷胜守御千户所。眼见番夷来袭，两大千户所的一千多兵马全部退入县城，并发动城里壮丁，死守海丰县城。这些卫所兵也许不敢打野战，可有了城墙作为依托后，倒也增加了不少胆气。而且，他们还能逼迫城里的壮丁顶在前面当炮灰……

    达迦马的手下士兵毕竟只是水手，并非专业陆军。面对两个千户所的死守，也是无可奈何。因为缺乏攻城的器械和经验，达迦马只能在洗劫了当地几个未设防的小镇后，就悻悻地离开了。

    然后，达迦马就总结了一套洗劫经验——县城能偷袭就偷袭，一旦偷袭失败，就放弃进攻，转为洗劫附近城镇。如此，虽然每次收获不大，但积少成多，倒也得到了不少财富。唯一让达迦马不满意的，就是那些镇子上丝绸不多，只有棉布较多。毕竟，明朝的富户和官员，基本都住在城里，丝绸铺子，自然也多半开在城里。小镇上一般很少有卖丝绸的，毕竟，一个镇子里，能穿得起丝绸的也就那么几家富户。而那些富户门，是有条件去城里买衣服的。所以，丝绸店铺一般干脆就开在城里了。

    达迦马在廣東洗劫沿海城镇的行为，终于是引起了明朝官方的重视。两广总督陈金，此时正在府江平定王公珣的农民起义。他正率领几万大军围攻府江农民军，无法抽身，于是命令檄海道副使汪鋐，指挥卫所兵1万，以及廣東水师几百条战船，前去剿灭佛郎机海盗……

    说到这个汪鋐，就不得不提到佛郎机炮。因为，真正的历史上，就是汪鋐此人，第一个倡导“师夷制夷”的大佬。佛郎机炮也是汪鋐从被击沉的葡萄牙战船上打捞出来，并率先进行仿制的。

    当然，这个时空，汪鋐首先仿制佛郎机炮的功劳是没有了。因为，马林早就献上了佛郎机炮，以及佛郎机炮的制造方法。甚至，连拿破仑炮都献上去了。

    此时汪鋐所驻扎的南头海道署，就有从广州分到这里的四门12磅拿破仑炮……

    汪鋐此时坐在南头海道署的公房里，抚着胡须想事情。没多久，手下士兵来报：

    “副使大人，卑下已经查清了。那些佛郎机海盗，本来有30艘大船，船坚炮利。但在虎门炮台，有两艘船被炮台的‘平虏大炮’击伤两艘，那两艘船，后来据说向南，估计是回到那些佛郎机人的老巢去修缮了。剩余的28艘敌船，都藏在南头城寨以南百里外的当地人称为香江岛的荒岛南边的一个港口内，并以此为根基，骚扰我廣東沿海……”

    （香港岛正式出现在文书中，大概是在万历年间，此时，香港一词，只是民间使用，当地也没有得到开发。）

    “躲藏在香江岛以南？两艘船被‘平虏大炮’击伤？”汪鋐抚须想了很久，才下令道：

    “继续打探消息，同时，寻找香江岛北岸登陆的好去处。”

    等手下离开后，汪鋐拿出一个空白奏折，开始写折子上报，请求朝廷调拨更多的“平虏大炮”支援。

    很显然，佛郎机番夷的战船是害怕“平虏大炮”的。若是有足够的“平虏大炮”轰击，番夷的船肯定受不了。

    汪鋐打算，携带数十门“平虏大炮”在香江岛北岸登陆，然后进军南岸佛郎机人藏身之处，用“平虏大炮”轰击敌人的战船……

    不过，目前只有京师的兵仗局拥有铸造“平虏大炮”的技术。所以，他也只能暂时等待了。此外，一万兵马和几百艘战船的调集，也是需要时间的。以明军的效率，没有一两个月做不好。再等等的话，估计朝廷的“平虏大炮”都送过来了……

    但要是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好。毕竟，他现在可是身负重任的，不能啥都不做。也许做了也没啥用，可在官场上，最重要的是要做出姿态给上级看。哪怕是做无用功，也必须让上官看到你“努力”了……

    于是，在等待大军和朝廷提供更多的“平虏大炮”的同时，汪鋐还召集手下所有谋士和有丰富海战经验的将领，让他们献计献策。

    这时，一个叫周沧的百户忽然道：

    “副使大人，可曾听说过‘水鬼’？”

    “水鬼？”汪鋐皱眉不悦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周沧咳了咳道：

    “副使大人误会了，卑下说的‘水鬼’，并非鬼神，而是水战中的一种奇兵。”

    周沧以前并不是官军，而是被招安的珠江口海盗头子。所以，他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更精通水战。南头所的千户郑远低声向汪鋐介绍了周沧的过往。

    汪鋐点点头，示意周沧继续说……

    周沧继续道：

    “所谓‘水鬼’，就是海盗中水性特别好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带着锋利的斧凿，潜水到敌人船底，用锋利的斧凿，凿穿敌船船底，使其漏水沉没……”

    “等等，本官听说，船只底下有多舱，就算一个舱室进水，船也不至于沉没吧？只需封闭此舱，船只一样可以撑住，然后修理……”汪鋐打断道。他因为巡视廣東海防，提前学习了很多水战的知识，倒也不是啥都不懂。

    周沧笑了笑，道：

    “大人说的，是我大明的船。但据卑下去南朗镇那边打听所知，佛郎机人的船，下面是一个整体的空舱。一旦漏水，若是不能及时堵住漏洞，必然进水沉没！”

    “南朗镇的人上过佛郎机人的船？”汪鋐不解。

    “是的，佛郎机人在南朗镇抢了很多财物和粮食。然后，逼迫当地村民将这些物资都扛上船，放到底舱里。因此，当地是有不少人登过佛郎机人的战船的，还都下过底舱。卑下问过，那些佛郎机人的战船，好像底舱都是只有一个舱室。一旦进水，沉没的可能极大！”

    “那好，本官命你，从水寨中挑选出水性最好的一帮将士，练习潜水凿船底之法。若是军中水性好的不够，就去民间招募，务必凑够一批‘水鬼’，用来凿佛郎机人的船！”

    “遵命！”周沧欣然领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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