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十八回上
类别:
都市言情
作者:
眉毛笑弯弯字数:3406更新时间:24/10/12 05:14:47
却说章望夜里写了信, 第二日一早, 叫管事冯裁连同前日预备的给尚书府的贺礼一起送往南京去。洪氏就在旁边吩咐同去的冯裁家的说:“替我拜上大嫂子,说恭喜了。等具体定下日子,我们再过去凑热闹观礼。”原来先头南京来的书信, 除了贺章望寿辰, 还说了黄幸妻王氏的娘家侄子才定了亲事, 亲家就是金陵体仁院总裁的甄家。章家与甄家虽无甚往来, 忠献伯府却是因黄幸素来交好的,故而厚厚备了礼,命人送上南京去。
等吩咐事毕,章望就去寻顾冲,又有舅父李岚等家的表兄弟, 带了章回、谢楷并其他几个子侄辈一齐谈笑玩耍去了。这厢洪氏则招了章由来,问了外头寿辰准备的事情,再逐一地调理明晰。内外统顺了, 这寿辰也就一日日地操办起来。
先是二月十一日做佛事、施米粮并放生,再将章望自家出钱刻的三百套《四书》送到城中各处塾学去,又给品学优良却窘于生计的学生各帮扶不等的钱粮,具数都是章魁、章由并洪氏一早确准的, 家里一份份备好、写了笺子随书本发出去, 丝毫儿不乱。
十二日是款待章家族亲、乡邻及各地来的远宾。章家久居延陵,虽文昭公到章望这一支人丁不甚繁茂, 但其他旁支姻亲连缀, 合族也着实兴旺。且常州城周的四乡八县均有章家的田庄、果园、茶山、鱼塘, 庄户上千,这一日各处庄头并乡中里长缙绅也都在这一日拜寿。于是除家中宴席,门外又沿街设了一长溜流水席,凡过路者都可沾些喜气去。
十三日为正经寿宴,请到的是本地知府、知县、学官、现居常州的致仕老臣及各家姻亲,又有许多有名的学者文士,皆是文昭公、文华公门下的弟子并再传弟子。清熙堂中一时官宦名流满座,齐集庆贺,十分喜庆。突然一阵喧哗,有门上人忙忙进来,报说新点的江苏学政、翰林学士左浦胤到了,请老爷们速速门外去接。章霈、章望父子原当他还在赴任途中,不意竟早了这些天,且未听说已到南京,反先往自家来,不免惊疑,忙亲自去接。那左浦胤满面笑容进来,先向章望贺了寿,然后站到南面,传下两道自京中带来的特旨——乃是太上皇手书的“文昭天下”与今上的“荣华松菊”两幅字;又一幅今上赐予吴太君的,写的是“德慈寿劭”,于是请出吴太君来,依着圣命一定让上座坐了,左浦胤这才将字奉到她手里。因这一出,满座无不羡慕,阖府众人各个欢腾,欣然踊跃。章霈一边速命人去做匾额,一边令重新整治筵席,请左浦胤上座,又将原本订下的戏目单子增加了两出,这才一发地热闹庆祝起来。
转到十四日。这一日原是章望生辰的正日,设的家宴,只荣公、吴太君底下嫡系一脉团聚庆祝。因都是至亲,吴太君叫屋中不再设围栏屏障,只席上分出男女,三房老少都坐在一处吃酒看戏。席上就用了王头庄上特意献的河豚,果然新鲜肥美,味堪一绝。
待到十五日,正辰诸事已毕,则赉赏庄户、恩惠下仆。各处庄头给章望磕过头,听他把这一年佃租田费、收用缴纳事宜吩咐后,就到专门辟出的一处下院里领宴吃酒,也安排两班小戏与他。又有家中的管事仆从、媳妇丫头,多按着他各自的职司等级,也赏钱、也赏假,再请了杂耍与烟火的班子到府门前大片空地广场上搭台,直演了三个日夜,叫上上下下都能得一个安闲欢喜。其喧阗热闹,诸般情形,堪堪也说不尽,暂且无话。
且说南京这边,冯裁两口奉命送信,昼夜急行,次日就到了尚书府。收到常州送来的礼物并书信,黄幸自然欢喜,就叮咛妻子道:“弟妹既这样答应,到时他夫妇必定到的。你且收拾下院子,别叫有不妥当。”
王氏笑道:“老爷不必多说,我自然省的。只是葳儿那边日子还没定。我明日就回去讨老爷子的准数来。”
黄幸点头,口中却说:“也不必很催岳父。二舅兄现在泉州,虽然家里有岳父岳母在,儿女大事,总得嫂子过来主持。你倒不妨去甄家走动走动。一来几位舅兄嫂多不在南京,总得有个人帮衬岳母张罗;二来我听说他家女孩儿多不坏,你且仔细看看,多少就有益处。”
王氏听了怔道:“然而象儿还小,年纪并不很相当。且这门第到底略次一些。”一语未了,就猛地拍掌,笑道:“是了!亏你提醒,我竟忘了表弟与弟妹家还有个由哥儿,今年可不是孝也满了?如今他二十三岁,又是上了族谱的承宗嗣子,妻位怎好空着?自然该当续娶。且由哥儿现还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将来取个举人是无疑的,再有这章家的门第身份,低娶高嫁,甄家虽根基浅薄些,只继室的话也配得上。”
听她兴冲冲一串儿不歇气,黄幸不免笑道:“你也想太多了。我就是这么一提。到底成与不成,总在表弟、表弟妹那边。不过我们还当尽一份心就是。”
王氏应了。第二日就与忠献伯府送信,果然到第三日那府里老太太就命人来接,请王氏回去帮衬料理兄长家亲事。这里章太君既知道前后,又是自家姻亲,自然无不许的,也吩咐长媳说:“家中凡事都有章程,且还有我并你弟媳妇们照管,想也没什么要紧。反是你哥哥嫂子还没到家,侄儿们又小,不懂事,这样的大事,都只盯着你父母两个操持怎么行?你只管往那边去,就多住几天也无妨——总在一个城里头,随时都好招呼。再有需着我的事情,也千万不要怕开口。”
王氏笑应了,就将家事托与妯娌崔氏、柴氏,往娘家忠献伯府去了。只是虽然有章太君吩咐,到底不肯在娘家过夜,每日都驾车来回。好在两府虽隔了一段,路却平顺,且都极宽阔畅达,也不至于耽搁时久。
这一日王氏回来,已是掌灯时分。待见过章太君,回转到屋里,黄幸正在灯下看一封书信,看她回来,就笑问道:“怎的今日到这会子?路上可累着?”
