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序

    寂静虚无的宇宙，无数大大小小的陨石如同游荡在冥河里的游魂静悄悄的漂浮着，不时互相碰撞悄无声息的泯灭在虚空。

    此时在一颗较大的陨石背面一艘托亚2型探索者航行器悄悄停泊着，八条机械臂将圆柱体的机身牢牢固定在凹凸不平的陨石表面，如同一只正在捕猎的蜘蛛。

    “这里是昌Z0875号探索者航行器，目前所在G046殖民星球网格X72Y93Z4方向，我们在324光年以外发现了未知星球的破碎残骸，暂未发现生物存在迹象，无任何能源反应，根据碎片内结构崩坏程度推测，星球以死亡100宇宙年至200宇宙年之间。”

    航行器控制仓内。

    “现在就等母舰的回复了。”姚芳暗灭了控制台上的闪烁绿光的信号发射控制按钮。“应该再有4天我们就可以返航了。”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小小庆祝一下。”安德瑞斯模糊不清的说道。“或许我们能让这份幸运持续下去。”

    姚方面无表情，虽然帝国将她的身体机能改造到人体的理论巅峰，但是毕竟已经54岁了，她不觉得自己还有繁衍的可能和意义，更何况这是禁止的，就写在探索者手册的172条。“这已经是第34次了。”她说“其中有一次你还侵犯了我的休眠舱，要知道虽然帝国要求我们每24小时都发送航行讯息，但也只是确定我们的思维不被未知能量所影响，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智脑传送回母舰，所以说你是已经想好归航以后的结果了么？”

    “对于300年刑期而言增加个十年八年确实没有任何区别。”控制室右角正在操纵外部提取器的岸本轻笑说道，“伙计们，这次归航以后我的刑期就满了，不得不说，与尔同行十分愉快。”

    “恭喜你。”姚芳说道“能刑满被释放的探索者比这片宇宙活着的星球更加稀少。“

    “到时候你会知道那并不比探索宇宙好活多少。“安德瑞斯讥笑着说道”我还有最后一块杜瑞牌固态饮料，唔。是焦炭味的。说实话比姚的味道好不了多少，但是我同样已经没得选了。知道为什么嘛？“安德瑞斯断断续续说道。“因为我的朋友老盖恩已经十年没有邮给我了，他也是你嘴里的幸运儿。嘿嘿，估计他现在骨灰的味道和这固态饮料差不多。“

    “安德瑞斯，你真应该管管你的臭嘴，没准总部会因此给你减上两年刑期。“姚芳说道”你说的那个人*杀了某位帝国巡查长的女儿。“

    “岸本你只是抢劫并且无意炸毁了星球金库而已，找一颗边缘星球活着应该没问题。希望是平等的，神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们这样的罪人。“姚芳安慰道。

    “别拿你的神说事，事实是他并没有保佑老盖瑞。你的神难道被老盖瑞**过？”安德瑞斯讥笑插嘴道。

    谈话似乎如同失控的角兽在悬崖峭壁前戛然而止但是一只前蹄已经悬在半空，控制室里只有安德瑞斯咀嚼固态饮料的咯吱咯吱声。

    岸本的双手在光学模拟器上不停挥动，星星点点的蓝光覆盖在他的双手上控制着航行器外部的合金手臂深入星骸内部，提取分解收容。

    他余光观察着姚芳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在黑色面纱下毫无表情的面容，毕竟任何教派的神都是不可亵渎的，即使是帝国定义的邪教也不例外，而宇宙神教绝对是其中的最狂热群体，他害怕姚芳颤抖的手指按向操作台角落里那不起眼的按钮，那他们就真的会如同宇宙神教的教义一般。

    一切归于宇宙，而宇宙代表着虚无。

    他会不甘心的，毕竟毫无反抗的遵从别人的教义是一种十分糟糕的事情，他还有家人还有人民，需要他的领导和指引。

    安德瑞斯的咀嚼声如同夜幕下角落里的吱吱叫的恶鼠让岸本烦躁不安。

    岸本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航空服里的吊坠贴在胸前，那是这次出发前女儿寄来的护身符，里面是一小撮土壤，是他刚出生的孙女胎盘与家乡土壤焚烧的混合物，据说还是用他出资修建的神庙的圣土。

    虽然安德瑞斯的嘴比岸本家乡星球的下水道还要臭，但是他并未多少恶感。

    当初第一次从Z072边界星向网格以南出发探索，漫无目的的航行，提取，休眠，将他所有出发前的好奇，恐惧，勇气全部磨灭，只剩下对于未知的迷茫，当时他很后悔审判时选择加入探索者军团，而不是死刑。

    毕竟死刑也只是千分之一瞬间毫无痛苦的分解为再生能源，相比之下这样遥遥无期的探索更让他崩溃，不断探索未知就像是不断打破他内心的底线，他甚至开始记恨那次操控航行器的领航员，他总是能千钧一发的躲开不规则运动的陨石，甚至用航行器的光学发射器制造离心力摆脱星球爆炸的乱流。

    他是幸运的，初次探索他的航长是个犯错的军官，并且军官的优秀表现获得了认可调入了更高梯队，而他填补进了姚芳的队伍，这让他的探索生涯也不再那么枯燥。

    这一次航行是岸本50年探索职业生涯里最顺利的一次，他们一路驶来并未遇到多少危险，仅有的一次是在距离边缘星100光年处设立空间网格节点的时候遇到了突发的小型风暴。

    即使这个风暴甚至能将三四吨的漫步者吹上天空，在那个全是沙漠的褐色星球上也就如同家园星球夏日的微风，毕竟他们在未降临星球以前那囊括半个星球表面的风暴漩涡就让他们长久的默默无语。

    总部命令他们设置空间网格节点并降落采样。

    岸本再一次确定幸运确实伴随其身，他们在大风暴来临前完成了工作，在航行器滴滴作响的警报声中摇摇欲坠的逃离，那一次他与安德瑞斯都安然无恙，只有姚芳被子弹一般射来的碎石击穿了腹部，虽然纳米机器人紧急修复了姚芳的玻璃瓶底大小的创口，但在之后的日子里姚芳总是***失禁，这个只有回到总部之后重置身体机能才能恢复了。

    此时，岸本的采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几十年如一日的重复操作已经让他即使一心二用也能娴熟的胜任这份工作，他从未再姚芳的身上看到过剧烈的情感表达，这个女人就如同机器人一般总是能平淡的面对一切。

    他不知道这份淡定能不能在信仰被亵渎时保持住，只要姚芳稍有异动他会毫不犹豫的上前阻止。

    宇宙神教是最早一批被帝国定义为邪教的组织之一，只要发现就要坚决打击。它的三条教义是不被允许的根源。

    一切意识归于宇宙。

    宇宙即虚无。

    通往虚无回归自我。

    而他们得到虚无的方法就是毁灭，这使得这个教众自称由来的帝国最激进的新能源派也不能容忍，更何况帝国这100年是由更保守的生存派执政。

    岸本想不通这样一个宇宙神教的教会祭祀为什么没有选择死亡回归宇宙的怀抱反而选择苟延残喘，或许悄无声息的泯灭在探索宇宙的途中在她心里更有意义吧。

    没人知道为什么，甚至一些原本追随姚芳的教众都开始唾弃她的贪生怕死。也许只有帝国知道，并且鬼使神差的给这个邪教祭祀航长的资格。

    姚芳收回了不断颤抖轻触控制台的右手食指，岸本松了口气，而安德瑞斯的面纱下似乎传来不知何意的轻哼。

    “采集还需要多久？“姚芳平淡说道。

    岸本看了看操作台上悬浮的蓝色光码答道“采集部分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分解收容，智脑就能完成。大概还需要48小时。“

    “走吧，该设置坐标基站了。“姚芳按动驾驶座椅扶手处的按钮，一根根插在身体各处的黑色能源导流管齐齐抽离，如同张牙舞爪的群蛇缓缓收回座椅下方。

    安德瑞斯也同样站起身，活动身体发出机械运行的阵阵嗡嗡声，他是C0279星球人，那是一颗半人造星球，那颗星球是以原始星球为基础改造而来，所以这颗星球有自己的名字：多兰星。

    这颗即将毁灭的星球是存在原始生物的，甚至是人类。

    帝国的到来中断了星球的持续崩坏，作为帝国边缘殖民地之一，人类大量迁移导致这颗星球很快诞生了更多的混血使这颗星球更加繁荣，但星球崩溃时产生的辐射和基因序列上的稍微偏差致使这些混血中同样诞生了无数畸变者，数以亿计的畸变儿童只有成年以后才能接受机械改造，探索者军团航行器内的机械师大多数由改造人担任，而多兰星盛产改造人和强盗还有雇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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