王氏笑道:“快别提累,今日我可算见着大热闹了。”
黄幸道:“什么热闹?若说热闹,我这边也有一出。这是今儿从常州舅舅家来的信,表弟偷懒,让回小子写的几日寿辰上情景,可是真正的热闹煊赫,荣耀欢喜的。”
王氏忙问:“什么热闹情形?老爷别卖关子,快与我说。”
黄幸就笑着告诉她章望寿宴那日的事情,然后说:“今日也是左浦胤到任,南京这边同僚一起与他接风。他还特意与我说京里陛辞时两位圣人一齐召见,金口吩咐必定要赶在十四日前到常州,这边赴任倒是缓一缓无妨。可见圣心记挂,无所不及的。”
王氏合掌,道:“果然是天大的荣耀。且让外祖母坐着领受御笔,想来也是本朝独一的了。”
黄幸笑道:“谁说不是呢。然而天子重孝道、敬师尊,以外祖母身份年纪,旁人又能多说什么?只不过白嫉妒罢了。”
王氏听了也笑,又想起来一事,问:“说到敬师尊,当今也曾拜在先外祖父门下,可是和老爷一起读书的?”
黄幸笑着摇头,说:“哪里算一起读书?不过是一道儿听外祖父说过几篇文字。要说同门,还是林表弟,正经翰林,侍读、侍讲一步步出来,才算天子同窗呢。”言语间就想到自己幼时,父母长姊流放西北,只自己被送到常州,与章望一起养在外祖父章荣和外祖母吴太君膝下。后两年,林如海亦到开蒙,一样被送到常州。自此表兄弟三个在一处吃住行动、上学念书,却是兄弟睦爱,无忧无虑;直到年纪渐长,知道上一辈儿纷争,才慢慢生出尴尬,不知不觉隔阂起来。想到这里,不免叹一口气,随即向王氏说道:“说到林表弟,今日仰之也专门有一封信给他。晚饭时他就派人来说,等你回来,请咱们过去一趟,有要紧的话想说。你若无事,不如这就过去?”
王氏微怔,道:“有什么话,老爷兄弟两个说便是了。我去,就怕有些不便?”
黄幸笑道:“他已经说是请我们两个。且都是一家人,你怕什么?”就叫了丫鬟进来伺候更衣。一边又问:“你去岳父岳母家,可有事情?刚才也说热闹,是怎样的?”
王氏一听,未开口已经三分笑,道:“要论今日情形,着实有趣。今儿不是甄家瑫三奶奶新生闺女的百日么?娘近日劳碌了,就叫我过去。见到了他家几个姑娘,都是极好。偏他家那位小爷,名字叫做宝玉的,因家里老太太疼爱,也混进了内眷席上,对着小侄女儿就祝祷,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大篇。大意就是她上辈子积福积德,这辈子才托生了个清净尊贵的女儿胎,珍珠明玉一样的人品,必定要娇生惯养,万不可理会那须眉浊物的臭男人,叫那些烟火浊气给冲撞污秽了。老爷说,这可不是孩子话?满座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就没有掌得住不笑的。尤其可怜那韫姐儿,被人看得从面皮到耳根羞到通红,恨不得就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黄幸顿时哈哈大笑,说:“这有什么?做兄弟的舍不得姐姐嫁人,自然有些说道。你想咱们象儿,他蕊堂姐出嫁时,不也是拽着不叫上轿么?满嘴里嚷着说家里又少了一个疼他的人。平时他可是八棍子也难打出一句话,那一次唧唧歪歪说了多少?可不是比那甄宝玉更可笑!”
王氏却不满,道:“象儿当年才六七岁,真正小孩儿家。这甄宝玉可已经十二三岁,说这个话倒像是有些别的意思。”
黄幸听了皱眉,说:“太太多想了。那甄宝玉是甄家二房的,岳丈代二舅兄聘的是长房的姑娘。堂房的事情哪里就管得着?反而是他们一家子兄弟姐妹情分好,将来若有些出息,就是咱们家葳儿多一个膀助。总之与自家无伤,只会有利呢。”
王氏这才欢喜,又听说“咱们家”这等亲近语气,于是笑道:“近儿忙我娘家的事情,哥哥嫂子没回,我就怕哪里不周到。果然是多想了。还是要听老爷一说,才能醒过味儿来。”
两人说着,已经到林如海住的小院里。见林如海已经先一步迎出,两个忙上前,说:“虽然开春,夜里到底寒凉。表弟还没大好,可不要吹风,快回屋里坐着!”三人就一同到屋里坐定,奉茶,又再问答一回林如海身体情形。黄幸这才问道:“林表弟请我夫妇来,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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